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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門講究潔身自好,但若想雙修,也有雙修的道法,於此並無特別明顯的禁忌,與佛門一定要戒色戒葷不同,但明白是一回事,親耳聽到人家行雲雨之歡又是另一回事,或許有些人會以聽別人床事為樂,像沈嶠這種謙謙君子卻不然,他當下就渾身不自在,恨不能立馬衝破穴道轉身就走。

  好像察覺了他的想法,晏無師又從背後鎖住他兩處要穴,徹底杜絕了沈道長的意圖。

  沈嶠:「……」

  晏無師:「淫者見淫,清者自清啊沈道長!」

  他好整以暇的語調通過傳音入密進了沈嶠的耳朵,讓沈嶠頗為無語。

  此時屋裡好事正酣,女子赤裸,玉體橫陳,修長雙腿攀附在男人腰上,柔弱無骨,令男人更是愛不釋手,加快了耕耘的節奏。

  「雲娘,雲娘……」男人反反覆覆念著身下女子的小名,因為全身發力而汗水浸透,聲音氣喘不休,粗聲調笑道:「你雖年紀比我大一些,不曾想脫了衣裳卻如此銷魂,早知如此……」

  沈嶠因被點了穴道,渾身無法動彈,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聽,晏無師將他安置在牆邊,自己則在身後抵住對方,看似在支撐對方重量,但裡頭正在翻雲覆雨,他也沒閒著,原本攔住沈嶠的手臂開始慢慢遊走,一面還在沈嶠耳邊低語:「阿嶠,我看她也未必如何銷魂,不過中人之姿而已,你的腰比她還細呢……」

  春夜清寒,但沈嶠如今內力逐漸恢復,不會再像從前那樣畏寒,便只著了一身道袍,此時隔著薄薄一層料子,對方的溫度仿佛直接熨在肌膚上,滾燙灼人。

  「阿嶠,你在發抖,是不是穿得太少了?」晏無師咬著耳朵道,語帶笑意,幾乎將他整個人都困在懷裡。

  你鬆手我就不抖了!沈嶠暗暗氣道,也不知是羞惱還是尷尬,臉上也越來越熱。

  屋裡頭的對話還在繼續。

  「早知如此便怎樣?」女子的聲調有些嘶啞,卻反而平添一絲嫵媚。

  「早知如此,我自然就早些把你拐上床了!」男子哈哈一笑,頗為得意,「你家竇幫主的床上功夫比起我來又如何啊?」

  竇幫主三個字一入耳,沈嶠頓時警醒,不再理會晏無師的調戲,全神貫注傾聽二人對話。

  晏無師暗道可惜,倒也沒有繼續動作。

  女子嗔道:「少胡說八道,我與他並無半分曖昧,如今若不是與你一見如故,又如何會做這種事,你當我堂堂六合幫副幫主,竟是自甘下賤的貨色麼!」

  六合幫副幫主雲拂衣!

  沈嶠先前便覺得女子聲音有些熟悉,可一時又想不起來,直到此刻對方自報家門,方才一語驚醒夢中人。

  對方可不就是曾經在出雲寺有過一面之緣的雲拂衣麼?!

  男人見她語帶薄怒,連忙賠笑:「是我失言,是我失言了,你別生氣,我對你也是此情可鑑的!」

  短暫的言語之後,屋內又是一片春色旖旎,沈嶠顧不上尷尬,腦子裡回放著方才的對話。

  男人的聲音比較年輕,肯定不會是今天剛剛舉辦過壽宴的黃家主人,有可能是第二代甚至第三代,黃家雖然有錢,在本地也算名流世家,但在武林中地位卻是一般,家傳武功更是平平,雲拂衣緣何會出現在這裡,與之有所牽連?

  退一萬步說,晏無師帶他過來聽了半天壁角,總不能是為了見證這一對男女的情愛罷。

  但晏無師沒有給他太多思考的時間,對方再次攔腰將他抱了起來,在園子裡兜兜轉轉,穿過假山,又來到園子的灶房。

  三更半夜,這裡自然靜悄悄的,沒有炊煙也不會有食物的香味,事實上,除了方才那對跑到園子來偷情的男女之外,黃家人基本都住在隔壁的主宅,那裡也有灶房,主人家和女眷還有自己的小廚房,白日裡舉辦壽宴也是從外面酒樓叫菜,這裡的灶房等同擺設,更加罕有人至。

  晏無師將沈嶠放下,又解開他的穴道,沈嶠恢復自由,自然不可能大喊大叫又或轉身就跑,此時他已覺得對方帶自己來此大有用意,便跟在晏無師後面,推開灶房的門進去。

  「你發現了什麼?」晏無師忽然出聲,頭也不回。

  沈嶠想了一下,道:「這裡收拾得乾乾淨淨,可見很少用過。」

  晏無師搖搖頭:「長久沒人用過,門窗都關得嚴嚴實實,一進來卻沒有半分塵土氣,不覺得奇怪麼?」

  沈嶠顯然也意識到他所說的問題了:「也對,是否說明這裡常有人進來?」

  晏無師:「不錯。」

  他來到灶房下面,不費吹灰之力將鐵鍋拎起,下面卻不是常燒柴火的灶台,而是黑洞洞一個入口。

  晏無師按住灶台翻身躍下,沈嶠緊跟其後,雙手撐住石壁邊緣,他本以為這會是一條很深的暗道,沒想到剛躍下便到了底,看來下頭修了間屋子,有點像地窖,只是沒階梯。

  一點火光亮起,是晏無師手中的火摺子。

  沈嶠四處打量,不由面露驚異。

  這間暗室並不大,頂多相當於一個廳堂。

  但除了他們下來時的這面牆壁,其它三面都整整齊齊擺靠著許多兵器。

  有長矛,長刀,弓箭,行家一眼就能看出來,打造兵器的木料鐵料俱是上乘。

  粗略計算,這裡所有兵器加起來,攏共快要一兩千件,哪怕黃家再豪富,雇的護院保鏢再多,這也已經遠遠超出他們的需求,哪怕用來攻打這座城池都綽綽有餘了。

  沈嶠忍不住提出疑問:「黃家想要造反?」

  晏無師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道:「方才與雲拂衣在一起的那個人叫黃格非,是黃希道的次子。黃家長子多病,這次子將來應該是要繼承家業的。」

  兩人循著原來的路出去,又將鐵鍋放回原位,他們就像從沒來過這裡,一切毫無痕跡。

  出了黃府,兩人朝客棧的方向而去,汝南有宵禁,但對晏沈二人來說,宵禁形同虛設,他們自有千萬種辦法不與夜巡兵卒碰面。

  「阿嶠,你的滿腹疑問都快寫到臉上了。」晏無師輕笑一聲。

  沈嶠的確有許多問題,彼此更如絲線纏繞,糾結不清,只能從最簡單最想知道的問起。

  「那一日,你到底是如何從桑景行手中脫險的?」

  晏無師:「那一日我根本就沒跟桑景行打起來。」

  沈嶠心想難道他那天又騙了我?

  晏無師似乎看出他的想法:「我沒有騙你,只是帶你去那間破廟之前,就預先通知了廣陵散,給他傳話,想與他做一個交易。」

  他故意頓住,沈嶠又非當真愚鈍,只是不善於揣摩陰謀詭計,此時順著晏無師的思路,倒能理出答案:「《朱陽策》殘卷?」

  很簡單,《鳳麟元典》既然有破綻,那麼習練這部典籍的人,肯定都會碰上這道坎子,所以晏無師想要它,合歡宗人對其虎視眈眈,法鏡宗的人自然也不肯放過。

  雖說廣陵散聯合其他四大高手來圍攻晏無師,彼此之間照理說應該有深仇大恨,但若牽扯到人心算計,又並非那麼簡單,魔門三宗互相牽制,有桑景行的威脅在眼前,晏無師選擇暫時與廣陵散聯合,也是很合乎情理的。

  晏無師語帶讚許:「不錯,我告訴他,如果他願意助我脫困,我便將殘卷內容悉數傳給他。」

  但當時,哪怕晏無師算無遺策,也無法肯定廣陵散能不能按時抵達,會不會如約前來,所以他依舊選擇孤身前往,而將沈嶠留在寺廟。

  即便沒有正面回答,也已解答了沈嶠方才的疑惑。

  不知為何,得到這個答案時,心頭仿佛有塊大石就此落下,不再懸空。

  晏無師戲謔:「你心裡其實還是不信我的,覺得我只是為了脫困將你拋下的?」

  沈嶠自然絕不肯承認自己曾對著他的背影流過淚:「晏宗主素來如此,貧道不敢不時時警醒。」

  晏無師嗤笑一聲,並不接話。

  沈嶠想了想,又提出一個問題:「魔門中人素來多疑,廣陵散又如何肯信你給他的,就一定會是正本,而非打亂了順序或自己增減過的?」

  晏無師:「你也看過殘卷的,應該還記得,那一卷僅是評點日月宗諸般武功,陶弘景將自己對魔心破綻的理解一一道出,並無武功路數,僅為修補破綻提供些許意見,只要熟悉日月宗武功的,自然能聽出內容是否齊全,真偽與否,這是很難做手腳的。」

  說白了,那裡頭記載的不是具體的一門武功,談不上修煉,各人根據理解自己去修補破綻,到底能否突破難關,最終還要看個人悟性,此事關乎生死存亡,哪怕只有一線希望,廣陵散也要試一試,畢竟誰都不願意自己的武功永遠止步不前。

  沈嶠點點頭:「所以你才會與廣陵散一併出現在黃家?」

  晏無師:「我將殘卷的內容告訴他,他也不可能將信任都押在我身上,自然還要去找陳恭那邊的版本對照一遍,這期間我尋了一處地方閉關,沒想到一出關就聽說宇文邕已經死了的消息。」

  沈嶠嘆道:「非但如此,宇文憲全家也被登基沒多久的周帝冤殺,只余宇文誦一點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