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假千金是公主六

  長夜漫漫,天邊懸掛著一彎清幽冷月,從紙薄般的窗戶灑進屋。Google搜索

  雲月璽抱著被子入睡,她到底不是真的古代大家閨秀,在淵昭房中安心睡去。雲月璽看人從不會出錯,淵昭其人,冰冷有之,過於守禮有之,但無論哪條,他都不是那等奸邪之輩。

  否則,適才在門外,他就不會讓自己進來,並不是每個人都有見義勇為的勇氣。

  日升月落,天邊從淺灰色漸漸過度成白色,燦金的熾芒照亮雲霞,雲月璽仍未醒,原身的身子骨並不好,她這些日子又太累,如今睡得昏昏沉沉。

  淵昭立於外間,容色不辨喜怒,他似乎在猶豫是否要叫醒雲月璽,想想還是作罷,乾脆轉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他起了一大早,本是要去拿件衣裳換,昨夜因雲月璽在,淵昭避嫌,根本沒燒水沐浴。天氣炎熱,他身上出了些汗,本想換衣服,但云月璽在睡覺,他又不可能進去。

  淵昭自去了廚房。

  他向來獨居,廚藝倒是不錯,也沒什麼君子遠庖廚的念頭,君子仁厚,見不得殺生,但是君子一樣會吃肉。淵昭習文武藝,何況,他並不是和尚,便是他那些武僧師兄們,也會吃肉。

  淵昭的廚房沒了麵條,今早無法吃麵,他也不愛喝粥,便從水缸里撈了最後一條魚,去鱗洗淨後,細細熬煮,他再拌了點素菜,鮮魚湯味美飄香,素菜清淡可口,再配上熱騰騰的米飯,哪怕是在早上吃,也不顯得油膩,反而令人口舌生津。

  淵昭做完飯菜後,把飯菜端入桌中放好,因裡屋還睡了個雲月璽,他也沒動筷,反而隨意拿了本書,坐著翻閱。

  雲月璽被一陣香味勾引起來,她穿好衣服推開門,便見到淵昭坐著看書,天藍色的長衫穿在他身上十分明淨,他的長相如何雲月璽已經領教過,這般坐著看書,倒讓人生出種他的骨頭都像是雪捏的感覺。

  雲月璽禮貌道:「公子好早。」

  她有些不好意思,不知自己為何會睡這麼久,主人都醒了,她這個客人還沒起,總歸有點不好。雲月璽歉疚:「許是這幾日有些忙,早上才貪睡了會兒。」

  淵昭沒有任何責怪她的意思,明眸瞥向飯桌:「淨口,吃飯。」

  雲月璽之前便聞到一股飯菜香味,而且,她也的確飢腸轆轆。等她收拾完畢後,便和淵昭一起坐到了飯桌上。

  魚肉幾乎入口即化,帶著特有的清香,因為沒放多少佐料,魚肉本身的味道被放大,幾乎使人忍不住把舌頭咬下來。

  雲月璽的眼睛默默亮了亮,說來慚愧,她的廚藝方面一直挺差,因為不喜歡,也就只學了基本皮毛,而且,她也幾乎用不上廚藝。到了這個世界之後,雲月璽都是隨便買的菜自己做,她做的菜一旦沒有靈氣特別滋養,便僅僅是能入口的味道,半點談不上好吃。

  她本來挺習慣自己做的飯菜,吃了淵昭的飯菜,她的胃才開始抗議受到的不公正待遇。

  雲月璽保持著禮貌和教養,但從她下筷的頻率就能看出,她非常愛吃淵昭做的菜,反倒是淵昭一直淡淡的,習慣了自己做飯的味道。

  她再想去添第三碗飯的時候,發現盛飯的簋里已經空空如也,淵昭淡聲:「你體虛,不宜多食。」

  雲月璽一愣,淵昭已然看向她:「我只按照我的胃口和你最多能吃的飯量煮了這麼點飯。」

  雲月璽默然,放下自己的碗,違心夸道:「公子當真神機妙算。」

  淵昭看透了女子此時的心口不一,並不多說。

  雲月璽再度真心實意夸道:「這些飯菜,都是公子做的?」

  淵昭道:「是。」

  「公子做的菜美味可口,想必公子日日能吃到這麼好吃的魚,必然心情極佳。」雲月璽吃了別人的飯菜,下意識誇獎。

  「不,這是最後一條魚,之後不會再有。」淵昭如實回答。

  雲月璽怔住,她思考一下目前二人的關係,到底,兩人也算是鄰居,雲月璽小心翼翼,生怕戳傷了淵昭的自尊心:「不會再有的意思是……冒昧問句,公子可是因短缺銀錢?」

  這位公子家徒四壁,的確不像是有錢的模樣。

  淵昭沒有否認:「的確囊中羞澀。」

  他再在京城待一段時間,或許就會離開,銀錢他也不打算去拿、去賺。

  雲月璽看他承認得那麼乾脆,心底湧起些酸意:多麼好的一個公子,清風朗月與人為善,會讀書會做飯,卻窮得快揭不開鍋。

  不過,她可以幫助他!

  雲月璽忽而生出一種現代的「資助窮困大學生」的豪情來,她先是道:「依照公子的廚藝,公子便是隨意去一個酒樓任職,也不會短缺銀錢,不過,酒樓事務繁多,許是會耽擱公子考學,如果公子不棄,我想請公子做飯,食材全由我出,每日吃什麼也由公子來定,而且,我每日大都在外為人梳妝,一般只用早晚飯,不會耽擱公子的時間,至於銀錢,可由公子來定。」

  她補充道:「公子也看到了,我每日非常忙,沒太多時間做晚飯,哪怕做,也只是匆匆做完了事。」

  這的確是個誘人的好差事。

  淵昭垂眸,明白了雲月璽是在對他釋放善意,但是,他道:「抱歉,我志不在此。」

  雲月璽收好自己的失落,被拒絕也沒什麼,她是個務實的人,但是別人或許有更重要的堅持。

  對於書生來說,可能確實難以接受給人當廚子。

  雲月璽想了想,換了個思路:「如此,我不勉強公子,適才公子說我體虛,想必公子對杏林之術也有造詣?」

  淵昭不否認:「是。」

  望聞問切天人合一,他都頗有建樹。

  他大概知道雲月璽要說什麼,先一步開口:「師門有命,本門弟子不得從事杏林之術,也不得為同一人診治超過三次,若違戒,寧死。」

  所以,他看出雲月璽體虛,因是小毛病,也未曾說要替她治療,只少煮了飯。

  雲月璽聽這規矩奇怪,但是天下奇怪的東西多了去了,她反而心生肅然,拿這位公子舉例,此門門下弟子若是窮困潦倒,也不得以醫術掙錢,若是因醫術超群,被人強逼著去看病,也算是違戒。

  這個世界沒有可支配的靈氣,自然也沒了修者手段,淵昭的門派是如何做到清算違戒弟子的?

  雲月璽問出自己的疑惑。

  淵昭道:「不須清算,若違此戒,我會自戕。」

  他那些師兄和所謂的師父,嚴格意義上來說都和他不是一支,甚至,他們其實連輩分都不同。淵昭的師門其實就他一個,若他違戒,按規定他會在找到傳人後自戕。

  他的藍衣本溫潤,雖整個人偏於高曠疏冷,但也從未流露出像剛才那樣的鐵血之意。

  雲月璽便不再問,能讓門下弟子心甘情願遵守的規定,必定有其緣故。

  雲月璽不再說話,她垂著眸,淵昭以為是她每提一個為自己好的意見,都被自己否決,所以現在心情低落。

  淵昭道:「我自有謀生之道,姑娘不必煩憂。」

  他的目光從雲月璽臉上掠過,如輕羽,旋即又移開,沒有一絲停留,看著坦蕩,倒像是刻意。

  雲月璽清楚這是他在安慰自己,她準備結束這個話題:「既然公子也不再用飯,那我去將碗洗乾淨。」

  吃人家的、住人家的,幫人家洗碗是她該做的。

  此時天色早亮,也不再是昨晚的兇險景象,淵昭習慣了自己洗碗,道:「不必,姑娘既然忙,可先離去,我還有事。」

  一天時間,雲月璽已然發現此人不愛客套,他說不需要自己,那就是真的不需要自己。

  雲月璽謝過淵昭後,從淵昭家裡離開。

  她把對淵昭如何謀生的好奇爛在肚子裡,不再多話。

  雲月璽回去,清點了自己還有多少銀錢,安南王妃非常滿意她的梳妝,給了不少賞賜。雲月璽的打算便是儘快利用這筆資金,去盤一個鋪子賣些首飾、胭脂。

  她只有自己一人,每日畫妝頂天了也只能賺那點錢,必須想其他法子。

  她現在暫時有了一兩個月的資金,但是,倒是缺個經驗老道的熟手做掌柜。如今經驗老道的掌柜,大都在有名的商鋪商行,雲月璽這樣剛開鋪子的,花錢也請不來他們,能請到的一般能力不太強,還得考察人品如何,實在是麻煩。

  雲月璽想到了一個人。

  她買了些禮物,打探到那人的地址再上門。

  對方居住在一個非常破舊的小巷裡,七拐八折非常不好找,巷子的地面都有好些污水痕跡。雲月璽給了領路者賞銀,去敲了敲門。

  她今日要找的人,便是那對收養了雲驕陽的商人夫妻。

  這對商人夫妻因妻子身體不好,丈夫頂著這個世界父母親族的壓力,不讓妻子再生,也不納妾,兩人只有一個女兒,卻也無損恩愛,但天不遂人願,在夫婦倆來京城做生意時,女嬰被偷走。

  之後,官府搗破盜匪老巢,夫婦倆去尋自己女兒,但當時所有父母都已經領走了自己的女兒,他們去那兒時,只剩下雲驕陽一個,官府說,其餘人的女兒都領回去了,那就是他們的女兒。

  商人夫婦的女兒被偷時也還小,如今幾年過去,他們也不是完全認得這人是否是自己女兒。商人說不管是不是,反正也是緣分,如果他們不領回家養,這女孩兒可無家可歸了,妻子也越看那女孩兒越喜歡,反正就當親女兒養,商人總在輾轉,他們帶著雲驕陽離開了京城。

  之後,侯夫人找到了雲驕陽……侯夫人認為如果沒有那對商人夫婦帶走雲驕陽,雲驕陽不會和自己分離那麼久,在她帶回雲驕陽後,她便吩咐底下人,隨意給商人安了個罪名落獄。

  商人妻子散盡家財,才算把商人給救出來。

  雲月璽來找這商人,一是他們都有共同的敵人,不會被侯夫人收買,二是商人經驗老到,時值低谷,他缺一個機會,自己缺一個人才。

  雲月璽敲門,被一個中年男子迎進去,這男子身子骨似乎有些弱,步履有些拖沓。

  雲月璽講清楚來意後,他眼睛一亮,如今他們夫婦窮困潦倒,這女子不亞於雪中送炭,但這商人,也就是胡歸戶嘆了口氣道:「姑娘好意,我本不欲推辭,但……姑娘,我同這京城中某個侯府有些齟齬,你任用我,或許會招致災禍。」

  雲月璽正要說話,裡屋便傳來一道女聲,那女聲如黃鶯般,一個容貌和善的美婦衝出來,極高興地看著雲月璽:「是月兒回來了?」

  她不由分說衝到了雲月璽面前,拉著她的手:「月兒來了!月兒,前些日子你出門踏青,怎麼到現在才回來?」

  胡歸戶見狀忍淚:「嬌娥,她不是月兒。」

  「哪裡不是?月兒越長越好看了。」這美婦沖雲月璽笑道。

  胡歸戶向雲月璽致歉:「我夫人她,前些時日神智出了些問題,平時倒好,但見著身材苗條的女子,就要認成自己女兒。」

  胡歸戶心中充斥著股悲愴,那女兒算什么女兒,他們當她是自己親生女兒,從未有過半點苛責,琴棋書畫都請人教她,可她呢……是,他們是比不上侯府的門楣,她要回去找親生父母無可指摘,但為何在她母親算計他們時袖手旁觀。

  嬌娥的病,便是偷偷去見了她一面,回來便大哭一場,成了這樣,也不知她到底對嬌娥做了什麼,說了什麼。

  胡歸戶這輩子最恨的事情,就是當初養了雲驕陽!

  雲月璽見胡歸戶面色沉痛,她沒有抽開嬌娥的手,只對胡歸戶道:「我知道你們同文昌侯府有過節,我和他們也有過節。」

  胡歸戶見她說出文昌侯府,震驚地看著她,雲月璽道:「我就是被文昌侯府抱錯的那名女子,不過,他們並未拿我當人看,而是在報復我。」

  雲月璽說了自己在侯府的一切經歷,以及之後發生的一些事情。

  胡歸戶越聽越氣憤,怒道:「稚女何辜?她們自己認錯了你,累得你沒找到自己親父母,怎麼還遷怒你?這么小的孩子,她們都下得了手,高門大戶的,心都是黑的嗎?」

  按照文昌侯府的地位,她們是第一批去認女的人家,她們自己認錯了能怪誰?

  說是心疼雲驕陽,她們怎麼不反省自己?只知道把罪過推到別人頭上。

  雲月璽道:「是黑的。你也聽到了,我口齒不利,不足以管理整個店鋪,我想,我聘請你。我們都被侯府毀了人生,現在,我們再一起爬起來。」

  直到爬到差不多的高度,就有了清算總帳的能力。

  胡歸戶看看自己所租的破敗房子,思及自己之前的房屋產業,再看看神智不清的妻子,他咬咬牙:「好,姑娘,我還有一事想問姑娘。」

  胡歸戶想問的是雲月璽也是那場事件中被抱錯的女嬰,會不會,她有可能是自己的女兒?

  雲月璽也要找自己親生父母,當即同胡歸戶滴血認親,兩滴血並未交融。

  胡歸戶眼裡藏不住的失望,他給侯府養了這麼久的女兒,他的女兒哪兒去了呢?

  此事暫且不表,胡歸戶已然同意擔任掌柜。

  雲月璽找到了地皮,加緊完成裝潢,她自己則一張張地畫首飾圖紙,請工匠打造首飾。找雲月璽梳妝的客人們大都非富即貴,雲月璽目前資金有限,能打造出的首飾沒有特別珍貴華麗的東西,但是,也不能讓別人認為自己拿不出好東西,不夠有品味。

  雲月璽想出一個辦法,她畫出幾套頭面的圖紙,再請了畫師拿上好的畫紙來畫,渲染、上色,筆觸如龍,畫出來極有神韻,那股子美貌撲面而來,幾乎能讓所有女子為之心動,她再將這個畫紙給裱好。

  雲月璽本想過讓隔壁的書生來繪畫,她好給他銀錢,但是……

  那書生師門規矩太多,不能給人做飯,也不能給人看病超過三次,違規則死……雲月璽為了他的生命著想,還是不找他了。

  她默默地想了一個不大恰當的比喻,淵昭的師門就像是把淵昭培養成一個萬能的、什麼都會的全才,誰都想娶他回去,但是師門有命,淵昭不能嫁人……

  雲月璽被詭異的比喻給腦補得一臉血,那比喻實在太不恰當且混帳,淵昭的技能是有用的,他不給別人做飯,但是可以給自己做,也能給自己看病。

  在忙碌中,雲月璽的鋪子開張了。

  她之前便給好些夫人小姐下過請帖,如今,也有好些夫人小姐們來。

  她們原本只是因著和雲月璽的情分,才來這裡看看,想著大不了買上一支簪子或者是耳墜來支持她也就罷了,雲月璽太年輕,她們不大相信她能做好首飾。

  這些夫人小姐們一來,見到雲月璽鋪內的首飾後便把那些輕視忘到九霄雲外,那些首飾個個獨特好看,一樣接一樣,幾乎令人眼花繚亂,不捨得挪開眼睛。

  雲月璽說話太慢,她每次一說話還愛說長句,相當於一個結巴愛話癆,她深知自己的弱點,今日開張,只給成交了第一單的客人梳妝。

  經過她的巧手,那女客戴著剛買的珍珠簪子,簪子上還綴著小珍珠流蘇,搭配著一支造型簡單的青金石簪,可謂是別出心裁,美貌動人。

  另外的女客們自然看見這些簪子插上頭的效果,原本覺得那幾樣簪子不算太好看的女客也心動起來,趕緊去挑,可惜,每樣首飾只有兩件一樣的。

  購買的女客越來越多,漸漸也有些眼光高的、覺得那些小首飾用料普通的夫人看到了雲月璽店中裝裱好的畫,她們興奮道:「這套是什麼,看色澤像是紅寶石,當真奇美。」

  胡立戶立即過來,說這套首飾非常珍貴,也是小店親自設計的,因太過珍貴,只能先付一半定金並簽訂契約後,再進行專門打造,而且,一套圖紙只能被定製打造一次,如果客人對某些地方不滿,可以改些圖紙,安全按照客人意思來打造。

  同樣的,它面料珍貴、造型優美、還獨一無二,價格也非常高昂。

  雲月璽還給每套都取了名字,被這位夫人看上這套便叫做「紅鸞雙舞」。

  許多夫人都動心,但是因為價格太過高昂,不少人只能看看,不過,一個家底豐厚的夫人倒是出錢定製了一套此首飾,字據上寫好首飾模樣,各部位用料及重量,她讓人去取來銀錢,簽訂好字據,迎來旁人的欽羨目光。

  以這等模式,雲月璽的店鋪可謂是日進斗金,她的人手忙不過來,就連嬌娥也來幫忙。

  嬌娥同樣精於人情,而且,自從雲月璽出現後,或許是因為雲月璽帶了東西去看她,還幫他們找了新的房子,她也不再拉著雲月璽以外的人叫女兒,無論雲月璽和胡歸戶怎麼說,她都認定了雲月璽是她的女兒。

  雲月璽見說不動,也不再說,她和胡歸戶一家相互扶持,她本該對嬌娥好。

  這日,嬌娥在店鋪裡間算帳,時值傍晚,鋪內已經沒了什麼人,雲月璽則在擦拭首飾,胡歸戶則在看近期單子。

  雲驕陽帶著兩個貼身丫鬟,寒著俏臉怒氣沖衝上門來。

  她一進門,便不管三七二十一,揚手道:「砸了這個店!」

  雲驕陽身後的兩個丫鬟立刻上前,當真要砸店。她們在侯府內都聽說了,之前那個可憐蟲倒霉星雲月璽離開侯府,不只沒死在外邊,反而越過越好。

  明明當初她比自己還要不堪,憑什麼現在能過得這麼好?

  丫鬟們全都面無表情,想上前去砸雲月璽的店,她們正挽起胳膊,剛碰到雲月璽擺放首飾的櫃檯,便被一笤帚劈頭蓋臉地打過來。

  笤帚打在身上極疼,她們的臉都被刮花了,或許還流了血。

  兩個丫鬟驚訝地看著雲月璽手持笤帚,毫不手軟地向她們打來,不禁覺得不可思議。

  「你幹什麼?」一個丫鬟費力抓住雲月璽的笤帚,揚著被刮花的臉:「我們可是侯府的丫鬟,你敢動我們?!」

  「原來是侯府的狗在仗人勢。」雲月璽手上用力,扯過笤帚,用力地打了說話那丫鬟的嘴巴,直給她抽得腫起來,「天子腳下,侯府也得守規矩,你們這兩條狗別是來刻意抹黑京城所有侯府的名聲。」

  那兩個丫鬟以為來砸店,雲月璽不敢反抗,什麼幫手都沒帶,她們沒有武器,被雲月璽的笤帚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我們是奉文昌侯府的命來砸了你這店,你再野蠻,定有你好看的。」丫鬟捂著嘴叫囂,以為這樣雲月璽便打不到她的嘴,雲月璽挑眉,手起笤帚落,啪地打在她們的手上,她們一吃痛,手下意識縮開,雲月璽再一笤帚,打到她們嘴上。

  雲驕陽沒料到事情這麼發展,她是來找麻煩的,不是被麻煩找的。

  雲驕陽的丫鬟們徹底退後幾步,側著臉道:「好你個市井潑婦,你再不停手,我們……」

  側著臉?以為就打不到嘴了?

  雲月璽換了只手拿笤帚,一笤帚甩到兩個丫鬟的右臉,她們被打得頭向雲月璽方向一偏,正好以嘴直面雲月璽,「啪」一聲,這又被結結實實打到了嘴。

  「我口吃,但沒傻。」雲月璽嘲諷,人的身體是有反應的,她想打嘴很簡單,哪怕這兩個丫鬟背過身去,她也可以一笤帚戳她們的腰,迫使她們發笑動彈側身,側身那瞬間再打右臉,一偏頭過來不就打了嘴?她們躲什麼?

  ……

  「夠了!」雲驕陽氣得渾身發抖,要不是她現在自持身份,她都想動手打雲月璽,安南王府那一次,她淪為京城笑柄,她本在家休養,母親說會動手對付雲月璽,但總說在安排,雲驕陽好不容易聽到雲月璽的消息,以為是她落魄倒霉,沒想到居然聽到雲月璽的店日進斗金的消息。

  傳聞她的店,一個比二十個還賺錢,而且供不應求,頗受京城小姐們的吹捧。

  雲驕陽當即生怒,帶上人出門砸店。

  「你這鋪子有這麼多貴人買你的東西,不都是看在你是文昌侯府的前小姐上?」雲驕陽怒氣沖沖,總覺得自己被占了便宜,「她們想討好文昌侯府,所以才來買你的面子,你人不在侯府,還是靠著侯府的名聲賺錢,你要不要臉?」

  「給我砸!」雲驕陽怒喝,「我們侯府的名聲,餵狗都不能讓你利用!」

  她說了一堆,但是身後的兩個丫鬟被雲月璽打怕了,畏畏縮縮不敢上前。雲驕陽怒極,或許是雲月璽暫時沒打她,她居然失了風度,欲上前親自砸雲月璽的店。

  胡歸戶已經去裡間拿東西去。

  雲月璽毫不手軟,她先是看著雲驕陽砸了自己一個香爐,估算香爐的價格後,論起笤帚啪啪啪打在雲驕陽臉上,她用的是棍法,用起笤帚來如同生花,最後「啪」一下打在雲驕陽腳上,雲驕陽立即站不穩,腳下一滑,磕在地上。

  她不敢置信,打丫鬟也就算了,雲月璽居然敢打自己?

  自己可是文昌侯府的小姐,她會是未來的郡主,平民毆打郡主,可是會坐牢的!

  也就在這時,門口居然來了好些小姐,目瞪口呆地看著雲月璽揍人。雲月璽都傍晚了還沒走,就是因為之前有小姐說今日傍晚她要來挑幾樣首飾,讓雲月璽給點建議。

  雲月璽沒多大力氣,別人要是力氣比她大得多,她就沒辦法了,但是對付雲驕陽綽綽有餘。

  話是如此,門口的小姐們還是震驚,她們長在深閨,哪裡看過這麼利落的打法,一時覺得雲月璽柔中帶剛,極吸引人。

  侍郎小姐先反應過來:「那個是,侯府小姐?」

  她們和雲月璽關係更好,都不叫雲驕陽為雲小姐了。

  小姐們捂著嘴,紛紛為雲月璽擔心起來,打了侯府小姐,她該怎麼辦?

  「月璽,你怎麼這麼衝動?」侍郎小姐走過去,「你這樣可會惹麻煩。」

  「是啊。」

  「我得回去告訴我母親,讓她想想辦法。」

  雲驕陽在眾人面前摔倒,別人還關心罪魁禍首,不關心她,她更妒忌,道:「雲月璽,你不只利用文昌侯府的名聲來開你的鋪子,如今,居然還敢打我!」

  她被打怕了,嘴上凶,不敢再動手。

  諸位小姐們聽不懂:「什麼利用文昌侯府的名聲?」

  雲月璽道:「她的意思是,你們來買我東西,都是看在文昌侯府的面子上,你們想討好文昌侯府,所以才這樣。我占了她的便宜,所以她要砸我的店。」

  「看在她們的面子上?」眾位小姐紛紛覺得受了侮辱,她們來買個東西,怎麼叫做是來討好文昌侯府?

  「侯府小姐好大的口氣,我堂堂郡主,母親是太傅之女,父親是定軍侯,我來買東西,成了看你們的面子?!」

  「你們文昌侯府的門楣高到全京城的人都要來討好你們?難怪你們之前總認為月璽占你們便宜,當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這位小郡主脾氣暴烈,恨不得衝上去撕了雲驕陽。

  剩下的那些小姐們身份沒雲驕陽高,倒是不敢罵,但是,她們也根本不在乎文昌侯府,紛紛紅著眼。

  「只你一個罷了。」雲驕陽梗著脖子,「除了你,還有那麼多人,她們不想討好侯府?」

  「各位嬌客們讓讓。」胡歸戶捧著一沓帳本過來,這些日子他忙了起來,有了精氣神,整個人不似之前的頹廢瘦弱,倒是又有了儒商風範。

  雲驕陽聽見這個聲音,身體一震,是之前的商人父親?

  平心而論,商人父親對她很好,差不多有求必應,雲驕陽現在狼狽,下意識覺得胡歸戶是來幫她的。

  但是,她不能叫父親,不能裝作認識他,否則,會對她的名聲不好的。

  雲驕陽正想著,巴巴地看著胡歸戶,沒料到,胡歸戶毫不掩飾地對她的厭惡,充滿鄙視地望她一眼,其間夾雜著的輕視,讓雲驕陽遍體生冷。

  怎麼是這個眼神?

  胡歸戶之前耽擱了,便是去安頓妻子加上拿證據,他現在翻開那證據,念著購買記錄,其間的人名大約有「安南王妃、鎮北王妃、定軍候夫人、定軍候小姐、丞相夫人……」

  每個身份都不需要攀附文昌侯府。

  胡歸戶看著雲驕陽的臉一陣青白,冷哼道:「這位小姐,天子腳下臥虎藏龍,臣子是天子的臣子,百姓是天子的百姓,他們哪怕要討好,也是向天子效忠,為何要討好你文昌侯府?難道你侯府比天子還大?」

  這話不可謂不誅心,而且,他慷慨陳詞,半點沒有雲月璽的結巴。

  哪怕是蠢鈍如雲驕陽,也不敢接這話。

  她直覺,她要是回答了是,就是頂巨大的罪名扣下,可是,父親怎麼會這麼對自己?

  雲驕陽沒忍住:「爹,你……」

  她說完,臉色一白,不能叫爹,雲驕陽不可謂不難受,怎麼之前一直維護她的父親,現在來維護雲月璽?

  雲驕陽心底難受極了,雲月璽看透她的心思,道:「現在你也聽到了,你冤枉我,我也打了你,我們各退一步,別鬧到見官。」

  見官?

  對啊,雲驕陽心想,她可是侯府千金,雲月璽一個平民打了自己,絕對要吃官司。

  她起身,怨毒道:「這口氣,我咽不下去,我們去見官。」

  雲月璽見她上鉤,心中開懷,面上不動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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