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惡之地,遍地伏屍,空中飄蕩著濃烈的血氣,濃稠腥味久久不再。明明屠滅無數罪者,獨臂的刀者仍難解脫。不得片刻分神。誅盡過百惡徒,渴望贖罪的孤獨缺,望著對面嘻嘻哈哈的狂龍一聲笑,卻是心知面前孽龍,是一道難以逾越又不得不踏過的高坎。
「醉貓,病貓,今夜之後,只有廢貓、死貓。」
「呸,孤獨缺的獨,是獨步天下的獨。瘋狗你要殺我,痴心妄想。」
口舌不讓,雙方吐沫星亂飛,狂龍張口剎那,孤獨缺手中缺刀刀背之上,倏見紫羽紛飛,繚亂視線,刀氣縱橫殺向狂龍。一招脫手,潦倒的獨臂客兀自不動,冷覷的銳眼,靜待最佳時機發出致命一刀。
羽刀雖利,身為罪惡坑之首,狂龍實力又豈是泛泛?故作靜怕地一甩鎖鏈,逆鱗刀風旋速疾,格開飛騰的紫色羽刃。狂龍依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面對襲身之刃不畏不懼,鏈刀逆鱗大開大合,更是不失小處細節,不留半分疏漏。
「孤獨缺,你不飲酒改喝奶了嗎?做不了惡人的病貓,可當不上惡首。」
「殺你這條瘋狗綽綽有餘。」
話音未落,雙刀交匯,霎時鏗鏘之聲不絕於耳。陰沉天光下,一時間殺風盈野,刀光蔽目。寒霜冷炎迸射,狂野獸性之刀,力斗六翼刀法,各自演繹刀上極致,爭奪毫釐勝算
「你要殺我……病貓,你知道我有多感動嗎?」
左手捂著額頭,狀似痛心至極。狂龍揮刀走勢,卻是更為凌厲刁鑽。快慢動靜,瞬息萬變,癲狂的鏈刀鎖鏈盤旋而落,孤獨缺險險避過後,逆鱗刀柄竟已背襲而至,伴隨大聲瘋言瘋語:「我們是好兄弟,好朋友,快殺我,殺啊,殺啊!」
「哇,險險就漏氣,狂龍你有夠陰。」氣猶沉定,孤獨缺卻是心知,失了一臂使得本就存在的差距更為拉大,已然贏面寥寥。
而吊兒郎當挺胸搞怪的狂龍,看似全身皆是破綻,實則均為誘人之餌。深知此點,孤獨缺旋即一轉缺刀,出手更見機心巧妙,專為試探狂龍武功弱點而去。
「真想死,乾脆自刎了帳。你解脫,我省事!」
生死之斗,命懸一線。轉眼又過百招,狂龍依是遊刃有餘,孤獨缺卻是精力大量耗損,高低逐漸分明。然而纏鬥至此,孤獨缺終發覺狂龍胸口破綻,捉準時機當機立斷,弓步沉腰決然催動六翼極式。
驀然,紫羽展翅,背生六翼,缺刀更是突破極限,逼上七翼之極。孤獨缺豁盡畢生修為一刀至絕,靈巧精準,更參無窮變化,紫電一瞬快不可及,只為誅殺惡首。
「呵呵,死孤貓,你以為你找到我的弱點了嗎?」
殊不料,狂龍目閃狡詐之色,差之毫厘讓過紫羽凝刀,逆鱗封鎖孤獨缺退路,哈哈大笑道:「徒弟笨,老的也不聰明。嗚嗚嗚,雖然很不忍心,但你殺不了我,我只好讓你去死了。」
假惺惺留下幾滴鱷魚淚,狂龍眼光驟轉兇惡。鏈刀鎖鏈穿透足踝抽筋斷脈,孤獨缺登時失去重心跪地。
怎料,就在狂龍翻身持刀欲斷性命之際,忽聞急吼吼的一聲怒嚎:「狗大仔小心,回力掌!」
「來罪惡坑搶人,有意思。」
突來兩道迅捷刀光,一前一後破風而入,截止絕命一擊。破玄奇速發沉掌支援。本就不曾放鬆警惕的狂龍,逆鱗刀路速轉,封擋雙刀之後,更是兇悍再進,強勢砍斷孤獨缺剩餘一臂。
眼見狂龍凶威赫赫,縱然救援之人實力不俗,前狼後虎的情形下,亦無充分取勝把握,唯有以退為先。
「靠,這樣都不死,算你命大。不過,兩隻手都沒了,孤貓以後也只能做廢貓了。」
刀尖插入墜土斷臂,狂龍將之舉起湊到跟前,神經質地笑道:「有這條手臂,同樣不怕羽人梟獍那隻笨小鳥不上鉤啦。」
「瘋狗老大,我剛才有立功。你的事辦好了,現在我要求放風請假。」
「罪惡坑還剩多少人?」
「什麼笨問題,除了上回收假沒按時回來的,在場的一百零一名都被孤獨缺那隻老鳥砍到死了。」
「原來你也知道,咱們人力不足。這種時候,你還想放風找號崑崙,有沒有一點集體精神?」
「哇,你的事辦成了,還不讓我出去。我不管我不管啦。你再不讓我走,我就跟你搗亂。」
毫無反派惡人的架勢,破玄奇滿地打滾,弄得一身污泥髒水。狂龍卻似無動於衷,冷下臉鐵著心腸道:「現在我要去找小魃魃,如果回來見不到你人,後果自負。」
「不是要殺羽人非獍,又找閻魔做什麼?」
「殺羽人非獍不急,沒必要浪費氣力。」
想是被此問戳中癢處,面部表情猛地一陣變化,狂龍不懷好意道。
「當然是防止異度魔界對吾最敬愛的姐夫動手啊!」
————————————————————————
良辰吉日,賓客滿堂。熱熱鬧鬧的鬼梁兵府內,一場婚宴喜事正在進行。院內觥籌交錯,喜氣洋洋。
就當一對新人穿著喜福,踩過紅毯將要來到鬼梁天下面前時,驟聞杯碎酒灑,迷亂了心的羽人非獍,竟是手持天泣神刀,殺向鬼梁飛宇。
變生肘腋,不及防範,便是鬼梁天下,亦仿佛未曾料到此節。眾人尚在錯愕之際,陡見萬年果橫插而入,擋下亡命一擊。而有談無欲率先出手,旁人也終於有了動作。
作為罪惡坑打入鬼梁兵府的眼線,封千機正愁著怎樣獲取鬼梁天下的信任。當下意外生變,頓覺良機在目。又有談無欲既做了出頭鳥,封千機想想便準備動武擒人。
只是現場情形混亂,有些人簇擁著將驚魂未定的新郎官扶往內中,有些人卻是抽出兵刃團團圍住羽人非獍。背後突來一股力道撞擊,混亂下封千機便被猛地推了出來。
然而縱非本意跳出人群,封千機瞥見鬼梁天下陰沉臉色,還是趕忙一揚羽扇道:「諸位,羽人非獍暴起傷人,雖未造成傷亡。但為防萬一,還是速速將人擒下,再行問罪。」
話音未落,忽感一陣罪惡坑獨有方式傳訊。封千機外表雖無異色,本能反應還是不由一怔。
奈何雖僅是一瞬之失,封千機不經意間流露的一絲殺意,還是被陷入弒母殺害三惡首回憶的羽人非獍察覺。混亂的意識更令羽人非獍雙目充血,竟催料所難料的情況發生!。
「你來自罪惡坑……罪惡坑的規矩,不得探視別人的過去。」
單手捂住腦門,羽人非獍暴躁之下,天泣使來全無留情之念。縱在羽人非獍開口之際,封千機便已發覺不對。但超越孤獨缺的六翼刀法,又該是何等驚艷?
寒芒略眼剎那,封千機不及反應,一刀過頸登時魂落九泉。而意識混亂,失去理智的羽人非獍,亦隨即展開極速飛躍出院牆,眨眼不知去向。
「……羽仔。」
幾個照面的工夫,一場喜事竟生如斯變化。泊寒波見慕少艾愁容憂色,立即拍板道:「小艾,你先追去,此地交給我們處理就好。」
「這,那就麻煩了。」
本想著確認封千機死活,心亂如麻的慕少艾,還是忍不住追了出去。談無欲見狀,私下埋怨了幾句出了餿主意的聞人然,暗嘆一聲之後,終是搶先開口:「府主,敢問死者姓名來歷?」
「此人是近日來投的食客,吾與其並不熟悉。只是欣賞其學識,方才將人收納麾下。」
計劃被破壞,心思心如發的鬼梁天下,發覺不對當即一五一十坦誠,緊接著又問:「談無欲你是認為羽人最後一句話有問題?」
.「然也,羽人非獍突然神智迷亂,顯而易見不可能毫無因由……還請諸位稍待。」
說完,談無欲先將羽人非獍未飲完的酒查驗,隨後又俯下身在封千機屍體上摸索了兩下
,頓了頓摸出一瓶藥劑打開小心翼翼地嗅了嗅,恍然道。
「喪魂花的藥粉……這是有人刻意下毒,欲圖挑起中原與春霖境界的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