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仙開天闢地與神靈開闢神域不同。
地仙開闢洞天福地需要三個必備條件,一是自身道行達到地仙,能抵抗住開天闢地過程中的大道法理侵染以及成功後的天地反噬,免得開闢完福地後當場道化。
二是所在洲陸須得地氣充盈,地脈時常被人梳理,沒有濁煞之氣充塞。
試想,若是一方大洲之上,元氣淤塞聚集,毒澤惡沼遍布於荒山野嶺之中,就像纏綿病榻已久,滿身沉疴的重病之人一般。這哪裡還能容得下修行清靈之氣的仙家?
而最後一點,則是要形成自己圓滿自洽的洞天理念,也就是世界觀。也只有形成循環生息的天地理念,方能建立一座完善長久的洞天福地。
除此之外,一些用來開天闢地的乾坤秘術或者法寶,以及用來鎮壓洞天福地的上古靈根或者鎮洞之寶,都是不可或缺的。
但建造神域則不同。
神域終究是神靈所居,凝聚無盡香火,是由人心念頭、虔誠信仰所造,本質屬於虛幻之物,不似洞天福地那般實實在在。所以普通的人仙境界的小神只要香火充裕,便可以自行開闢福地,且在其中鎮壓人仙易如反掌,幾有地仙風儀。
話說回來,王珝既然功同地仙,又有精純的香火雲幣在手,更要為自身煉假成真作打算,那他自然不能單純開闢一方洞天福地或者神域。須得將二者合在一處,方能滿足自身需求。
「這片島礁,」王珝向有些不解的姬飛晨解釋道,「是玄正洲大陸在東海海域中最後延伸出來的部分。」
以地脈來看,這座島礁的地脈與玄正洲陸地上的大地龍連在一處,是玄正山脈在東海最後的延伸。若是此處能誕生地祇,那也自然歸於玄正洲上的幾位古老山神管轄。
而再往東海深處去,那些散仙所在島嶼上的地氣,則與玄正洲大陸相分離,彼此之間互不相干,也無上下統屬關係。
「換個角度來想,」王珝玩笑道,「這島礁也稱得上是玄正之祖脈,諸島之來龍了。」
「只可惜你這島礁上沒有天降靈石,也沒有隱藏在瀑布後的洞穴。」姬飛晨聞弦歌而知雅意,順著王珝的話往下道。
「水簾洞我也是有的,就在南疆古戰場那一塊。眼下看來倒不如作為一座別府使用,以後在大陸上行走也算有個落腳之地。」
王珝搖了搖頭,手上漸漸有碧霞閃爍。
「你且小心避讓,我這就要開闢福地了。」
一縷碧落道炁在王珝手上垂落顯化,盤曲成珠,被道人祭起,狠狠砸向島嶼之上的虛空。
空間破碎,無數波紋席捲四方,地火風水隨之爆炸。
姬飛晨見到這一幕,身上顯化黑色龍甲,又有九霄玄金塔垂落龍影金蓮,將將擋住空間破碎的毀滅力量,沒有受到傷害。
但即便如此,其人還是被這般聲勢往後迫退出一段距離,方能安穩站住腳。
而王珝直面這股時空破碎的風暴之力,即使他道行深厚,但肉身也只是比人仙略強一點,尚未達到地仙的境界,因此並不能強行抵抗。
於是道人頭上慶雲暴漲,垂落綿綿水光,更有數道顏色各異的天河在外護衛,替他攔下一應開天闢地後的衝擊波紋。
王珝揉散碧落寶珠,復又把其鋪展開來,變作一桿神幡的幡面。又以天一真水化作旗杆,接續其上,將其化作一桿似幡非幡,似斧非斧的奇異法寶,拿在手中舞動起來。
遠處姬飛晨見狀,心中略有無語:「開闢洞天福地的緊要關頭,竟然還不忘玩一把盤古幡的梗!」
只見旗幡過處,其上垂落道道劍氣,如天河降世,將地火水風打作一團,化作一股奇詭的氣流,懸浮在時空破碎後出現的黑色太虛之界中。
「若非姬飛晨借我陰陽龍鬚扇一觀,叫我明曉不少雲霄閣傳承法理,恐怕這一步還要耽擱不少時日。」
心頭略有感懷,王珝手上動作不停,旗幡散去,化作碧落寶珠和天一真水回到王珝手上。
接著,王珝以碧落寶珠演化雲霄閣「混元龍珠」的道術真諦,將面前地火水風破碎後殘留的混亂元氣轉化為一枚混元一氣道胎。
這團混元一氣沉重無比,聚散飄合間不斷有雷霆激射而出。這是因為王珝將地火水風破碎的不夠完滿,導致本該相處無事的元氣之中仍有屬性衝突存在,激變為雷霆逸散。
不過他本來就是要以此行開天闢地之事,要將這混元一氣盡數開闢出來,因此這點小缺點倒也無傷大雅。
「形氣始端,又謂太素。形氣有質,復謂太極。」王珝轉頭向姬飛晨介紹道,「如今先天五太形成的過程已經被我直接跳過,接下來才是開天闢地的過程。」
王珝一拍天靈,慶雲之上兩道身影跳落。身著大紅白鶴絳綃衣的余元手把短刀,向著姬飛晨露出燦爛笑容:
「小姬啊,真是好久不見,我對你可是想念得緊啊!」
姬飛晨面容古怪,掠過余元,看向另一道身影。
「玉音道人」手持三光寶尺,身著碧落天衣,上有青葉紋路,口作道歌曰:
「碧落成音,神風緩奏,聞歌悟法,還元復命。霞張風至,音調自生,入道登真,理從斯得。
「游宮浮闕,泳盪碧虛,內音清歌,流轉隱顯。霞布十方,歌成九奏,上極大明,下開幽夜。
「貧道玉音,見過清泓道友。」
「清泓見過玉音道友。」受其人身上的出塵飄渺之意感染,姬飛晨不自覺地拱了拱手,以仙道身份與其相見。
余元見此,面有不忿,看向玉音道人面容,撇了撇嘴:「為什麼他不理我,光和你說話?雖然你長得不錯,但也不是妹子啊?」
王珝聞言臉色一黑,顧不得姬飛晨臉上驚愕表情,直接把余元化作一道濁浪滾滾的血色長河導入混元之氣中去,接著看向玉音道人,乾笑道:「還請道友助我一臂之力。」
「為本尊謀劃,此乃貧道分內之事,當不得本尊客氣。」
玉音道人對余元話語沒有半點反應,對王珝肅容一禮後,也是化作一道三光明耀,有日月星沉浮於碧霄之中的清靈天河沖入混元一氣之中,助力王珝演化世界開闢。
「元氣濛鴻,萌芽茲始,遂分天地,肇立乾坤。陽清為天,陰濁為地,啟陰感陽,分布元氣,乃孕中和,是為人也。」
姬飛晨走上前來,對於王珝以清濁之道開天闢地的行動若有所思,緩緩念出一段道經記載。
王珝略一思考,便知姬飛晨引用的是《五運歷年記》以及《三五曆紀》之中,關於盤古開天闢地的記載,於是認同道:
「隨著修行日深,方知故鄉的那些古舊典籍,並非空穴來風的無用之言。」
「此話不提,」姬飛晨話語一轉,笑道,「你那道化身,是不是有點?」
「咳,」王珝輕咳一聲,打斷姬飛晨話語,直直看向前方已然開始分離的混元一氣,「我該進行開天闢地的下一步了,你且在此等候。」
說著快步趕上前去,進入清濁已分的洞天福地之中,開始造化天地。
天河璀璨,群星如珠。玉音道人所演化的碧落天河和穹空清靈之氣相合,凝成最初的天幕。
而王珝又以三光神水為本,在其上點綴出大日皓月、漫天星辰。
「雖然日月星三光已成,但終究沒有火行參與,少了幾分真實。」王珝立在福地之中,看著頂上日月同天、群星閃耀的璀璨光華,略帶不滿,「罷了,根基已然立下,框架也已建好,日後慢慢填補就是了。接下來便是演化大地。」
道人看向腳下,只見血海濤濤、冥河蜿蜒,濁浪翻滾、煞氣四溢,與穹空上的清靈高廣之景毫不融洽,二者之間不時激起雷霆罡風,在空中肆意濺躍。
「我說,濁重者當凝為地,血海冥河該藏於九地之中!」
王珝內景勾連天地,以一世之尊法身體系所獨有的「一言成法」特徵,加上他在洞天福地之中的造物主位格,強行改變了天地法理,使得大地被造化而出。
雖然王珝尚未成就法身,但他終究有了法身才有的純陽元神,更有陽侯傳承中所見所聞,使他勉強做到了這一點。
血海浪濤凝固,冥河停滯不前,兩大陰濁之屬的真水迅速乾枯,化作精純的濁煞之氣在福地下方凝結成為大地,只留些許殘餘被封存在九地之下。
「這是......」福地之外,姬飛晨看得眼中異彩不斷,似乎有所領悟,「憑自己大道領悟和造物主位格影響洞天福地之中的法理運轉嗎?這就是創世神當有的威能?」
天地已成,開天闢地後的反噬也被王珝以兩大化身分別承擔,將其穩穩接下。接下來就是造化世間萬物了。
這座洞天福地方圓不過三千里,大小在正常福地之中只能算末流,但卻是王珝有意為之。他意在收攏世界本源,加強福地底蘊,行厚積薄發之舉,以方便日後擴張。
王珝以天一真水演化諸海海眼,又從外界東海之上導來海水灌注其中,造就一方水澤世界。
接著,道人一拍眉心,一架瑤琴和一柄長劍被他喚出,正是王珝許久未曾動用過的妖王遺物和天一劍胎了。
「如今我明悟自身跟腳,但尚不知九州和真實界到底是虛是實。身上這些事物,除了在玄正洲重新祭煉過的水元如意、紅袖刀、三光尺和蒲牢鍾外,都有些不保險。還是順便將其放在福地之中溫養,萬一其皆是虛幻之物,也可順便煉假為真!」
王珝將天一劍胎拋落,化作一枚九竅靈石從空中落下。大地之上自然有土石拔地而起,在福地中央化作數座劍峰聳立於大洋之中。
其中最為高大的一座劍峰,那蔥蔥鬱郁的長山之巔,便是靈石所落之處。
王珝心有所感,揮手引來一道清泉化作飛瀑從峰巔流落,又在懸崖峭壁之上點化出一方靈穴,將瑤琴擱置其中溫養,瀑簾從剛好從洞口落下,遮掩住靈穴之內的景象。
正如先人所言:一派白虹起,千尋雷浪飛。海風吹不斷,江月照還依。冷氣分青嶂,餘流潤翠微。潺湲名瀑布,真似掛簾帷。
做完這一切,王珝方才轉過頭,對不知何時進入到洞天福地之中的姬飛晨笑道:
「你看,這花果山、水簾洞、還有天降靈石,如今都齊全了!」
姬飛晨聞言一愣,無奈笑道:「你怎麼還惦記著這茬?那我再考考你,你既然在此打造花果山,那猴子們愛吃的桃子你可有?」
王珝聞言眉頭一皺,旋即輕笑道:「我可以從靈微仙府那裡討幾枚蟠桃過來,以作充數。」
「不行不行,」姬飛晨刁難道,「我現在就要看見桃林!」
「既然如此,」王珝佯作沉思,「那我接受你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