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卻是格外挑釁。<但連四聖閣之一的啞殘怨女都已落敗,醒惡者也不敢有絲毫輕忽,壓著楚秀心話剛說完的當口,杖上綠霧漂浮,詭厲毒掌迅發。
曾有交手經驗,醒惡者不再強攻,轉以靈活應對為先,杖點塵砂飛揚,掌夾數多混毒,乃為預留伏擊暗手。
身影分化如霧難測停處,聞人清苒卻似並不在意對手風格變化,謹守身側方圓三丈,隔絕一切隱患侵身依附。
數來數往始終難覓出手良機,有時更被一個黃毛丫頭覷勢反擊,醒惡者越戰越是心驚,頓覺對方實力,比起年前又有大幅精進。
不過老謀深算、城府深沉的醒惡者,亦無所謂扼殺少年天才的狗血心思,唯有體面退避、保留翳流實力的念頭。何況有聞人然在場,想對聞人清苒下狠手,除非是腦袋抽筋異想天開,否則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心念電轉間,騎虎難下的醒惡者,卻也只得功催至極,引發七蟲七花異毒,欲以此為要挾換取退路。霎時,十四道埋伏在沙土中的各色毒氣滲出地表,如同收縮的圓圈環繞著小姑娘,向內飛速合攏。
雖然修為進步迅速,但年輪的差距,註定經驗的欠缺。八方合圍的奇香詭氣,即將合成劇烈異毒。一時不察的聞人清苒縱使不懼,卻也難免束手束腳。
「道留萍蹤。」
間不容髮,本能運動與身俱來的護體罡氣,聞人清苒略一失措,忽而靈機一動掌心七色華光,乍變碧雪通透又帶鯨吞虎噬之勢,竟是放任十四道氣勁襲身,搶在奇毒合一無解之前,將其盡數吞納,旋即冰封滯空,使之粉碎落地,再難為害。
「阿爹老是說冰淇淋最沒意思,可是好吃有用就行了呀。」
須臾反應化解危機,小姑娘顧不上擦去頭上冒出的涔涔虛汗,低頭小聲嘀咕了搞一句,眸光驟變清冽,右邊小腿輕輕朝地一跺,腳下十四根冰柱立即反射而回,屈曲迴旋,飛躍奔逸,瞬成埋伏。
緊隨其後,聞人清苒小小身軀蘊含著巨大力量,後發先至一掌拍向醒惡者。小姑娘反攻凌厲地超乎所想。醒惡者卻也不得不舉起手中權杖將其橫持運勁,猛力直搗聞人清苒掌心。
第二回正面交鋒互斗內力,醒惡者竟是不免攝於其勢,不由自主屏住一口氣連番疾退。面對道留萍蹤摧毀般的破壞力,若非醒惡者根基非凡,恐怕此招之後便告落敗。
自作自受,醒惡者雖然堪堪擋下突襲之招,餘光瞥見適才自身所發的七蟲七花劇毒,也被預設在退卻的途經之上。
眼看退路被封,醒惡者慌忙氣貫雙足深根入地,欲要避開身後奇形冰錐。奈何退卻卸力的過程一旦被打斷,聞人清苒的掌力,便如山嶽般壓上其身。
縱使醒惡者勉強撐立不退,小姑娘之前險險著道,不免心有怨氣後怕,舊力將失之時再贊絕掌,登令醒惡者口吐朱紅飛速倒退。
眼看混毒即將及身,醒惡者危急之際,天外忽見漫天黃符飄飛,一口浩劫之劍憑空斬落,不為敗敵,僅意救人。
「原來是他……」
寰宇奇藏意外出劍,閻魔旱魃一眼認出,此人便是當年北域赤城外援手北辰元凰之人,因此並無插手的興趣。
「劍術結合異法,這邊也是行家。」
但見此情景,聞人然又怎能容忍翳流軍師半途截阻,並指凝劍橫空一划,雲中海道法入劍,當空一格寸斷其勁。
「高明的劍法,可惜寰宇奇藏並無交手的興致,再會了。」
驀地,天空響起數聲驚爆,驚見人力馬車炸成無數碎片。心知不可過多糾纏,寰宇奇藏索性自毀馬車,也要將醒惡者與莫虹藏一併帶走。
而本想給翳流教訓的聞人然,一見莫虹藏被寰宇奇藏帶走,阿九便得抽身協助慕少艾,顧忌閻魔在場的情形下,亦無死追不放的意願。
反是北辰元凰認出翳流出劍之人的身份,頓時明了從赤城破滅的那一日起,自身便一直被南宮神翳算計在內。就在北辰元凰恍然大悟瞬間,遠處突見一道蒼龍入雲沖霄,北辰元凰更是心頭劇震!
「父親!」
莫名心慌意亂,心知不對的北辰元凰,當即率軍而退。西苗邊界,眨眼只剩一眾驚惶無措的翳流兵馬,被正道與魔界人馬強力圍觀。
情勢一瞬萬變,閻魔旱魃眉間微凝,沉聲道:「哈,看來翳流這幫烏合之眾,不再是你們主要目標了。」
「只不過是有心人,吃定正道不會對一旁嘍囉做得太絕,等他們回去照樣能充當馬前卒而已。可惜,我沒那麼守規矩。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能在南宮神翳死後,堅守翳流百十年都沒散夥的教眾,十有是死硬分子。而以南宮神翳對毒術藥理的鑽研,就算是廢除他們的武功,都未必能保證他們將來不會作惡。因此,聞人然雖不是嗜殺之輩,亦無將人輕易縱放的可能。
「呵,如果翳流也有能讓人死而復生的能力,那我就只好認栽。」
話音未落,但見聞人然故技重施,一股劍息分化無窮散入翳流眾人體內先廢武功,再以鉗制關節經脈的方式,斷了他們恢復的可能。
做完這些事,也不管背後呼天搶地之聲不絕於耳,聞人然面已轉向閻魔旱魃,道:「魔君,你們的運氣好像不太好。」
「藥師慕少艾的傷勢,恐怕也耽誤不起。」
「和聰明人說話最是直接,此戰延後再續如何?」
「嗯……可以!」
若是慕少艾身體無恙,聞人然倒還能藉機留下幾名兇悍魔將。但時間越往後拖,對藥師傷體越是不利,便須杜絕對方魚死網破的可能。而閻魔亦知局勢對魔界而言不算優勢,自無拒絕歇戰的理由。
熟料,就在兩人意見達成一致的時候,四周空氣驀變異常乾燥,飆升的魔氣與戰意,伴隨熟悉又陌生的招式一瞬觸心,大大震動魔君心神。
「這是?!」
—————————————————————————————————————————————————
半刻之前,熱戰正酣之刻,第三處戰場,卻是陷入微妙的寂靜。螣邪郎只知羽人非獍的強悍,赦生童子卻是更為防備看似懵懂純真的白衣劍靈。
概因在被聞人然軟禁的那些時日,聞人然敢派暮秋筠單人看管,便讓赦生童子明了,對方能耐比起自己只高不低。
然而螣邪郎是怎樣的性子,赦生童子最是清楚不過。口拙如赦生童子,要勸兄長放棄,卻是千難萬難。
「刀戟中的刀……赦生,他是你的,我沒興趣搶小弟的對手。何況對方都指明了對手,大爺更不能漏氣。」
與燕歸人交手落敗之後,螣邪郎便知己身修為略遜刀戟。骨子裡雖有些囂狂桀驁,螣邪郎卻非魯莽躁進之輩,所以心下或許有些失落,螣邪郎理性思考過後,還是作出如此決定。
只是如此一來,赦生童子欲勸的話,更是被死死堵在喉嚨里,怎樣也說不出口。
赦生童子遲疑間,螣邪郎大步走向暮秋筠,倒乂邪剃斜持指地,冷笑道:「大爺雖不噶意欺負女流,但在戰場之上,卻也顧不了太多規矩。」
「嗯?」
不明就裡注視著螣邪郎,暮秋筠歪頭一想驀地人動,半空長長的白色身影迷離似幻,握著丹青見的手掌緊了緊,三尺秋水破風奪命。
倒乂邪剃提胸一擋,螣邪郎但覺勁道並不太強,凌厲劍意卻是駭人非常,不由自主已然退出三步。
雖是有心關注戰況,另外一旁的赦生童子,卻已無法分神。就在戰啟剎那,狼煙戟便不得不對上天泣神刀。
六翼箕張,覆蓋半天,快不可捉的刀影,忽停、忽動、忽快、忽慢,奧妙無盡。短短須臾,赦生童子穩守不移,紫電驚雷連閃,瞬間已過數十招。
一方尚且僵持不下,螣邪郎的處境卻是不妙。丹青見碧芒映徹夜空,遍野的黑鳶不合時宜的開遍荒漠,傳遞莫測的兇險氣息。
手持丹青見,揮灑神農章,暮秋筠進路無阻,沿途百花齊放,劍影如雪紛亂。
快劍連環逼命不容喘息,螣邪郎單手揮動長鞭,右手倒乂邪剃舞成一團,且戰且守。然而就在花影枯萎剎那,致命一劍有如劃破黑暗的第一縷光亮,映入螣邪郎眼帘。腦海反應,卻在這一劍下停滯凝固。
不甘兄長危殆,赦生童子迫不得已高吼一聲,乍變火紅殺體之貌。
驚天紫雷蛛網般連綿閃現,赦生童子以傷換傷逼退羽人非獍,旋即整個人合身撲出,擋在螣邪郎面前,狼煙戟由腋下穿出,第二招應聲即來。
非是聖魔元胎,難全朱皇絕式,常人至多只得其招,無法透徹精髓。
不過,日後朱聞蒼日化身凝體,同樣能夠施展不完全的氣雙流,赦生童子作為朱皇嫡傳血脈,自能勉強運轉五成,用以化解危境。
但,這一招使出,便決定了將來之路的未知……
「氣雙流·不問歲月任風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