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雙生殺影

  「換著模樣和同一個人交手,真是受夠了……」

  大費周章連環布陣,每隔幾天和無名打一次,偏偏還得假意落敗,實在不是一件人幹的事情。一路激戰過來,就算聞人然底力充足,亦不免十分疲憊。

  整了整略顯凌亂的服飾,目送著無名前往雲渡山的聞人然,頓時抱怨道:「終於算是結束了。」

  「經過幾次消耗,無名功體已然不全。以梵天之能為,定能將人渡化。」

  「咱們動靜這麼大,伏嬰師也應該注意到你了吧。」

  「與你同路,想必是瞞不過伏嬰師耳目。」

  墨塵音不在意地應答。自從上回搭救了紫荊衣,他與赭杉軍就一定會為伏嬰師關注。何況還有《萬血邪錄》這層關係在,青埂冷峰根本逃不出異度魔界的監視。

  不過,赭杉軍血咒雖未徹底解除,只得七成元功在身。但有剩餘四弦齊心合力,應付魔界試探猶應綽綽有餘。因此,墨塵音亦不十分擔心,遂道:「接下來,你吾該分道而行了。」

  「我也該著手營救琴魔,你自己小心。對了,你最好把這口子劍帶上。」

  為防伏嬰師操縱無名暗算,聞人然稍一思索取出丹青見,乍時子母雙分,將翠黛顰遞予墨塵音。

  「喔,又要給她念經?」

  「呵,幸苦幾天而已。說不準小秋筠一不小心,就把伏嬰師手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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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水三千,琴音陣陣,流暢舒婉,柔美恬靜。一曲終了,驟聞爽朗男聲,連連撫掌喝彩:「弱水,你的琴彈得越來越好了。」

  「呵,合你之意就好。」

  完全看不出當日殺弦取命的冷厲模樣,弱水琴姬人如其名般柔婉貌美,能得心上人稱讚,更是令其暗自歡喜,垂首不經意間流露淡淡笑容。

  望著正欲撥弦再彈一曲的琴姬,塵外蹤卻突地說道:「對了,上次那幾人還找過你麻煩嗎?如果他們不知進退,弱水你必需告知我,我一定會和他們好好理論。就算是武林名人秦假仙,也不能無故騷擾他人不是嗎?」

  「塵少爺的好意,弱水心領。不過自那日之後,露水三千每日都很太平,就不勞費心了。」

  緩緩搖了搖頭,弱水琴姬並未將前日之事放在心上,婉拒了塵外蹤的好意。片刻之後,霍見一身粉裝的丫鬟太羅古由外入內,歪著頭說道:「小姐,外面有一名客人請見。」

  「誰?」

  弱水琴姬個性雖不冷僻,但精研琴藝的她平日還是過著較為清淨的日子,來往之人並不算多。而看太羅古的古怪臉色,顯然不是熟識的朋友。

  果不其然,太羅古說道:「是替上次那三個冒失鬼賠罪的人啦,而且看樣子不是壞人呢。」

  「那,太羅古你將人請入吧。」

  若是對方心存歹意,大可無聲無息闖入。而既認識秦假仙,想來不會是什麼壞人。退一萬步講,就算來者非善,弱水琴姬亦有自保的自信。

  不過,在苦境名望日厚的聞人然,顯然不是什麼壞人……

  「上次的事實在抱歉,還請姑娘海涵。」

  稍作自我介紹打消對方懷疑,之前蔭屍人試探留下的爛攤子也得收拾,聞人然取出瓊華玉露,道:「聊表歉意,此玉露有養生長命、增進功體之效,還請兩位收下。」

  「只是些許誤會,算不得大礙。這等貴重之物,還請先生收回。」

  「不,其實除了致歉,我還有一事需要請教姑娘。」

  將風隱仙死時詳情細加描述,聞人然緊接著問道:「那日我只聽見那名女子的語音,以及冷澀幽咽的琴聲,並未見到她真實面目……」

  「因為我的聲音和那名女子一樣,蔭屍人才會來露水三千?」弱水琴姬神色瞭然地反問。

  「抱歉。」

  「嘛,雖然你懷疑弱水,讓我很生氣。不過既然事出有因,我和弱水也不會斤斤計較啦。」塵外蹤為人直爽,很快就釋懷回道。

  儀態端莊的弱水琴姬亦頷首認可,續又蹙起眉頭道:「據吾所知,因一句無心之失就以琴音殺人,露水三千附近應無這等女子。」

  「這樣?」

  剛剛在外細聽弱水琴姬的琴聲,確實不似那日般幽怨帶殺。一個人或能通過外表隱瞞內心,但面對情郎時蘊藏心意的琴聲,卻絕不可能作偽。

  因此,聞人然倒不覺得弱水琴姬在說謊,但疑問卻也未為之減少,反而更甚許多。

  畢竟在同一個地點,擁有一把相近的女聲,琴藝修為亦彼此相仿,卻又互不相識的美女,概率實在低的可憐……

  難道說,弱水琴姬是精神分裂?

  就在聞人然苦思遐想之際,弱水琴姬忽而說道:「吾觀先生神色憂慮,除此之外是否另有煩心之事?」

  「呃,實不相瞞,在下有一位朋友被異度魔界所擒,需要一位琴藝精湛的高手,幫忙喚醒其意識。」

  塵外蹤仔細想了想說道:「異度魔界?就是大亂苦境許久仍未見底的禍世組織?」

  「不錯。」

  「啊,那豈不是很危險?」

  塵外蹤不怕死,但就擔心弱水琴姬出事,立即把頭搖地像波浪鼓一樣:「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一切都好說。但是,我不能讓弱水涉險。」

  「塵少爺,吾自有主張。而且人命關天,若只是以琴喚醒對方意識不過舉手之勞,因何不為呢?」

  「一旦你幫了聞人前輩的忙,異度魔界一定不會放過你。」

  一見弱水琴姬神色不愉,塵外蹤連忙改口道:「好,好,好啦,你想怎樣做就怎樣做,反正真要有事,我一定擋在你前頭。」

  「就知少爺不會阻攔弱水,多謝。」

  看兩人這麼秀恩愛,聞人然愈發覺得當日碰上的不會是弱水琴姬。而知曉兩人為難,聞人然想了想遂道:「其實不用太過擔心。我會先設法將人從魔界救出,然後私下送至露水三千,儘量避開魔界耳目。」

  「能不讓魔界壞了露水三千的清淨自然是最好。」聽聞人然這樣講,塵外蹤勉強放下心來。

  正事既畢,看兩人相處十分親密的聞人然,之後隨便聊了幾句就不再打擾,直接起身告辭。

  露水三千地處偏僻,聞人然離開房舍沒多久,便進入了郊野林地。萋萋荒草齊人半腰,瀰漫著詭異幽靜。不知何時氣氛乍變,哀死之風疾吹揚塵,格外引人戒備。

  「哼,礙事之人。」

  幽冷女聲,殺心激盪。挑弦第一音,天光驟轉黯淡。四周殺意盈溢,鬼厲之氣森然催命。琴奏呼嘯勁風,化作弔詭骷髏手持銳利刀劍,罩身而至。

  「這就來了麼?」

  無動於衷,聞人然氣斂心沉泰然若定,劍指聚意平點虛空。無數骷髏死體盡若煙消塵散,散亂刀劍更為己心所奪,瞬間逆卷而回!

  「試探的招數能省則省,使用這種程度的琴音,豈非自取其辱?」

  聞人然左手負背、右掌蓄勢待發,氣定神閒目向來人,卻見意料之外、又屬情理之中的暗紅絕艷,登時暗生懷疑。

  反襲而回的刀劍之氣,竟要更勝己身一籌不止。赦天琴箕發覺異狀,撥弦有如雨打芭蕉,急促的琴音層層迭迭,搶在身前三尺,將劍氣刀光一一化解。

  「有情的也罷,無情的也好。情天已老,霜冷殘裘,願天下眷侶,不成其好。」

  初招失利,反激昂揚鬥志,赦天琴箕周身邪元瞬間爆發,髮飾掙散,紅髮飄揚,猛力一拍琴座,四病船琴斜抬架腿,隨即手指奮力一鉤琴弦,再出手,已是閻王摧命!

  「閻王初更響·迴光返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