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為了你

  可昔日該有的神態,無論是冷冽,桀驁,不屑,漠然,還是愛憐,火熱,渴望,全都在此刻消失不見。

  沈慕卿喉嚨一梗,一股比這些天所忍受的難過還要酸澀的情緒直衝頭頂。

  她就這麼捧著他的臉,僵硬地轉頭望向了巴赫,響尾蛇,幽靈,北極熊,在場的任何一個人。

  每一個人的臉上皆是露出了凝重地神色,完全沒有完成任務之後返回莊園的輕鬆。

  收回了視線,沈慕卿重新望向了那一雙如同平靜湖水的眼睛,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顫抖著聲音開口,

  「你.......你的眼睛?」

  弗雷德卻是抬手,憑著感覺,遮住了沈慕卿的一雙布滿血絲的杏眼,緩緩嘆了口氣,

  「抱歉甜心,事情超過了我的預想,出發前對你的承諾,我食言了。」

  視線突然陷入黑暗,沈慕卿如同蝶翼一般的睫毛帶著淚水的濕潤輕輕掃過他的白手套。

  突然,沈慕卿只覺那一根緊繃在腦海中的弦突然斷裂。

  頭暈目眩,耳鳴聲響,自己身體一軟,失去了意識,朝著下方倒去。

  感覺到一切的弗雷德連忙伸出手,將沈慕卿撈進了懷裡,緊緊抱住。

  眼神空洞地對著前方的空曠大吼。

  聲音放大,帶著明顯的侷促,「莎洛特!」

  站在門口處的莎洛特和美杜莎同時朝著兩人跑去。

  在沈慕卿失去意識之前,她心中只是想著一件事。

  原來她不僅僅是怕死。

  她還怕弗雷德出事。

  再睜眼時,依舊是在臥室之中。

  望著那每日都會看見的天花板,她先是愣了一瞬,而後猛地伸手朝著身旁探去。

  卻發現這張大床之上仍舊只有她一個人。

  這下沈慕卿已經完全不知所措了,呆坐在床上,不斷地回憶著暈倒之前所發生的一切。

  要不是突如其來的敲門聲,她還真的要以為弗雷德回來這件事是一場夢。

  「莎洛特,進來。」

  急促的敲門聲讓她皺了皺眉,沈慕卿雙手從床上空出的地方收了回來,朝著門口處喊道。

  門被打開,一向正經貼心的莎洛特此刻正氣喘吁吁。

  手搭在門上的把手,彎著腰抬頭望向小臉慘白的沈慕卿。

  「小姐,您快去看看,先生發熱,一直叫著您的名字。」

  一切都不是夢!!!

  「在哪兒?!」沈慕卿強撐著不適的身體,掀開被子,連鞋都沒穿,就這麼穿著睡衣朝著門外衝去。

  入眼的便是也同樣朝著自己走來的響尾蛇。

  「響尾蛇!」沈慕卿大叫了一聲,咬著牙強忍淚水,強迫自己不要顫抖,「弗雷德.凱斯呢?為什麼會這樣?」

  響尾蛇臉上沒有以往那般精緻的妝容,唇色淡淡,一臉疲憊。

  在看到沈慕卿後,便撫著她孱弱的後背,朝著三樓的位置帶去,

  「這很難說,等弗雷德先生穩定下來後,我再與你細講。」

  走到一半,看著沈慕卿忍不住掉出來的淚水 ,響尾蛇停下了腳步。

  雙手握住她的肩膀,「我保證,你想要知道的一切我都告訴你,但我想弗雷德先生醒來之後想要看到的不會是你現在的模樣。」

  沈慕卿眼珠微微轉動,在響尾蛇收回手時,兩隻小手胡亂地在臉上亂抹。

  完事後,嘴角抽搐,還對著響尾蛇扯出一個難看的微笑。

  不願再多想,響尾蛇抬手拍了拍她的發頂,兩人這才一齊到達三樓。

  三樓中,人不算多,但也絕對不算少。

  剛踏上這一層樓,沈慕卿就聞到了一大股濃濃的血腥味。

  不用想也知道這血腥味的來源,心臟突然被一隻大手捏住,沈慕卿抬步朝著前方走去。

  剛一出現,三樓中所有的人便同時朝著她投來了目光。

  要是在之前,沈慕卿定是會羞的低下頭,但此刻她卻沒有絲毫的羞澀。

  大步朝著眾人讓開的一條路走去。

  在一間很大的房間中,有著一張大床,周圍擺放著許多的醫療器具,包括各種各樣的藥液。

  在那張大床上躺著的人就是沈慕卿等了這麼久的弗雷德.凱斯。

  在房間中的醫生先是對著沈慕卿點了點頭,之後才朝著跟她一起進來的巴赫說道,「傷口又開始發膿,已經處理好了。」

  「要多久才能醒?」還沒等巴赫開口,視線從進門就一直落在弗雷德身上的沈慕卿卻是突然出聲,「怎樣才能醒來?」

  醫生看著她此刻的失神,緩緩搖了搖頭,「弗雷德先生在受傷之後完全沒有得到良好的修養環境,

  我已經做到了我該做的所有,至於什麼時候醒,這不在我的能力範疇之內。」

  似乎是覺得抱歉,醫生朝著沈慕卿鞠了一躬,而後才朝著門外走去。

  看著床上面色蒼白的男人,沈慕卿的淚水就止不住地掉。

  想要靠近,但腳步卻似千斤重。

  「小姐,過去吧,先生需要你。」站在身後的巴赫同樣面色凝重,「先生是為了想要快點見到小姐,才會否定我們的提議,提前回到慕尼黑。」

  巴赫看不見沈慕卿此刻的表情,只能看著她強撐著的身體。

  兀自鞠了一躬後,便將房門帶上,只留弗雷德和沈慕卿兩人在內。

  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過來的,看著他纏在肩膀處的紗布,沈慕卿忍不住伸手想要去觸碰。

  但剛要接觸到時,纖細的手指卻又突然縮了回來。

  她怕他疼。

  沈慕卿坐了下來,先是仔細地將弗雷德的眉眼打量了一遍後,才酸澀地小聲啜泣起來。

  最親的父母相繼離世,她以為這是她這輩子最後經歷的生離死別。

  但此刻看著毫無生機的弗雷德,心裡的那一層疼痛卻絲毫不比那時候小。

  「卿卿。」

  她還記得在那一個寂靜的下午,他輕聲用中文呼喚她最親昵的小名。

  一切都是靜的,只有他含著熱意的輕喃聲如此清晰。

  沈慕卿突然覺得自己很壞。

  為什麼要等到他站在死亡邊緣,才能夠正視他濃烈的愛意。

  她吸了吸鼻子,捂著嘴,將快要溢出嘴角的哭聲堵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