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道琴魔音

  橫手一撥,曲斷千秋腸。魔音催神奪魄,似能直入腦識,攪擾心神。閻王初更響甫出,縱然根基相差尚有一段距離,琴音卻是格外冷殺,無孔不入,碎肝裂膽。

  「麻煩的招式。」

  對於聞人然而論,除卻少數非人之敵,尋常武力難侵其身,也唯有通過異術詭毒方能見效。而恢弘又透詭譎的閻王三更響,恰巧便在此列。

  琴音繚繞間,殺弦驚光頓透氣罩,宛欲滲入內腑。聞人然眉心一動,不欲強行抵擋,大腦生痛先退半步,接著氣行全身導偏入正,盡卸體內邪詭之息,再隨後,方才劍指橫空劃光,勢若蛟龍出水,一劍疾沖赦天琴箕,翛然無拘無束,不為殺弦所阻,眨眼攻至面門。

  音攻雖能出其不意,凌越一般差距,但要消弭鋒銳劍芒,卻非一蹴可就。

  發覺清光堂堂正正,直取四病船琴,赦天琴箕神色微變,體內邪元猛然一提,指勾琴弦高抬,促促音波迭迭堆砌一處,方將劍氣化消。

  然而,頹勢雖得暫解,人卻連同船琴,不受控制地退出三丈開外。戰未停止,卻已頓判雙方高下。

  「你不是弱水琴姬。」

  金紅的光芒,消化初更余勁。毫髮無損的聞人然,篤定開口:「你和她不是一個人。」

  「自以為是的人,又了解什麼?」神情漠然,赦天琴箕輕撩鬢邊紅髮,淡淡反問。

  「弱水琴姬琴藝雖是上品,但她本身武修根基泛泛。而你能接下我一劍,事實如何不言而喻。」

  「人,總是會變……」

  感慨之聲幽恨綿綿,赦天琴箕冷笑道:「你與弱水琴姬不過一面之緣,亦敢輕言斷定?」

  「琴心差別太大,這一點無從掩飾。」

  琴音雖是詭譎,但實力相差太過懸殊,亦無畏懼對方暴起傷人的必要,聞人然冷靜判斷道:「弱水琴姬本身有了喜歡的人,怎麼看也不像會說出『願天下眷侶,不成其好』的性子。何況當日風隱仙不過多說了一句話,她亦沒理由會為一句無心之失而殺人。」

  「如果是為了掩飾,就更不該動手。除非你有充足的勝算。因為上次輕易殺了風隱仙,所以才認為我也非是你對手,不是嗎?」

  鎖定對方氣機,聞人然追問道:「有一點令我十分好奇。苦境認識我的人雖談不上多,但或多或少都該聽說過。而聽說過我名號的人,一般不會傻到單槍匹馬來殺人滅口。所以你這次動手,要麼確實未曾聽聞過我的名號,要麼……你根本不是苦境之人?」

  「是如何?」

  沒想上次輕易得手的對象,這回竟變得如此難纏。赦天琴箕心道一聲大意,臉色卻猶若毫無波動,冰冷再道:「不是又如何?」

  「你不是苦境人,就不可能會是弱水琴姬。那麼你為什麼刻意接近他們?」

  說到此處,聞人然面色已顯沉凝,一股浩瀚劍意勃然欲發,近乎有些咄咄逼人地問道,「如果你要對他們不利,那就恕我不再留情了。」

  「吾之動向,與你何干?弱水琴姬就是弱水琴姬,再無其他身份。」

  「意思是你真有精神分裂症?」

  「……」

  赦天琴箕聞言,一時默然無語。這事沒法解釋,也沒必要對一個陌生人解釋。

  而見對方表情愈顯不快,證明並沒有猜錯的聞人然,索性坦白道:「你不是弱水琴姬,我就得替她和塵外蹤的安全負責。畢竟從你幾次殺人動機來看,實在無法讓人認為,你接近弱水的目的會是善意。」

  「哦,既然如此,又何必多言。」

  從來就不認為自己是什麼好人,赦天琴箕自覺談判破裂,流音轉繞,似亂雪紛紛,聲聲迷狂,大封天下。

  「閻王二更響·魂牽罪判!」

  亂發魔舞,邪氣噴涌,琴箕操琴更劇,驚弦揮撥如雷震,切切嘈嘈,挾雷電氣勢,攝魂奪魄,轟霆而至。

  「非要擒下你,才肯好好談話?」

  「無話可說。」

  較之初更響,第二音更上層樓。身軀微一踉蹌,聞人然無奈一嘆,快絕身法以柔協律,無視傷勢可能,瞬間突破音波琴網。

  而在湊近錯身剎那,聞人然利落數點,凝氣的劍指隔空點中赦天琴箕要穴,詭魅邪音霎時收止,伴隨船琴落座,再難撼人心神。

  「咳,最煩這種不講道理的攻擊方式。」

  壓下體內真氣躁動,輕微傷勢亦在佛魔合體作用下快速痊癒,聞人然望向被定住身形的赦天琴箕,道:「現在我們能講道理了麼?」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吾,還是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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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地果真已被布下針對邪術。」

  風卷黃沙,落葉蕭蕭。長生遺址,傳奇止歇。步武天下石碑依舊高高聳立,曾經的黑·道聯盟卻已不復存在。

  搶先無名一步來到此地,墨塵音外松內緊,提神防備存在的危險,細細查探方圓地貌,很快就發現了端倪。

  「天地玄黃·陰陽妙法·真極烈焰。」

  亂心之術近在眼前,墨曲劍霎時出鞘,道門真火克魔而生,墨塵音劍尖所指,金火所向,魔氣登時潰散一空。

  然而就在魔氣消散瞬間,伏嬰師所布後手立即借力催生魔陣,逆陰陽五行,陰火動,陽炎生,化轉混沌,封困墨塵音。下一刻,乍聞森然魔聲。

  「久違了,墨塵音。」

  「伏嬰師……你還是像以前一樣愛藏頭露尾,是見不得人嗎?」

  伏嬰師陰冷連笑:「呵呵哼哼,誰讓玄宗四奇的名號太響,令人不敢有絲毫大意呢?」

  「謬讚了。赭杉的教訓,吾遲早會向你討回。而今日既有吾在,無名的去向,亦由不得你來操縱。」

  「操縱?在吾看來,只需加以一絲絲的引導,便能取得相當的成果。比如讓無名將你錯看成蒼,你說會發生什麼事情?」

  始終不露真神,甚少涉險的伏嬰師,還是一貫地躲在暗處,發出曖·昧譏笑。

  墨塵音對此卻是不以為意,哦了一聲問道:「總是玩弄人心的把戲,你就不感覺膩味嗎?」

  「只要是對魔界有利的布策,就不會令吾厭倦。」

  「可惜,此陣困不了吾。」

  神通助力,身若花影碎散,陣中之人竟非實體,而是虛影幻象,竟能欺騙伏嬰師六感。

  墨塵音輕叱一聲,陣外真身再祭道法,玄宗秘式道眼開通,尋覓魔陣破綻。與此同時,察覺有異的伏嬰師,亦祭雙重式神,風火林動,欲阻墨塵音施為。

  「召陰訣·風火林動!」

  「天地諸神·應吾勒令·墨曲一出·萬邪散靈!」

  下一剎那,墨塵音神色肅斂,琴劍相合,再出玄門靈咒。琴音清正,道氛沛然,墨塵音拂塵纏劍輕揮,頓挫倉促邪法,崩滅襲身式神,飄然退立瞬間,墨曲劍亦行凌厲反擊。

  「嗯?」

  莫名悶聲疑問,但見魔陣消散,一股魔血濺落。原是除卻墨曲以外,尚有一抹青黛循著魔氣來由,無聲無息返回,刺向伏嬰師要害。

  「令人遺憾又興奮的結果啊。」

  險險避過要害,伏嬰師望著滲血的左掌似笑非笑,右手同時打出玄陰指勁,擋下墨曲劍鋒,人更借勢化影而散,留下飛旋的黑色卡牌,阻擊追擊之敵:「你讓吾期待,正式的再會了。」

  「喔?可惜,如你這等歹毒陰損之輩,若非是異度魔界之人,吾連半點與你碰面的興趣都欠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