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把殺豬刀

  「大人,我有辦法證明樊辛公子的清白。」

  宋衣雲朝季林語俯身一拜,無比鄭重地說道:

  「因為此時此刻,樊辛公子就在這座酒樓里。」

  她說的話讓所有人都愣怔了一會,隨即她們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官兵早已經把整棟樓都搜索過,連一隻蚊子都沒放過,就是沒有找到兇手和樊辛,而她此刻卻說樊辛就在樓里?這不是胡說八道是什麼?

  「宋衣雲!」

  季林語勃然大怒,重重拍了一下椅子邊的扶手:

  「雖然你是協助本官辦案的線索人物,但如果你在本官面前大放厥詞,又拿不出證據,我可不會輕饒你!」

  這突如其來的怒火嚇了三樓眾人一跳,而作為承受怒火的中心,宋衣雲依然巋然不動,立如青竹。

  「如果大人相信在下,可以帶著各位一同隨我到二樓包廂一觀。」

  少女聲音泠然動聽,她朝季林語拱手一拜,一雙丹鳳眼微微低斂,態度很是謙遜。

  本來就不是真發火的季林語沒有立刻回話,她捻著兩鬢細碎的鬚髮,沉吟了片刻,再次看了眼面前從容自若的少女,終於應到:

  「那好,本官就相信你一次。」

  說完她便站起身理了理衣襟,朝宋衣雲抬起手臂,示意宋衣雲走在前面。

  此刻一樓大堂里都是被衙役趕進酒樓的客人和小廝,她們等了許久都沒聽見三樓有動靜傳來,心中百無聊賴。

  當看到宋衣雲和縣令等人下了樓,她們立刻像聞到魚腥味的貓,紛紛拉長脖子往二樓看去。

  幾人很快走到了那間包廂門口,宋衣雲落腳就踩到了一節軟軟的腸子,還沒完全流盡的血立刻從裡面飆了出來,與此同時還伴隨著一股濃郁的惡臭。

  宋衣雲臉都綠了,立刻鬆開腳、鞋子在地板蹭了好幾下,心裡才沒那麼難受。

  然而比起宋衣雲,反應最誇張的是楊沫,她明明早已見識過這個場面,此刻卻依然手軟腿麻,幾欲暈倒。

  宋衣雲走進包廂,繞過中間那一團破碎的血肉,指著四周牆壁,屏息朝季林語問到:

  「大人可有發現這幾面牆裡有一塊牆格外突出?」

  季林語一大早就見過差不多的血腥場景,剛吃的早飯全都吐完了才慢慢恢復,此刻她已經對地上的人體殘骸免疫,面不改色的觀察著這幾面牆壁。

  這四面牆壁,有三面都被灑滿了鮮血,唯有一面靠著屏風的牆壁清清白白。

  「所以這面牆有什麼問題?」

  季林語指著那面牆朝宋衣雲問道。

  「大人不覺得這面屏風擺放的位置太過奇怪嗎?」

  宋衣雲用手指敲了敲屏風的木質面板,朝季林語微微笑道。

  季林語很快就領會了她的意思,朝身邊的衙役揮揮手:

  「你們去,去把這塊屏風搬開。」

  幾個衙役很是乾脆利落,上前用力把屏風搬開。

  然而這屏風看起來厚重,實則木頭裡面都是空心的,幾個衙役毫不費力地把屏風挪開——

  與此同時,牆壁上一個黑漆漆的大洞緩緩顯露出來。

  宋衣雲趁機用餘光看了一眼楊沫的表情,果然看到她滿頭冷汗,臉色變得蒼白如鬼。

  看來,不管是大楊還是小楊,都不無辜。

  宋衣雲內心冷笑。

  房間裡眾人看著這個大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瞬間啞口無聲。

  季林語追查這個案子追查了快半天,此刻終於有點真相大白的苗頭,立刻興奮地拍手連說三個好:

  「好好好!」

  「宋衣雲,你如果能幫助本官抓住犯人,本官對你一定重重有賞!」

  說完她就率先彎腰走進那個半人高、黑漆漆的洞裡。

  「誒!大人……」

  季林語鑽洞的速度太快,宋衣雲伸出手都來不及阻止……

  果然沒過幾秒,這位在眾人面前一直威嚴無比的縣令大人立刻狼狽地鑽了回來,還被牆角狠狠絆了一腳,跌跌撞撞踉蹌了好幾步。

  看著縣令大人這副糗態眾人紛紛低下頭,宋衣雲也忍不住低頭悶笑幾下。

  「宋衣雲,你先進去!」

  季林語整了整自己的袖袍,頗有些氣急敗壞的說道。

  最後她們所有人都被惱羞成怒的縣令大人趕進了洞裡。

  這個洞隔壁就是朱盈的包廂。

  包廂的大門和窗戶都被木條死死封住,無比昏暗,幾個衙役點著了手裡的燭台,輕輕放在了房間四角。

  房間裡屬於朱盈的一切都被原封不動的保留下來,簡易的梳妝檯,孤零零的書桌,還有一個垂著帘子的小床,帘子上被人很是細緻地繡滿了桃花……

  這個包間比起隔壁滿目的血紅色,看起來就要乾淨多了,如果床上沒有一節腸子從被子裡漏出來的話。

  衙役們上前掀開了被子,果然,依舊是一具被肢解的無頭屍體。

  不知是時間匆忙還是什麼,這具屍體並沒有被切得很碎,很多部分被保留的十分完整,比如那非常顯眼的男性器官。

  但是這樣完整的屍體比隔壁的一片血紅看起來卻更加滲人,青白的人皮附著在徹底鬆弛的肌肉之上,其上密密麻麻的斑點總讓人聯想到食物發霉的樣子。

  宋衣雲不想看清更多細節,乾脆眯著眼,再可怕的場面也變成了一團紅紅黃黃的色塊。

  「大人,您眼前這位就是樊辛公子了。」

  宋衣雲朝季林語指著床上那團馬賽克說道。

  季林語無力反駁她說的話,看著幾個衙役忙碌地在屍體上找著線索。

  突然,一個衙役從一塊腿骨下面摸到了一個東西,她把那東西從骨頭底下抽出來——

  竟然是一把殺豬刀!

  這把殺豬刀一看就是被人常常握著,木頭刀柄被磨得油亮光滑。

  這把刀長約十五寸,跟仵作的判斷完全一致,刀刃無比鋒利,刀頭尖銳,刀尾寬大,此刻沾滿了鮮血,在燭光下顯得格外凶煞。

  宋衣雲看著那把刀,突然向身邊的縣令問道:

  「請問大人,第一個位死者身份是屠夫嗎?」

  聽了她的話,季林語挑了挑眉,看向身邊的衙役:

  「第一位死者的身份還沒查出來嗎?」

  「啟稟大人,因為案發現場沒有頭顱,也沒人認領死者,所以現在還沒查出她的身份。」

  衙役小心翼翼的回稟道。

  季林語懶得計較手下的辦事效率,比起死者的身份,她現在更在意宋衣雲是如何得出的結論。

  她一雙銳利的鷹眼看向宋衣雲,語氣里滿滿都是疑惑:

  「你為何說第一位死者是個屠夫?」

  「草民也只是猜測,」宋衣雲沒有給出明確回答,「在這場連環殺人案中,雖然死者年齡,性別,身份都完全不同,但他們被殺害一定有共同原因和相似手法。」

  季林語聽了她的想法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所以相似的手法就是殺人分屍,然後帶走頭顱。」

  那她們被殺害的共同原因呢?

  想到這裡,季林語突然記起什麼,她從衣襟處掏出了一個手帕,緩緩打開,遞給宋衣雲看了一眼。

  「這是在前兩場命案里找到的桃花,按你所說,罪犯殺人都有相似的手法,但是這場命案卻沒有看到桃花。」

  宋衣雲詫異的看著季林語手帕上兩朵桃花,雖然過了幾個時辰,花朵已經蔫了,但它們的顏色依然十分美麗。

  「大人,您看,那上面不是有桃花嗎?」

  宋衣雲指著床上帘子上繡的桃花,突然沖季林語咧嘴一笑。

  而季林語愣怔了一會,才開口道:

  「你是說……」

  「沒錯,這間包廂的主人,就是兇手殺人的原因。」

  「大人,我還需要確認最後一件事,能麻煩您請酒樓的老闆過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