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飛晨見王珝答應下來,不禁心中暗笑。
實際上,他前日裡與那神秘人相見時,曾得其贈予天府仙桃半顆,就連那桃核也落在了他手中。
經那神秘人解說,姬飛晨心中知曉。若是他將這桃核種下,並精心培養,那長出來的桃木,便可以製成靈微派那柄千桃伏魔劍一般的法劍。就連其子株,也能培育出靈微派那般的蟠桃林。
不過這仙桃乃是神秘人向天母討要而來,可謂是金闕奇珍,十分珍貴。姬飛晨有意將其作為自家鎮運靈根,是以不能輕易暴露給外人知曉。
也正是因為有此物在手中,姬飛晨才起了考教王珝的心思。
不過王珝倒是不知道姬飛晨心裡這些彎彎繞,道人先是眉頭輕皺,旋即很快鬆開,笑道:「我卻是忘了此物!」
說著,王珝手掌一翻,一柄傷痕累累的桃木劍出現在他手上。
姬飛晨見狀一驚:「你該不會打算將這柄桃木劍培育成桃林吧?此劍已是死物,並無生機在內,如何返還本相?」
王珝笑著對木劍一指,道:「你且再看!」
福地之中,天地方才開闢,清濁分離不久。如今正有多達一元之數的混亂元氣在洞天福地中瀰漫,化作種種修竹丹楓、金玉靈石,隨意散落,點綴在福地之中,化作其中底蘊。
也就是王珝沒有急於擴張福地大小,才有這麼多元氣無處可去,最終只得化作種種靈木礦產,補益福地自身。
隨著王珝動作,一股尚未落地化形的碧霞木靈之氣蜂擁而來,灌入木劍之中。桃木劍得元氣滋潤,劍身微微一顫,有點點生機泛出,其上戰鬥留下的痕跡盡數消去,光潔如新。
在劍柄之上,甚至還有一枝綠葉探出,迎風搖立,顯得十分嬌小可愛。
「這!」姬飛晨大感浪費,「天地開闢後第一批分化的元氣可都是珍惜之物,不管做什麼都有奇效,你竟然因為我和你的一時戲言,就把它浪費了?」
他法眼一觀,便知道這柄桃木劍材質普通,不過是成精桃樹受雷擊而死後遺留的殘骸所制罷了,王珝以碧霞木靈之氣點化此劍,煥發其內生機,著實有些可惜。
「此劍對我意義不同,些許先天元氣,給了也就給了。」王珝手掌輕撫劍身,面上滿是回憶之色,「畢竟它所象徵的,可是我的故鄉啊!」
這桃木劍是吳山山神廟中所放,在王珝初次下山遊歷時所得,也曾隨他降妖斗敵,廝殺比斗。在不知是否還能返回九州的眼下,此物真就成了王珝心中思鄉之念的寄託了。
姬飛晨聞言若有所悟,識趣地沒有去打擾其人感懷。只是心中泛起疑惑:聽聞王珝所言,難道這地球老鄉竟是身穿不成?
很快從鄉愁中清醒過來,王珝自嘲一聲,心中作出成算。
他旋即和姬飛晨按落雲頭,在有劍胎、瑤琴的那座劍峰的半山腰上,尋了一處向陽空地,把木劍珍而重之地埋入土中,讓那株綠芽兒朝上。
此劍隨王珝一同開天,又得碧霞之氣洗鍊,遂有生機暗藏,如今方一落入大地靈土,便急速生長。
霎時間,整座劍峰上都長滿了桃木。幾乎可以想見,待到花期一至,遍山紅霞紛飛的景色。
「此林,就叫做陌林吧!」王珝依著自家先前所想,招來一塊石材,在其上刻下「陌林」二字,立於桃林中一處空地上。
「此山,名蓬萊,此林,名陌林。」道人滿意一笑,口中輕誦,「跨飛鸞、醉吹瑤笛,蓬萊知在何處......問王母,天上桃紅幾度。①」
「你倒是愛用典,」姬飛晨看向漫山遍野的桃林,亦是心中有感,「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你以此為桃林命名,想必仍有返鄉之念。」
「鄉思之意,雖然平日不顯,但若是猛然想起,卻又動人得緊。」王珝搖了搖頭,「如今福地開闢完成,我也該行封神之事了。」
「既然如此,那我便告辭了。」姬飛晨知道封神之時最為緊要,自己這外人似乎不該留在此處。
「好,記得替我向那幾位前輩致歉。」王珝點點頭,將姬飛晨送出洞天福地,來到東海之上。
目送姬飛晨遠去,王珝回頭看向在海上十分明顯的福地門戶,若有所思:
「我這福地位於東海近海的島礁上,周圍空空蕩蕩,毫無遮掩,未免有些太過顯眼了。以防被一些不速之客發現,我還是得想個法子將其隱藏一番。」
沉思片刻,道人從福地內招來一塊品質上佳的石材,將其削成碑狀,現贔屓負碑之形制,碑面上書「蓬萊水界」四字。
「對了,還有這顆珠子!」王珝抖動袖袍,從內里滾落一枚寶珠,正是他除去那魔章所得的龍宮藏寶:琉璃天珠。
王珝拿起珠子,隨手一安,將其塞入贔屓怒張的口中,又在其上留下一道訊息,邀得珠之人進福地一會。
「有此物為憑,想必不久後龍宮之人便能尋到此處。畢竟在海上傳播信仰,若想光明正大地行事,總得和主人家打個招呼!」
王珝打出禁制,把島礁地脈和石碑相連。又施法掩去洞天福地入口,將其固定在石碑之上。
「這樣一來,便可安心隱居修行,遠離中土殺劫了。」
道人將石碑立在島礁上一處凹陷水窪之中,復又迴轉福地,立在劍峰之上,為下一步封神做起起準備來。
王珝以造物主位格,劃定山河,塑造一道道石橋跨越水界正中的山脈內的種種險地天塹,又以雲海天渺陣為根基,立下浩渺雲海,籠住幾座高峰的山頭。
而在雲海之上,他又塑造了幾座空島懸浮。島上瓊草瑤花處處,清泉流響,溪水潺湲。待到邊緣,又有飛瀑自然灑落,匯入下方雲海之中。
「如此,方有仙家風采,只是還缺了些生氣,日後得外出尋覓一些精靈異獸回來方可。」
玩了一會真人版我的世界,王珝滿意收手,來到空島群中正中間的一座島上,打算在此登神。
先前開天闢地之時,王珝以余元和玉音道人兩大三屍神化作天河,演化清濁天地。
如今天地已成,而兩道三屍神卻還在鎮壓乾坤兩極,尚未脫身。
王珝運起法眼,觀望九地之下。
只見余元正在憑藉大地主權,在地底深處,天地胎膜附近塑造一處魔宮,周圍匯集殘餘的冥河、血海,試圖演化自己心中的黃泉。
而魔宮之外,又有種種開天后殘留下來的濁煞之氣所成的精怪在周圍盤旋,感悟冥河血海精義。
其中有不少已經蛻化為魔頭,不過很快又被血海冥河吞沒,化作最為純粹的元氣反哺整個水界。
「有此魔宮在,可梳理、轉化大地元氣,倒也不必再讓化身鎮壓。」
見余元對於自己的注視有感,向著自己露出一個得意笑容,王珝無語地搖了搖頭,轉而望向穹空清霄之上。
九天之上,玉音道人手持三光神尺,劃定漫天星斗,區分星野與種種風雨雷電天象。
接著,其人又盤坐高空,背後一片梭天碧葉飄浮,顯化碧落梭木虛影,簇擁在玉音道人身旁。
寶葉在汲取太虛之界中的混亂元氣以鎮壓清天的同時,也在聽玉音道人宣講碧落大道,撒下天光滋潤福地生靈。
見王珝立在空島之上看來,玉音道人對其輕輕點頭,周身三十三色道光大放光明,顯化種種瑞獸天女虛影,竟然有了幾分群仙之主的風度。
「果然是碧落之道,執掌青冥天命,又在我這蓬萊水界中開闢星漢天河,是以有此風儀。」王珝搖搖頭,對於玉音道人的現狀在滿意的同時又有些可惜。
既然得黃庭告知自身跟腳,明曉蓬萊靈海帝君是自己的未來道果,那王珝自然要為接續過去與未來之間的因果作打算,從而使得自身因果自洽圓滿。
蓬萊靈海帝君,位列太霄道尊座下七十二雷府之神,為神霄九重天天主之一,治第三天碧霄太虛真極天,封碧霄開虛傳度天王。
在王珝看來,這碧霄天主之位,正是碧落之道的下級衍生。也就是說,凡是得證碧霄天主之人,同樣有證道碧落之君的可能性。
既然如此,那他自然要以修行碧落之道的玉音化身封神,執掌波濤權柄,兼修雷法,最終登臨雷府之神的神位。如此,才不會引發過去未來之間的衝突。
只可惜如今玉音道人身化天河,鎮壓水界兩極,不能輕易離去,自然無法再在外傳播信仰,登臨神位。
「看來如今,也只好以第三道化身登神了。不過這樣一來,還得緊鎖門戶,不能教化身走失,直到我將其降服那日方可。」
當日彭翁演法,為王珝四人傳授三屍秘術,晉升地仙道果。當時老仙的第三道三屍神已然出現,正欲走脫之時卻又被老仙壓服,消弭了一場禍患。
後來王珝晉升地仙陽神時,他第三道三屍神也已出現,只是道人那時連二屍都未曾斬卻,所以其才不得現世,算是被玉音道人壓了一頭。
前不久抵達東海,王珝第三道三屍神更是蠢蠢欲動,似乎會隨時走脫。不過當時他發現得早,接連動用兩大化身將其強壓下來,因此方得安穩。
如今二屍盡去,王珝也只有把第三道三屍神拿來用了。
「第三屍我尚未壓服,故此一經放鬆便會立刻逃跑。因此我須得將其暫時束縛住,封神成功之後才能放它離去。反正我已經閉鎖了洞天門戶,它只能在這水界之中打轉,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來。」
王珝落在空島上,反掌一壓,將這座空島沉入海底,化作水中瓊宮。
接著道人顯化慶雲,其上水光道氣盎然,九條白浪來回沖刷。三花中有兩朵都空空蕩蕩,無人安座,而最後一朵也已半開半合,一口金鐘擱置其內,發出道道清鳴,似鯤鯨吼叫。
「謫仙海上駕鯨魚,談笑下蓬壺。②」
王珝面上含笑,口中漫吟出聲,放鬆了對於三屍神的壓制。一道玄色水氣立刻裹挾著金鐘從他頭頂慶雲中脫離,化作一頭數丈長短的玄鯨就欲趁此離去。
「先別急,你且稍待片刻!」
王珝伸手一指,周圍海水化作鎖鏈捆綁在玄鯨身上,擋住其脫離的勢頭,讓其不得離去。
玄鯨見狀,眼中閃過一抹狡黠之色,張口清鳴。
「嗡——」
鯨歌牽引鍾波,二者合力下,玄鯨身上的水鏈寸寸斷開。海獸得意地一擺尾,便向著遠離王珝的地界逃去。
「這整個蓬萊水界都是我親手開闢,如今門戶緊鎖,自成天地,你又如何能走脫?」
稍稍試了幾手,發現這玄鯨化身果然頗合自己心意,王珝滿意一笑。
「還請道友助我一臂之力!」
話音剛落,穹空之上有天光照徹,鎖定玄鯨給王珝標明方位。
海底之下,大地重力猛然加劇,玄鯨身子一沉,旋即被王珝趕上,將其拿住。
「待我封你為神後,便允你在這水界中自由來去,鼓浪行洪,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