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該不該救?

  四皇子在外一副溫潤如玉模樣,在熟悉的人跟前卻放飛自我得很,聊開後對雲渠也不見外了。

  「說來,我頭回對祝姑娘生了敬佩之心,還是在年前賞梅宴上,聞得姑娘一曲琴音。」他感嘆道,「當真叫人聞音傷情,卻又回味無窮。」

  「臣女才疏學淺,殿下謬讚了。」

  「姑娘不必自謙,你那一曲琴音,可稱京城無人出其右,當日在場誰不說好?」說完,四皇子想起什麼,意味深長地看了穆庭一眼,「那日堂哥與我們本是一同去御花園的,只是他唔——」

  話未說完,他就被牢牢捂住了嘴。

  穆庭轉頭看了他一眼,因為角度原因,雲渠看不到他神色如何,不過下一瞬他就自行鬆開了手。

  四皇子穩住身子,以拳抵唇,輕咳一聲,見雲渠眼神疑惑,他笑吟吟繼續說道:「只是他害羞,不知躲到哪個犄角疙瘩聽去了。」

  害羞?

  雲渠含笑不語。

  不過轉頭時,卻見太后眼神也很有深意。

  見她沒有多說的打算,雲渠便也不再問,她也不是很好奇。

  「雲渠琴藝的確不俗。」太后拉著她的手,溫聲笑道,「皇后得了你的曲譜,還特地來尋哀家顯擺過一回呢。」

  雲渠笑回道:「能得皇后娘娘青眼,是那曲譜的福氣。」

  「那也需姑娘你琴藝過人才是。」四皇子接話後,還懟了穆庭一下,眼神打趣,「你說是不是?」

  穆庭始終含笑:「姑娘若弦音不絕,世人恐難離座。」

  這是極高的讚譽了。

  不過不知為何,雲渠總覺得四皇子眼神有些微妙。

  但殿內的氣氛一直極好,在她為太后把過脈,又改了改食補方子後,正到了午膳時間。

  太后留他們用了膳後,忽地想起什麼,對穆庭道:「聽你皇伯父說,你這兩日不當值?」

  穆庭微頓:「是,皇祖母有何吩咐麼?」

  「也無甚要事,只是慧覺禪師先前叫人托信來,說哀家要請的菩薩到吉日了,正在明日,你若無事,便替哀家跑這一趟吧。」

  這事雲渠也知道。

  太后宮裡後殿是有佛像的,但沒有菩薩,先前便同慧覺說過要請,但吉日難定,太后要求又多,耽擱了好些時候才算定下。

  穆庭點頭應下:「是,孫兒稍後就去。」

  太后眼神欣慰:「如此便好,務必要誠心,請菩薩前,焚香沐浴也必不可少,你早去一日,便多同慧覺禪師論論經,也好沉澱沉澱性子。」

  「心緒煩雜,如何平心靜氣呢。」四皇子搖了搖頭,微含深意的眼神掃過穆庭,落在了雲渠身上。

  「瑾瑜性子素來溫和,怎不能平心靜氣?」太后輕瞪了他一眼。

  四皇子聳聳肩,權當自己聾了。

  雲渠也笑了笑。

  自己養的孩子,太后當然知道穆庭什麼德行,否則不會叫他去論經請菩薩,進佛寺沉澱性子,但想來她是不願意承認的。

  時至午後,也到了太后的歇息時間,雲渠適時告退。

  「孫兒也不擾皇祖母了。」穆庭也起身告退,見四皇子也要跟著走,他抬手落在他肩上,壓著他穩坐於椅上,「你不是還要同皇祖母稟報那事麼?」

  哪事??

  四皇子一臉懵逼,不過轉瞬就明白過來,挑眉看了他一眼。

  見太后也疑惑地看了過來,他到底沒再作死,好脾氣地點點頭:「正是正是,你們先走吧。」

  雲渠與穆庭出了壽康宮,一路往宮外走去。

  見出了後宮,穆庭依舊與她一般路線,她不由問道:「世子也要出宮麼?」

  「我邀姑娘出門,自要送姑娘安全回府。」

  雲渠也沒拒絕,輕聲道了謝。

  穆庭與她相隔半步遠,客氣地起了話頭聊著。

  「對了,欽天監已測出良辰,三個月後太子成婚。」

  雲渠一愣,餘光掃過遠處被隱藏在宮牆後的東宮,不由微微蹙眉。

  穆庭偏頭看了她一眼,挑眉一語道破她的顧慮:「姑娘是覺得禍害了沈姑娘麼?」

  「臣女不敢。」畢竟在宮裡,雲渠沒敢說大實話。

  「姑娘善心,旁人卻未必領情。」穆庭輕聲開口,「人活一世,總要自己先自在安樂。」

  雲渠沒說話,心下卻生了些疑慮。

  她的確覺得沈凝配太子可惜了,想在他們成婚前拉下太子,卻沒問過沈凝願不願意。

  幫人,自該幫到旁人心上才是。

  「多謝世子提醒。」

  「不必言謝。」穆庭忽地笑了,「我只是提醒姑娘人心多變,也要多善待自己,並非否定姑娘至純至善之舉。」

  雲渠驚訝地看著他:「世子似乎變了許多。」

  從前他可是最看不上她爛好心的人。

  「人心多變,誰又知下一瞬如何。」

  雲渠也笑了。

  兩人間氣氛陡然輕鬆起來,並肩出了宮門。

  回到祝府時,雲渠掀起帘子同他道別。

  穆庭含笑點頭,語氣中含著一絲別樣的柔和:「今日煩擾姑娘許久,不知下回再遞帖子,姑娘可還應允?」

  「下回換我書帖,世子可應?」

  「榮幸之至。」

  穆庭驀然一笑,陽光迎面而來,透過他面容兩側灑落,亮得雲渠似有些睜不開眼。

  回府後,她去正院陪了祝母一會兒就回去了。

  本想看看帳本,心緒卻不知為何,也煩雜了起來,看著帳本久久不動,被司棋叫了好幾聲才回過神來。

  「姑娘似乎有心事?」

  「……我也不知算不算。」

  雲渠沉默了半晌,才撥弄著帳本輕聲開口:「你說,若早知一人有難,或可喪命……該不該救?」

  「姑娘心地善良,自會救。」

  「可他日後或許會招至天下大亂,百姓流離。」

  司棋頓了頓,斟酌開口:「奴婢不知日後,只覺世事千變,便如慧覺禪師,也不敢斷言日後如何,若以未發生之事來衡量當下之人,到底有失公允。」

  雲渠沉默下來。

  或許是覺司棋說的有理,或許是她心裡本就偏向救人,最終,過往種種在腦中閃過後,定格在了那張背著陽光,叫她難以直視的晃眼笑容上。

  「備馬車,我們去護國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