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公主萬歲4

  穆瑞與陶孟相處融洽時,衡玉與穆瑾忙中偷閒。兩人趁著穆瑾休沐,一道前去帝都郊外踏青打獵。

  駿馬上,衡玉穿著一身紅色騎裝,隨意彎弓扣弦,就能命中一個目標。

  這樣百發百中的準頭,穆瑾和蓋嵐很快就沒了和她競爭的想法。

  穆瑾還好,蓋嵐卻不免抬手蹭了蹭鼻子。

  他身為武將家子弟,弓馬本是強項才對,在這方面卻爭不過一位未滿十一歲的公主殿下。還好他家老頭子不知道這件事,不然妥妥的得一頓胖揍。

  獵物差不多了,衡玉把手上的弓放好,與穆瑾兩人一起騎馬閒逛。

  快到用午膳的時候,三人才回別院。

  獵物已經被處理好,穆瑾一撩衣擺,在衡玉對面坐下,親自為她烤獵物。

  他經常帶衡玉出來散心,烤東西已是熟練,味道倒是不差。衡玉無事可做,就在旁邊幫忙刷上蜂蜜。

  蓋嵐自食其力,瞧見兄妹倆的相處,不免在心裡嘖嘖兩聲:就沖太子殿下這寵妹妹的勁,蓋嵐覺得二公主未來的駙馬會很慘。

  不對,以太子殿下的挑剔眼光,能不能為二公主挑中一個令他滿意的駙馬,這還真是不好說。

  三人才剛打道回府,周帝派來找穆瑾的人就帶來一個消息:宋朝傳來國書,他們要派遣使者前來周國。

  蓋嵐蹙起眉,扭頭去看穆瑾,「三國邊境小摩擦不斷加劇,宋朝這時候遣使前來,打的是什麼主意。」

  穆瑾抬頭看著那夕陽西下的天,「怕是來者非善。邊境局勢越發緊張,明日朝堂上我會主動提出與軍隊前去邊境。」

  「太子殿下?」蓋嵐震驚,他不知道太子為何突然想要去邊境走上一遭。

  「我早就想去邊境走上一遭了,只是之前年紀不大,父皇母后不會允許,這才沒有提出來過。」

  穆瑾偏頭看向蓋嵐,目光深沉,「總待在帝都里,雖知道周朝形勢不容樂觀,但親自前去邊境,我才知道這世道到底給我周國百姓帶來了何等苦難。」

  明知戰爭會帶來苦難,但戰爭仍然難以避免。

  天下一統當然是好,但若他淪為階下囚,整個周國皇室都會迎來滅頂之災,他所要守護的人也永遠無法平安快樂。

  興許人都是自私的。

  他無法避免戰爭,那就只能去了解戰爭、直面戰爭,做得更好、做到最好,讓周國能夠在一次次戰爭中取得勝利,減小犧牲。

  這時節的天還沒轉暖,衡玉坐在馬車裡,靠著馬車壁聽著外面的說話聲。

  她把玩著腰上掛著的玉佩,與系統道:「這十年的錦衣玉食,實在是讓我在富貴鄉里待得安逸了。」

  穆瑾要去邊境,她無法阻止,但此時此刻的她,甚至拿不出一個武藝高強的侍衛護在他身側,讓他減少幾分危險。

  這樣的無能為力,雖說是因為她年紀太小,終日待在皇宮無法發展勢力造成的,但衡玉現在更看重的是結果。

  【零,你要做什麼】

  衡玉笑了下,沒細說,她只是以一種很平靜的口吻對系統道:「如果太子哥哥在邊境出了什麼事,我要宋帝和慶帝的項上人頭。」

  話音剛落下,馬車簾被人從外面輕輕掀開。

  那張已經徹底長開,若霜華般清冷的臉出現在衡玉視線里。

  衡玉瞥見穆瑾,頓時柔和了眉眼,「太子哥哥,有什麼事嗎?是不是快到皇宮了。」

  「還有段距離,見你在馬車裡沒出聲,想看看你。」

  衡玉懶懶倚著馬車壁,「我聽到你說你想去邊境了。」

  穆瑾一怔,他沒想瞞著衡玉這件事,剛剛和蓋嵐說話時也沒刻意壓低聲音,但這件事突然擺出來,穆瑾難免有些手忙腳亂。

  他雖然覺得此行前去邊境不會出現危險,但玉兒擔心那也是難免的。

  「你……」

  「太子哥哥想去就去吧,這天下,還是得親眼看看,才知道它是何等的責任。」

  穆瑾啞然失笑。是啊,他怎麼忘了呢,他希望小公主肩負榮光,他的小公主也一直期待著他能成為一代明君。

  她會擔心,但從來不是那等分不清輕重緩急的人。

  想到這裡,穆瑾的心又柔軟了幾分。

  「無聊嗎,太子哥哥給你吹笛子吧。」沒等衡玉應答,他抽出腰間別著的紫簫笛,抵在唇邊吹奏起來。

  衡玉靠著馬車,聽著那溫柔得笛音,不知何時睡了過去,等她清醒時已經回到皇宮。

  兄妹倆默契的沒有再提及邊境的事,第二天,衡玉正陪著宋皇后用早膳時,有宮人急匆匆走來傳遞消息,說在朝堂上太子殿下主動請求隨軍隊前去周宋邊境。

  宋皇后持著的湯匙落到桌子上,發出一聲清脆響聲,她才連忙收斂好失態。

  等她扭頭去看衡玉時,才發現素來眉眼柔和、笑得比春光還燦爛的小女兒,面色一片冷寂。

  ——

  穆瑾隨大軍離開帝都那一天,沒讓衡玉前去送行。

  他騎在駿馬上,穿著一身銀白色輕甲,臉上帶了平時所沒有的冷厲。

  軍隊出發時,穆瑾轉過頭,望向皇宮方向,明明什麼都看不見,穆瑾卻有一種感覺,衡玉此時正站在城牆上目送他離開。

  穆瑾抬起手衝著皇宮方向揮了揮,便縱馬離開。

  一直到那黑壓壓一片的軍隊全都離開皇城,從城牆上再也看不清任何蹤跡,披著薄斗篷的衡玉才走下城牆,前去書房尋周帝。

  半個時辰後,衡玉拿著一道手令前去見禁軍總統領,讓他從禁軍里秘密抽調一百人給她。

  禁軍總統領經常見這位公主殿下。倒不是因為這位公主殿下喜歡來禁軍,而是他碰上太子殿下時,這位公主殿下經常跟在太子殿下身邊。

  在他的記憶里,這位公主殿下千嬌百寵長大,臉上總是掛著笑容。

  此時這一副冷厲中帶著淡淡威壓的模樣,怕是連太子殿下都沒見過吧。

  有了帝王手令,雖然禁軍總統領好奇這位公主殿下為何要抽調一百人,但還是老老實實去了。

  等一百人終於到齊,衡玉把頭上的斗篷帽子掀掉,「若有覺得未來前程光明之人出列。」

  那一百人左看看右看看,沒有人動。

  「從今天開始,你們仍隸屬于禁軍,但只向我一人效命。」衡玉再說。

  她沒管那一百人聽到這句話後是何等驚訝的模樣,繼續道:「若是不能,出列。」

  那一百人紛紛看向總統領:頭,您把我們叫出來,現在這是什麼事啊。

  總統領也是一臉懵逼,「公主殿下,您這是……」

  對上衡玉的眼神,總統領瞬間噤聲了。

  倒不是說這位公主殿下的眼神有多可怕,而是她的眼神太平靜太從容,帶著讓人難以反駁的壓迫感。

  「覺得不能就出列。」

  「什麼事都要問個為什麼,不知道什麼叫服從軍令嗎。」

  這話一出,底下那一百人頓時沒話說了。他們彼此交換著眼神,衡玉就靜靜站在那裡等他們。

  一刻鐘後,沒人出列。衡玉轉身離開,機靈一些的禁軍連忙跟上。

  ——

  挑選好人之後,衡玉幾乎每天都會出宮。

  周帝抽空來鳳棲宮時,宋皇后和他抱怨,「瑾兒不在,都沒人能管得住她了。陛下,那日您為何要給她手令,讓她從禁軍選人。」

  周帝苦笑,當他就樂意給嗎,誰知道瑾兒平時怎麼培養玉兒的,玉兒站在那裡和他擺出談判的姿態說話,一身氣勢比他這個皇帝還足,他都沒回過神呢手令就給出去了。

  「就像你說的,瑾兒不在刻沒人管得住她,就連朕的話都不好使。朕給她手令的時候也不知道她是去禁軍要人。現在人都要來了,朕再說她胡鬧也不像話,她那天可是當著不少禁軍的面說那一百人今後只向她一個人效命。」

  「不說這個了。」周帝搖搖頭,這件事木已成舟,多說無益。

  眼下他還有一件更為重要的事情,「宋朝使者明日就能抵達帝都。」

  「這麼快?」宋皇后一驚。以宋朝和周朝的距離,就算快馬加鞭也需要一個月的功夫,但使者團前來,自然不可能一路快馬加鞭趕路。

  可自從收到宋朝國書再到今天,也只過去了一個月功夫。這時候他們同意宋朝遣使的國書應該才剛到宋朝國都吧。

  周帝冷哼,「怕是我們收到國書的時候,宋朝使者就已經在路上了。」

  宋皇后臉色一冷,「當真是欺人太甚。」

  衡玉在別院裡訓練人的時候,也聽說了這個消息。

  宋朝使者到達帝都的時候,衡玉在臨街酒樓的二樓包廂,與百姓一起圍觀著宋朝使者。

  東方正卿坐在馬上,沒像同行的不少人一樣露出桀驁姿態,臉上的表情很平靜。他看著只有十六七歲的模樣,但五官俊朗,氣質十分出眾。

  衡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是誰?」

  身後有人道:「宋朝右相嫡孫,東方正卿。」

  「他年紀不大,為何要跟著使團出使?」

  「聽說是右相為了磨礪他,親自把他塞進使團的。」

  衡玉點頭,沒再問下去。古代交通不便,一個月時間,她手裡的暗探邊訓練邊去收集資料,能到這一步也還算可以了。

  衡玉之前要來的那一百位禁軍,和她從不同途徑招攬來的人,暫時形成了暗探組織的雛形。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到東方正卿身上,「盯緊這個人。」

  她直覺,這個身份特殊的人前來周朝帝都,怕是與那位皇太女脫不了關係。

  瞧見她叔叔恭親王已經迎上宋朝使團,衡玉下樓離開,趕回皇宮。

  接上宋朝使團後,他們說要先進皇宮拜見周帝,才回去休息,以示對周朝陛下的恭敬。

  恭親王暗暗咬牙,風塵僕僕進宮去拜見陛下,這才是不恭敬好吧。

  明知對方一而再挑釁,但陛下的命令是能忍則忍,恭親王最後硬生生忍了。

  衡玉前腳剛到皇宮,後腳恭親王和使團就到了。

  她走下馬車,站在宮門前等著恭親王。

  「玉兒,你怎麼在這裡?」恭親王微驚。

  衡玉撫了撫腰間的長鞭,「我倒是想問五叔,宋朝使者剛到帝都,怎麼不讓他們修整一日再來拜見父皇?」

  恭親王苦笑。

  「五叔,你和父皇就是脾氣太好了。」

  「這位應該是周朝的公主殿下吧。」使團正使坐在馬上,摸著鬍子沖衡玉笑。

  衡玉回他一笑,隨後臉色冷下來,抬手指著馬匹上的正使,「宋朝使者拒絕卸下武器進我朝皇宮,更是非禮本公主,禁軍何在,將他們都給本公主拿下!」

  就這麼一副姿態,宋朝派遣使者來的用意到底是什麼?

  國書上說是想要讓周朝幫忙尋找那位皇太女,但衡玉猜到了那位宋帝的真正用意——他想要借著宋朝和周朝形勢緊張,轉移國內因他登基而產生的內憂。

  那位新帝在登基前,是宋朝的兵馬大雲帥,宋朝過半軍隊都掌握在他手裡。一旦有戰爭,他的實力絕對會穩壓朝堂那些依舊心心念念著找到皇太女的文臣。

  在外患面前,內憂總是會被暫時放下。等外患過去,這內憂估計也差不多能平息了。

  使團眾人紛紛一驚,正使叫道:「公主殿下,您這是污衊!我要見周朝陛下!」

  「你先到牢里再說這句話吧。」衡玉瞥向那些禁軍,「拿下他們。」

  這些禁軍都是衡玉早就安排好的,雖然有些吃驚衡玉的命令,但還是老老實實上前。

  使團周圍有不少侍衛,看到這一幕,他們下意識拔出刀來。

  東方正卿面色一冷,這群蠢貨,「不許拔武器!」

  他年紀雖小,但因為身份高,在使團里說話還算管用。

  衡玉才不管他們已經把刀收了回去,「宋朝使者是想反抗嗎?我會把此事從頭到尾徹徹底底稟報給父皇。」

  「拿下他們!」

  東方正卿策馬上前幾步,連忙道:「這位公主殿下,若是使團有得罪之處,還請公主海……唔!」

  看著已經倒在地上的東方正卿,衡玉笑了下,「我這不是如了宋帝的意嗎?這樣,看你長得還算不錯,整個使團里就你會說人話,牢房就不用你去了。」

  其他人已經被捆好,東方正卿強忍著從馬上被人摔下來的疼痛,抬眼去看,發現使團其他人都被制服,而且都被堵住了嘴巴。

  連堵嘴的東西都提前備好了,看來這位公主殿下果然是有備而來啊。

  「把他們帶下去吧,讓他們都老實點。」衡玉揮揮手,影一也放鬆了對東方正卿的鉗制,讓他能從地上爬起來。

  恭親王從頭到尾目瞪口呆,「玉,玉兒,你這是……」

  「五叔,使團的人都冒犯我了,難道你還要縱容他們嗎?」衡玉擺出委屈的模樣看向恭親王。

  他們周朝最受寵的小公主殿下何時能與「委屈」兩個字掛鉤?

  恭親王這時候卻一點兒也不心疼,他腦子裡一片混沌,只覺得不知道該怎麼向陛下交差。

  隨隨便便將使團捉拿下獄,這不是將宋朝得罪了嗎,萬一宋朝以此為理由開戰怎麼辦?他屢次忍讓使團的出言不遜,不就是為了避免邊境發生戰爭嗎?

  周朝實力弱於宋朝,若是兩朝開戰,肯定是周朝更加討不到好。

  衡玉看出來恭親王在想些什麼,她壓低聲音對恭親王笑道:「五叔,太子哥哥還在邊境,你覺得我會不顧大局嗎?相信我,兩朝不會因此開戰。」

  把恭親王安撫好,衡玉看向東方正卿,「把他送回住處吧。」

  東方正卿臉上一黑,浩浩蕩蕩好幾十人的使團,不過一轉眼就剩他一個人,其他人全都在監獄裡蹲著,這位公主殿下看著年紀小,手段倒是狠。

  「公主今日之恩,我記下了。」

  「不用客氣。」衡玉沖東方正卿笑了一下,「記下就好,不需回報,不然公子長得再好看,我周朝牢房也歡迎公子進去一游。」

  東方正卿沒再放什麼狠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他這時候得罪這位公主殿下又能討得了什麼好。

  目送著東方正卿離開,衡玉被恭親王提溜去見周帝。

  周帝和幾位重臣都在等著使團前來,結果前去迎接使團的恭親王提溜來了二公主殿下。

  「這,五弟,你怎麼把玉兒帶來了。」周帝遲疑道。

  恭親王哭笑不得,「二哥,你知道你這寶貝閨女都做了什麼嗎?」

  見衡玉已經尋了個位置坐下喝茶,恭親王只得自己硬著頭皮把事情複述一遍。

  衡玉灌了自己半肚子茶水,悠悠迎上周帝和幾位大臣的目光,笑得一臉無辜,「父皇,就麻煩您給宋朝發國書,譴責他們以市井流氓冒充使團前來出使一事。」

  啊?周帝有些懵,這是怎麼回事。

  這還不簡單,提前倒打一耙啊。衡玉笑著繼續道:「一路趕來,在驛站桀驁無禮,到了皇宮門口更是出言不遜、不卸武器,還對我這一朝公主動手動腳,這難道不是以市井流氓在冒充使團嗎?」

  「如果這些人當真是宋朝官員,那我周國就替宋帝教一教使團,讓他們明白出使的禮儀和規矩。」

  「在國書最後,您再問問宋帝,可是想要轉移內憂,故意與我周朝交惡,掀起新的大戰?」

  「如若不是,為何使團如此跋扈。如若是,又何必遣使而來。」

  周朝實力是弱,但不代表就要一味忍讓。

  她敢將這些人全都捉拿進監獄,自然是因為有把握讓宋朝與周朝不會開戰。

  反正兩朝關係本來就不怎麼樣,殺一殺使團銳氣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