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郁,月光明亮地掃在地面,照亮一院繁花似錦的春色。宴月亭不明白小師姐的反應,他心中躁動不安,既睡不著,也定不下心修煉,乾脆聽從影魔所言,捏了筆寫檢討書。
影魔趴在他肩膀上,指手畫腳,「你不能這麼寫,你得抒情,懂嗎,抒情!」
宴月亭皺皺眉,揉了一張紙,重新落筆,老實交代他的所作所為和心路歷程。
「嘖嘖,你這寫的什麼啊,看著怎麼跟犯人招供似的。」
宴月亭不耐煩道:「筆給你,你來寫。」
影魔搖頭晃腦,「竟然想叫人代筆,可見你誠心不夠。」
宴月亭揉了紙,斂眉思索良久,才又再次落筆。
這一份檢討書,他寫寫劃劃,足寫了一整夜,直到晨曦穿透窗欞,才拎起最後的成稿吹乾上面的筆墨,小心地折起來揣進懷裡。
西廂房裡,褚珀也一夜未眠,可能是一整夜腦子裡都亂糟糟的,想得太多,她難得地感覺到了疲憊,早上照鏡子時,都神情懨懨的,提不起精神。
今日是顧夫人七期最後一日,顧府準備了祭禮,褚珀穿了一身素淨的襦裙,一直陪著顧如霜,倒沒有機會和宴月亭相處,但她總時不時感覺到對方向她投來的視線,像只等她垂憐的可憐巴巴的小狗。
褚珀捧著油燈,幫顧如霜一盞一盞擺上祠堂的燈塔上,刻意避開了他的目光。
宴月亭退出祠堂,茫然無措地站在那株茂盛的槐樹下,影魔愁成了樹蔭下的一灘爛泥,嘮嘮叨叨地說著什麼。
——小師姐一整天都沒有與他目光對上過。
當夜,五個人難得聚齊,坐在後花園的月色中聊天,顧夫人七期之後,褚珀他們打算離開遷林關了,楚風和霜師妹還有許多事要處理,不與他們同行。
這也算是道別。
還是羅不息憋不住,主動問道:「宴師弟,你是如何結的嬰?」
宴月亭轉眸看褚珀一眼,她垂著頭,纖長的睫毛在眼眸上投下一片陰影,暗沉沉的,什麼都看不分明。
他抿抿唇,老老實實將自己何時結嬰,又是在何處結的嬰說了。
虛妄台中時間流逝與外界不同,他在其中呆了將近半年,出來後,外界也不過將將天色破曉。所以並沒有人發現他曾經離開過。
「竟然還有這樣的地方?」顧如霜驚嘆道,「那要是進去閉關修煉個幾十年,出來也不過才過去幾十日,但修為卻可突飛猛進。」
楚風搖頭,「哪有這樣的好事,我倒是曾經聽長老提起過虛妄台,那是大能修士葬身地,若是對塵世的眷戀不夠深,進去就很難出得來了。」
羅不息驚詫地看了一眼褚珀,旁白里,宴月亭可是念叨著小師姐,才從虛妄台里出來的,這麼說來,他竟然是真心的?
這一眼,褚珀沒有什麼反應,宴月亭卻敏感地向他看過來,目光中帶著探究。
羅不息立即收回視線,眼觀鼻鼻觀心。
「你的元嬰……若真如慕離所說,」褚珀終於開口,她記得從虛妄台被扯出來時,看到原著變更後的文字,宴月亭的元嬰是顆蛋,這是不是代表著他的元嬰的確存有缺陷,元神並未完全凝聚成型,「若是跌下元嬰境界,怎麼辦?」
宴月亭沉寂多時的神情終於舒展稍許,流露出一點小心翼翼的欣喜,「小師姐,我的元神並無損傷,也並非他嘴裡的半成品,所以不會跌下元嬰境界的,元神凝聚成蛋形,這……」他有些不好意思,「可能與我的本體有關。」
褚珀眨眨眼,茫然地看向他。後知後覺地想起他的另一半血統。
「小師姐,你想看嗎?」她好不容易同自己說話,宴月亭哪能放過這個機會,褚珀只是稍稍遲疑了幾息,他的神識已經掃過來。
褚珀被他引導著,暢通無阻地進了他的靈台。
宴月亭的識海里是一番晝夜交替的景象,霞光映得整個識海昏紅如血,卻又夾著燦燦金光,讓人分不清究竟是落日黃昏,還是即將破曉。
在融融紅光中,懸著一枚橢圓形的蛋,那蛋格外長一些,有一種玉石般的通透,背著光,能看出裡面蜷縮著的陰影。
這是元嬰?誰家的元嬰長這樣?難不成還需要多加一輪孵化的流程?
這是結嬰嗎?
這根本就是生孩子!男主生子實錘了!修真界果然不同凡響,男主不愧是男主。
褚珀震驚過度,一時忘了她的神識正處於宴月亭識海內,所以她的念頭毫無保留地傳遞給了識海的主人,宴月亭猛地咳嗽起來。
褚珀倏然反應過來,急忙退出他靈台。
宴月亭紅著臉解釋道:「的確是我結嬰太過倉促,所以凝結的元神才不是成體,往後繼續煉神,會、會孵化……」他的臉幾乎紅得滴血,聲音越來越小,「小師姐,我、我不是生孩子……」
清亮月光下,桌上的明珠瑩瑩照透他的眸子,宴月亭面紅耳赤,低垂的眼眸中,泄出一點波光,像含著一汪搖曳的春水。
褚珀失神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偏過頭乾咳一聲,也被他的樣子弄得有些彆扭,捂住自己發熱的耳垂,「唔,對不起。」
顧如霜掩住忍不住上翹的嘴角同楚風眨眼,後者疑問地回視她,半點不解風情。
她又不死心地轉向羅不息,只可惜對面那人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這上面,他很會抓重點,眼冒金光,往宴月亭肚子瞄去:「什麼生孩子?」難不成他們穿的不是原著,是海棠同人文?
要是男主會生孩子,那整挺好,褚師姐就不用受苦了,這門親事他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宴月亭惱羞成怒地瞪向羅不息,面對他,那一汪春水就變成了冰冷的凶光。
羅不息:「……」考慮個屁,必須拆散你們!
楚風好奇道:「宴師弟,我可以看看嗎?」
顧如霜拍他一巴掌,有些無語,「你瞎想些什麼,靈台豈是隨隨便便向他人敞開的,你別為難宴師弟。」
楚風撓撓頭,「說的也是,是我冒失了。」
知道宴月亭的元嬰並無大礙後,眾人都鬆了口氣,轉而說起之後歷練的事。
羅不息穿入書中,一直想方設法想要避免與自己相關劇情,所以結丹後,也一直賴在宗門,打死都不下山歷練。
這一回,解決完霜師妹的事,停留在遷林關期間,他回了一趟宗門,向擎蒼峰大師兄鳳西樓請了下山歷練的宗門令,打算和褚珀他們組團,免得他們二人世界久了,日久生情。
「再有兩個月,就到涿鹿遺蹟封印最弱的時候,玄陽宗已經發出召集令,邀請各方道友共赴古戰場,鎮壓古靈,這是一次不錯的歷練機會,你們可以前去。」楚風說道,要不是實在不放心阿霜一個人,他其實也不想錯過這次機會。
「涿鹿古戰場啊……」羅不息嘀咕,轉眸看向褚珀。
褚珀心領神會,神識問道:「主線劇情?」
「嗯,原著里男主叛出巽風派後,下一個大劇情就是涿鹿古戰場,他被迫改頭換面,用另一個身份去了古戰場遺蹟。」
褚珀問道:「他在那裡有什麼機緣嗎?」
「那必須的啊。」
他還沒說完,褚珀已經出聲道:「我們就去那裡。」
羅不息表情一陣扭曲,神識傳音,「褚師姐,你怎麼不等我把話說完!在那裡,男主的硃砂痣也會上線了!」
褚珀沉默片刻,回道,「愛情丨事業都在那裡,我們更應該去了。」
羅不息啞口無言,好像說得也有道理。他下意識回頭看一眼宴月亭,正對上對方若有所思的目光。
羅不息:「……」他怎麼覺得男主像是知道了些什麼?
當天晚上,一縷細如髮絲的影子順著羅不息的窗口鑽進他的屋裡,游到床榻上,它圍著床上的人轉了好幾圈,有點無處下手。
糾結良久,才游到他頭上,融進他烏黑的頭髮里。
影魔藏好自己的分丨身,趴到宴月亭肩上,「好歹也是同伴,你這樣子暗地裡監視他,是不是不太好?」
「我只是想弄清楚一些事。」
第二天一早,三人就動身啟程,楚風和顧如霜一直將他們送到遷林關城樓,才依依不捨地分開。
涿鹿封印還有兩個月才會開啟,他們並不著急著趕路,所以沒有御空疾行,往涿鹿行的路上,還能順道收拾些作惡的小妖小怪。
宴月亭因為元嬰還是顆蛋,所以將自己的修為壓在了金丹圓滿,低調行事。
如此走走停停,正好在玄陽宗召集令限定的時日內,踏入玄陽宗腳下的清風鎮。
響應召集令的修士很多,清風鎮裡滿大街都是仙氣飄飄的俊男美女,一塊招牌掉下來,砸到三個人,兩人都是修士。
也不是來到這裡的人都有資格進入涿鹿,古戰場遺蹟里,機遇和兇險同時存在,若沒有一定的實力,進去只會白白送死。
所以,在封印開啟前,玄陽宗安排了比試,只有實力排名前一百的人,才可以獲得進入涿鹿遺蹟的資格。
褚珀三人在玄陽宗弟子那裡報好名,各拿到一塊玉牌,從玉牌里,可以接收到比試相關的安排和信息。
從玄陽宗外門出來,三人沿著大街找入住客棧,好多客棧都已經滿客,他們在鎮上找了好大一圈,到了比較偏僻一些的路段,看到路口的客棧,便想上去問問。
此時,那客棧二樓的窗戶猛地被從內撞開,一道身影從裡面飛出,奪目的紅紗飛揚在半空,紅紗下露出一張美艷動人的臉。
那女子回眸向他們瞥來一眼,忽然悶哼一聲,以一個完美的拋物線弧度,朝著宴月亭落去。
來了來了!
羅不息從兜里掏出一把瓜子,分到褚珀手上,兩個人自覺地挪到旁邊,進入旁觀角色。
紅衣女子手臂輕揚,「公子救……」
【不論過去多久,宴月亭都不會忘記初遇夏夭夭時候的場景,只見盛放如花的女子從天而降,在他反應過來之前,他已下意識挪動腳步,伸手去接——】
宴月亭飛快往旁邊平移,來到羅不息身邊,一巴掌拍在他身後。
羅不息猝不及防,跌跌撞撞向前撲去,正好撲向夏夭夭下落的地方。
他抬起頭,和紅衣美人視線相撞,只見夏夭夭眉間輕蹙,柔韌的腰肢在半空高難度地一扭,一腳踏在他腦門上,再次騰空而起,隨後,姿態優雅、紅紗翩翩地落了地。
被人當了踏腳石的羅不息:「???」
這一切發生得如此迅雷不及掩耳,褚珀嘴邊的瓜子都驚掉了。
宴月亭站到她身邊,從她手裡捻了幾顆瓜子嗑起來。
旁白戛然而止,片刻後:
【宴月亭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羅不息腦門上的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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