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節外生枝

  「羨慕?我跟你講,房子那麼大的黃金見過沒有?」

  真想要發家致富,聞人然表示賣肉鬆餅都不會餓死全家。更何況抄了幽燕征夫的據點,賈命公肉疼的老是派人刺殺,怎麼看自己也不會是窮人。

  聞人然翻了下白眼道:「談錢,俗氣。」

  「喲,要不同富貴?」

  「那些錢都是用來拯救廣大無產階級勞苦大眾的。像少艾你這樣有著房產,還貪圖麒麟穴的地主階級,天生就是我的敵人,絕對不能妥協。」

  剛說完,聞人然卻對剛才那人口中提到的名字,隱約有了些印象:「燕歌行,好像是一名論劍海名人堂留名的劍者。」

  「你熟悉?」

  「不認識。不過隨便走走,都能遇到兩名隱士,咱們的運氣還真好。」

  縱然燕歌行不似畫像上意氣風發,整個人顯得異常頹廢。但他外表下的不俗劍意,還是被聞人然敏感發覺。而能和燕歌行結交的冷別賦,怎麼看也不會是什麼弱者。

  而雖說對此番偶遇略生興趣,但目前手頭有很多事要做,聞人然也無意上前寒暄。而許是此地客人早就見怪不怪的緣故,店掌柜陪笑著將銀兩收下,就見者雍容爾雅的有禮道者,一反常態地粗魯,倒拖著醉漢掃去一地灰塵緩步而去。

  插曲之後,兩人尚未走遠,聞人然也覺得差不多休息完畢,正準備招呼上路的時候,卻見一名黑刀衛送信前來。

  沒有刻意掩飾行蹤,被天下封刀的眼線發現,聞人然不算意外。只是在這個時間點上,如果橫生枝節,顯見會打亂最初的計劃。

  「稟報二主席,主席有急事邀請一會。」

  「地點時間呢?」

  「屬下不知,只有主席親筆書函一封,授令交託二主席。」

  「我會準時赴約,你去忙。」

  從黑刀衛手中接過密封完整的信函,聞人然點了點頭示意了解。但在拆開信件,見到信上簡潔明了的地名後,頓時倍感蛋疼。

  葬龍壁……這是要攤牌加火拼嗎?

  與另外三龍不同,熾焰赤麟和天尊皇胤乃是嫡親兄弟。在聞人然印象中,熾焰赤麟雖是個性叛逆,對漠刀和嘯日猋痛下狠手,卻始終保持著對天尊皇胤的一份矛盾的敬畏親近。

  本想著有這個因素在,他們兩人沒那麼快爆發衝突才是。如今看來,聞人然還是低估了死弟控醉飲黃龍,對刀無極窮追猛打的強度……

  見聞人然突擰起眉頭,慕少艾當即問道:「有麻煩?」

  「嗯,人手可能不夠用。」

  「少幾人?」

  「一個。不過好消息是,我本人不會離開。」

  「唔,那樣將人員布置稍加調整,仍然能夠成事。」

  「但卻會有一定的風險。」

  知曉聞人然為人,有著總想將事情做得盡善盡美的缺點,慕少艾委婉勸道:「對手非是蠢倍,咱們的布置只是為了以備萬一,但世間事能有七成的把握已經很多了,再往後除了全力爭取,咱們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死人總是不大好。不過你既然這樣講,我就不矯情了。這事對我來說很重要,到時候請佛劍大師代為看顧,也未必會出什麼危險。」

  「安心,且不論情勢未必會如你所想一般惡化。有泊寒波和鬼梁府主在,安全應該是有所保證。」

  「希望。」

  鬼梁府主,很快少艾你就不會這樣講了……

  ——————————————————————

  天色昏黃,風沙迷眼。從陵北富野店,回到落日沙城。天光,仿佛像電影間幕黑屏一般,昏暗了下來。酣眠的醉漢,恍若未覺身下石塊帶來的鈍痛,被一身雪白的道者一路拖了回來。

  「燕歌行……算了。」

  到了嘴邊的話,不由自主咽了下去。冷別賦明白,再怎樣重複勸解,對倒地悶頭呼呼大睡的燕歌行而言,至多只是一陣耳邊風——左進右出而已。

  抬起手撫平兩邊衣襟潔白的絨邊,速來愛潔的冷別賦對這滿身風沙也只能無奈搖頭。

  說來也怪,按照冷別賦平日個性,怎樣都不會與燕歌行結交。但或因修習自然之道的緣故,與人為友只看脾胃相投,如此才會與燕歌行結識。

  十分好奇結識已久的好友,究竟有著怎樣的過去。但多年以來,冷別賦卻從未深入追問,而是認為交情時機到了,對方終究會坦誠。至於在那之前,哈,還是安心付那酒錢罷了!

  月上枝頭,皎潔無暇,寧靜氛圍,引人入神遐思。就在四周倏轉安靜,冷別賦以為燕歌行又似過去一般沉沉睡去時,忽聞一聲滄桑落寞。

  「你不去幫忙嗎?」

  「嗯?」

  遲鈍片刻,才反應過來燕歌行不是夢話,冷別賦神色一怔,想明好友話中所指,才道:「是指中原與魔界的爭鬥?」

  「不然呢?」

  猛然翻身挺立起上半身,仿佛宿醉的頭痛未消似的,燕歌行用力揉著額角,努力回憶著,調笑說道:「今天野店碰上的兩人,就算是醉的不省人事,也是如雷貫耳。冷別賦,聽你過去提及,近來入世的藺無雙,與你乃是故識?」

  「只是當年三境論道大會,有過一面之緣而已。」莫名頓了一頓,冷別賦接著又道,「當年他與蒼擠壓群倫,占得那一屆魁首。為人、學識,武道皆令人嘆服。」

  「嗝,和我談話的時候,你要是也這樣好口氣,我可是會很感謝。」

  「你若不每日喝得爛醉如泥,吾又何必有辱斯文?」

  轉頭望見燕歌行一副老神在在,混不在意的模樣,冷別賦不禁更為氣苦。然而為人涵養頗佳,亦非真心動怒,只得淡笑帶過。

  果不其然,燕歌行直接略去埋怨之言,抬手捶了錘後頸道:「好友,莫讓自己後悔哦。」

  「此話何解?」

  「我知曉,你遇人結交但看意氣相投。雖是修道之人疏冷在外,實際卻重情重義。不然的話,你以為旁人請我飲酒,我就一定賣他面子了嗎?」

  雖是文士道裝看來溫文爾雅,但為人海派仗義不拘小節,並不計較燕歌行打趣。不過如此,冷別賦還是不禁莞爾道:「吾可不記得有人請你飲酒,你有過拒絕。」

  「小事不必再提……能入你眼者寥寥。適才臨走之前,我聽那兩人似缺戰友,說不準那位與你有一面之緣的道界奇才,就會遇上危險。」

  冷別賦平靜道:「藺無雙的能為,你並未見識過。」

  「世事未必盡如人算。我曾經的遺憾,你就莫要重蹈覆轍了。」

  話音方落,被冷別賦神色古怪地盯著,仿佛要從臉上看出花來。燕歌行下意識摸了下頜濃密的鬍渣,道:「為何這樣看我?」

  「嗯?吾僅是想不到,像你這樣的醉鬼,也有正經的一天。」

  「在你眼內我就是那樣不務正業麼?」燕歌行不滿反問。

  「呵,吾對你口中的過去很有興趣。」

  平日率性而為,遇事單憑緣分的冷別賦,不得不承認自己被好友說服,當即接道:「造成你的遺憾,想必是一段曲折的故事?」

  「等你回來,我講給你聽?」

  「那便就此說定。」

  不疑有他,雪衣道者從容轉身而去。冷別賦卻是未見燕歌行,撐著身體的右手忽而向身側摸索著,抓起半壇陳酒仰面豪飲。

  直到酒罈見底,燕歌行才撒手將之扔出,用灰褐的袖子搽干酒漬,才咂巴下嘴仰倒在地,醉醺醺地回味道。

  「哎,總算將人騙走。不然又嘮叨幾個時辰,喝酒的興致都會被敗壞,嗝,天怎麼黑了?呼,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