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漫長的一夜,所有人都沒睡,直到天際泛出魚肚白,朝陽灑在上空,褚珀彈出一縷刀氣,撞上半空的結界。
緋紅的流光從結界上淌開,從他們進入赤楓林的情況來看,這裡的防禦結界應該是和障眼法相結合的。
這裡是魅魔居住的主殿,想來控制陣法的主陣台就在這裡。
褚珀旋身從大殿屋頂飛下,宴月亭正好也御空過來,兩個人在殿中四處搜尋,終於找到陣台,破開結界。
透明的結界在半空顯形,繼而嗡鳴一聲,碎成無數粉蝶飛散,最終消弭於無形,這個畫面委實有些好看,殿內的姑娘全都聚到廊下,往外張望。
這樣的動靜也驚動了楚風他們,兩人從院子裡出來,見到他們,一個字還沒說,兩張臉齊齊紅了,秦如霜用面紗遮著臉,耳朵尖紅得滴血。
一時間,大家都有些尷尬。
褚珀快步走過去,攬住秦如霜的腰,對其他人道:「你們三個就負責去把殿中的姑娘都送回鳳嫣城,交給官府處理吧,我帶著霜師妹慢慢回城。」
幾個人點頭應下,御空離開。
秦如霜知道,她這麼安排,完全是為了照顧自己的心情,輕聲道:「謝謝小師姐。」
褚珀拉著她的手,上下打量她一眼,「你身體怎麼樣?」
秦如霜不好意思道:「我沒事。」
「那就好。」褚珀召出勾星,「我御空帶你吧,我們慢慢回去。」
障眼法破開後,赤楓林四季不敗的紅楓也盡數消失,層疊的庭院浮出水面,夾在狹長的山谷中,現在毀損得差不多了。
山崖上斜生著一株青松,翠綠的枝葉掩映下,露出一襲絳色繡金紋長袍,這人頭戴金冠,眉眼風流,桃花眼下壓著一顆淚痣,打扮得委實有些花哨,他收攏摺扇,一隻小麻雀落在扇尖上。
「這麼快就出來了,一個個還活蹦亂跳的,現在的魔修真是不中用。」
小麻雀啾啾兩聲。
他輕笑了下,伸出手指輕輕點了點麻雀的腦袋,「狗賊如今修出道心,又闖過了心魔劫,結嬰於他並不是難事。若是我出手,刺激到他,他當場結嬰,像預筮珠里那樣把我按在地上打怎麼辦?不妥不妥。」
麻雀:啾啾。
「我這不是害怕,是謹慎,你這小東西懂什麼?」他有些惱怒道,「再胡說八道,小心本王拔光你的毛。」
「現在鳳嫣城應該已經聚集了很多來找秦如霜的修士,他們回去就是自投羅網,用不著本王親自動手。」
赤楓林在鳳嫣城郊外,御空一個時辰左右就能到,受魅魔迫害的姑娘有二十來人,擠著坐了三輛馬車,從那符修手裡薅來的靈符中,有御空符,貼在車駕前後,由三人護送著回城。
褚珀帶著秦如霜慢悠悠跟在後面。
「家裡的事,楚風都跟我說了。」秦如霜疲憊地靠在褚珀肩上,溫熱的眼淚浸潤了她的衣衫,「初入巽風派時,我母親跟我說過,她只是凡人,只有短短几十年的光陰,她不需要我為了她去爭去搶,修行之人有更廣闊的天地,她要我向前看,不想我被世俗牽絆,如果因為她,而將我困於小小一隅,就是她的罪過。」
「她從不給我送信,待我越發疏離,收到我的藥囊,神情也不見多少歡喜,院子裡的丫鬟說,夫人活得就像一尊無欲無求的菩薩。」
「這次回家,因為主院翻新之事,我和父親大吵一架,才從他口中得知,當年是母親拿著簪子抵在他脖子上,逼著他將我一起送進巽風派的。他說我母親是真的會動手殺了他,這麼多年,他一直對母親心有芥蒂。」
「這個世間,最愛我的人已經沒了。」秦如霜深吸了口氣,「我不會放過他們的。」
褚珀輕輕拍了下她的背,「我們陪著你。」
楚風在前面,時不時回頭打望,就在他又一次回頭之時,只見一道光猛然落下,將前方的車輦與遙遙綴在後邊的兩個人徹底隔斷。
褚珀在那道光幕落下時,按下勾星飛快落了地。
在此同時,林子裡竄出幾道身影,前後左右地圍住了他們。
其中一人抱拳道:「秦姑娘,我們是受令兄委託,來護送秦姑娘回去。」
在他說話期間,褚珀目光飛快地掃過四周,圍住她們的有四個人,林子裡還有三人,不能硬扛啊。
她彎起眼眸,驚喜道:「哎呀,那這麼說就是自己人嘛,諸位來勢洶洶,我還以為遇上劫匪了呢。」
領頭那人語帶威脅,「把秦姑娘交給我們,我們一定將她安全送回遷林關。」
褚珀牽著秦如霜的手,「既然是受委託,總得給我們看看信物才行。」
那人嗤笑一聲,「信物?這恐怕……」
「別跟她廢話,都是衝著懸賞令而來,我看她就是想故意拖延時間,想等外面的人破開結界。」
領頭的話被人打斷,不悅地皺起眉,不過還是一揮手,下令搶人。
這些人怎麼回事,這也太人狠話不多了,根本就不是合格的配角!
褚珀心裡流著淚,一把抽出勾星,靈力猛灌入刀中,寒霜從刀刃爆開,形成一道雪白的圓弧劈去,這種摧枯拉朽般巨大的聲勢將幾人逼得往後急退。
她覷著這點時機,在秦如霜身周扎了幾縷刀氣,「霜師妹,在這裡別動。」
然後衝著那幾人迎上去。
秦如霜站在原地,她並沒有坐以待斃,而是從儲物袋裡取出一個小瓷瓶,瓶子裡飛出一隻赤紅色的小蟲。
以一縷神念為引,牽著那蟲子行動迅捷地沖入戰局。
秦如霜從後山試煉之後,才開始學習一些自保的手段,她煉製這蠱蟲的時日尚短,之前又受到魅魔魔氣侵擾,這隻金翅蟲有點不太聽話,為褚珀分擔不了多少壓力。
圍攻她們的修士都是金丹期修為,想要速戰速決,招招都是殺招,全然沒有保留。
褚珀半點都不敢分神,十方俱滅的刀訣在心裡運轉,勾星刀盪開靈劍,一刀刺進一名修士的丹田。
「小師姐,身後!」秦如霜焦急地出聲提醒。
褚珀回眸掃見打來的法訣,已經來不及躲開。
就在此時,她的視野猛地一暗,被嚴嚴實實地裹住,褚珀下意識抓向眼前的黑影,捏到一團果凍一樣的東西,飛快從指縫間消散,一個惱羞成怒的聲音環繞在耳邊,「往哪裡抓呢!」
褚珀心裡一松:「……抹布兄?」
抹布兄替她擋下法訣,嗷嗷嗷地叫起來,黑影劇烈顫抖,一時間連罵宴月亭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外面傳來慘烈的叫聲,片刻後,黑影頹然地淌到地上,褚珀只見到滿地的血和碎肢,楚風捉著一個修士,長劍釘在他靈樞上,表情有些發懵。
秦如霜捧著自己的小蟲,臉上毫無血色,顯然是被嚇到了。
羅不息小心翼翼道:「他殺得太快太暴力了……」不得不說,男主昨夜對他,實在是太溫柔了!感恩。
褚珀:「……」
宴月亭緊抿著唇,身上的戾氣還沒散盡,有點不敢看向她。
褚珀在身上沒找到手帕,捻起披帛,走過去幫他擦臉上的血,宴月亭往後避開,自己抬袖胡亂在臉上抹了抹,緊繃的神情終於舒展開,渾身令人膽寒的氣場一下子軟了下去,輕聲問道:「小師姐,你有沒有受傷?」
「沒有。」褚珀在他面前轉一圈,「幸好你們來得很快,我一根頭髮絲都沒掉。」
「你這裡還有血。」她抬手虛虛點了下他的額頭。
宴月亭又抬起袖子抹了下。
褚珀眨眨眼睛,「其實這裡還有,這裡,這裡,這裡。」她一連點了好幾個地方。
宴月亭乾脆背過身去,給自己掐了一個引水訣洗臉,耳朵尖上紅紅的。褚珀撲哧一聲笑出來。
「沒眼看了……」羅不息嘀咕,褚師姐要是再說下去,他都擔心宴月亭要當場脫衣服掐大洗滌術洗個澡。
他湊到黑影邊蹲下,黑影挨的那一下估計有些厲害,現在縮成了巴掌大的一團,像個圓滾滾的煤炭球,羅不息好奇地用劍柄輕輕戳了一下它。
煤炭球猛地一顫,轉過身,露出兩隻豆大的紅眼珠,齜牙咧嘴,「滾!」
脾氣還挺大。
羅不息戳在它身上的劍柄用了點力,它就整個凹陷下去了。
影大怒,一陣嘰嘰咕咕的咒罵後,羅不息胃裡忽然翻江倒海,他表情扭曲地轉過頭,一陣乾嘔,吐出一團黑東西。
羅不息:「……」
黑影嫌棄地看一眼,「喂,小鬼,洗洗。」
宴月亭聞聲回頭,分了一團水給它。
翻來覆去洗了好一會兒,黑影才跳過去,融為一體,它的身形立即膨脹開,長大了一些。
羅不息快哭了,「這什麼鬼玩意兒!」竟然在他身體裡呆了一天。
「你才是鬼玩意兒。」黑黑影跳起來一口咬向他手腕,影子幾乎豁成兩半,滿口尖銳的鋸齒,要不是他躲得快,這一口下去,他的手就沒了。
羅不息連連後退,識時務者為俊傑,鞠躬道歉,「對不起,我錯了。」
黑影:「呵呵。」
另一邊,楚風已經審完那個修士,一劍震碎他的靈樞,「我們恐怕不能回鳳嫣城,帶那些姑娘進城反倒容易給她們招來麻煩,這裡離城不遠,只能讓她們自己回去了。」
「先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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