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赦生童子怎會朱武的招數?」
與銀鍠朱武相交莫逆,閻魔旱魃如何不識其招?
但赦生童子生來根本沒機會隨朱武進修,否則也不會拜襲滅天來為師。<而今魔界修習朱皇絕式者,亦只有銀鍠黥武一名魔將。
那赦生此刻所用招式,又該是從何處學來?短短片刻,閻魔旱魃思索良多。赦生童子暴起一招,硬撼絕劍救出螣邪郎,此戰卻是不得不至此而終。
「夠了,都停下吧。」
閻魔令下,四名驍勇魔將無一人違背其意志。但匯合後氣氛的詭異,卻使得幾人心頭惴惴不安。風沙呼嘯之聲不絕,元禍天荒不解道:「魔君?」
「不必多言,先回魔界。」面目表情注視著赦生童子許久,閻魔旱魃方才開口道。
赦生童子與螣邪郎的身份特殊,再怎樣有意追究根底,閻魔亦無可能當著旁人的面直接詢問。而在旱魃帶著兵馬迴轉魔界之後,聞人然才牽起碎步跑回跟前閨女的小手,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道:「情況好像有點不大對。」
「赦生哥哥他怎麼了嗎?」
聞人然眉頭深鎖,有些疑惑地答道:「照著赦生童子的性子,我本以為他上次回到魔界,會將包括朱皇絕式在內的一切交代得一清二楚。畢竟就算吐露真相,閻魔和九禍更多會懷疑我的用意,但對赦生的懷疑絕不至壓過信任。不過看旱魃今天的愕然,好像也是剛剛才知道赦生懂得朱皇絕式。」
「咳咳,說不準這也是魔君引你入套?」
「引我入套……你以為個個都像你旁邊那位白毛劍客?」
雖然未必沒有這個可能,但聞人然聽見慕少艾的聲音,注意力理解被引了開來:「唔,不對,這些暫時都不重要……帶傷上陣是嗎?隱瞞真相是嗎?慕少艾,你很行啊!」
肅穆的神情忽變,聞人然面上笑容暖的嚇人,沒怎麼客氣雙手就十分暴力地就招呼過去,逼出慕少艾體內淤血替其穩住傷勢。
粗暴的動作下骨頭接連作響,在一陣毛骨悚然的噼里啪啦聲之後,聞人然才道:「你體內刀勁我治不了,號崑崙前輩目前人還在水晶湖,這次要是再亂跑,我想羽人不會給你好顏色看。」
「有必要這麼殘嗎?真是有辱斯文……另外,是『知則慕少艾』,前面減了一個字,格調可就截然不同。」
「你還是早死早超生去吧!」
—————————————————————————————————————————————————
夕陽斜,西風漫,天光昏黃。蒼穹下,白雲里,早已夢渺。
「你來了。」
思緒從回憶抽離,聲調虛弱而堅定,藺無雙平靜喚了一聲。手邊的明玥淺插入土,潔淨的劍穗於風中輕輕飄蕩,一切盡已雲淡風輕。
「藺無雙……」白衣紅妝的道者,抱著三弦琴來到萍山山腳。
「還記得之前吾拜託你的事嗎?」
「唔,你不是無恙?」
「致命劇毒、功脈被廢、魔氣攻心,若非逆天之物,此命已休。吾終究不曾渡過第三劫,照此身修行論,百年之內恐難再入俗世。」
無意江湖事,偏涉紅塵中。狂龍伏罪之後,世間再無羈絆。時間的界限,不過善意的隱瞞。淡泊氣質自然流露,藺無雙五指收縮提起神兵,接著又道:「赤雲染,明玥尚有其未盡之天命,還請將之轉交予蒼。」
「這,我可以替你引見弦首。」
「不用了,有緣自然會相會。無緣則一切隨心,無需強求。」
「那,你呢?」
無心有意,流水落花。仿佛從對方的瞳孔,映見過往的自己。洞徹的心緒,藺無雙卻是不願對面道者重蹈覆轍,將明玥穩穩置於赤雲染掌心。
明玥交託,再無掛懷。該割捨的,該壓抑的,該自足的,該釋然的,皆付磊落淡笑。
截然不同的山與雲,相伴於無聲的天地。回首四望,聳立的萍山,舉目可見環繞的飄渺雲海。始終不變的,是溫脈的情感。脫口的字句,早非深刻的執念。
「呵,今後去向,不過仍是——白雲萍山不相逢,人間天上兩稀微。」
—————————————————————————————————————————————————
生前,滿身罪孽污穢,狂龍痴守一諾,駐留罪惡坑不出。死後,縱有再多不堪,身為血親的練峨眉,仍得為其在不見天日,立上一座無字墳。
放下的半邊鐵面,靜靜置於墳頭。糾纏半生的孽緣,橫跨數百年的恩怨,終是不得不以一種令人心痛的方式結束。
徐徐晚風吹過,靜立凝思的練峨眉,忽而開口道:「狂龍行差踏錯,總有吾的一份責任。」
「雲人為何這樣說?」
「吾前半生一心求道,不經意輕忽身邊親人。昔日為求注意的小鬧作弄,由於吾不當的處置,演變成今朝嗜殺瘋狂的無可救藥。吾欲挽回之時,卻已後退無路。」
三人萍山立約,不僅為藺無雙命中三劫,更是迫不得已。而今塵埃落定,卻也無甚喜意。練峨眉淺嘆平復悵然思緒,收斂情緒道:「狂龍事結,誅魔計劃也該到進行下一步的時候。萍山一旦離世飛天,台面能與邪魔制衡者,便只剩你一人,將成困境。」
「正道的高手若是太多,閻魔又怎有可能入套?除了藺道長瀕臨死境,目前總體都在計劃之內。而有號崑崙前輩坐鎮,加上這封信中的交代,還請雲人寬懷。」
「信……原來如此。」
瞥見展開信件上所內容,練峨眉霎時會意不復擔憂,安心道:「能夠救回藺無雙,為此贈藥之情,練峨眉還需鄭重致謝。」
「雖然是最後一粒不死藥,但留著手頭也是無用。與其放在手上浪費,倒不如用來救人。何況,藺道長原是世外清修高人,此番入世為蒼生盡力本是受累,聞人然又怎能見死不救?」
「話雖如此,人情猶重。」
提回報太過庸俗,言語點到為止便已足夠。練峨眉目光一轉落在楚秀心身上,凝聲問道:「數日後一別,恐是再會無期。清苒,你是要隨吾離開,還是留於苦境?」
「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