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暈厥

  齊延望著林破南手中舉起的戰斧,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他不懼死!

  作為戍邊的將軍,他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林破南望著一臉平靜的齊延,手中的戰斧欲落下,卻止不住發抖。

  好像有種力量在他身體裡叫囂,在阻止他。

  他的手抖得越來厲害,他眼中的興奮被痛楚所替代。

  倏然,戰斧掉落在地。

  「砰」的一聲,將蕭令安、林風的視線吸引過來。

  齊延聞聲,忽的睜開眼睛。

  他們齊齊看向林破南,只見他捂著頭,面容痛苦的伏在馬背上。

  林破南拼命的掙扎著、大叫著,他從馬背上掉落下來,在地上不停的翻滾。

  他雙目猩紅,如同浸了血一樣可怖。

  林風見狀,大感不妙。

  他立即翻身下馬,跑到林破南面前,伸手去扶他,焦急的喊道:「將軍!」

  結果林破南就是一巴掌扇在林風臉上,怒吼道:「滾——」。

  林風顧不上臉上的疼痛,從背後鉗住發狂的林破南。

  林破南不斷的掙扎著,嘴裡不斷的嘶喊道:「林風,你是不是找死,放開本將軍。」

  林風置若罔聞,將林破南扔到飛燕背上,然後翻身上馬,從背後箍住林破南,拉起韁繩,夾緊馬肚,策馬淌過黑石河。

  「林飛林羽,善後!」林風丟下一句,揚鞭離去。

  蕭令安眼睛微眯,齊延滿眼疑惑。兩人同時看向遠去的林破南。

  只聽見林破南竭力的嘶吼著:「林風,放開本將軍,林玉郎那蠢貨又壞我好事,我要殺了齊延,殺了齊延。」

  林破南雖已走遠,可他怒氣衝天的嘶吼聲還是隨風傳入了蕭令安和齊延耳中。

  林風帶著已經暈厥的林破南與李崖率領的援軍擦肩而過。

  李崖來不及多想,和林木一起將黑石河兩岸和黑陸洲上的南陵軍團團圍住。

  南陵軍自知大勢已去,不再做無謂的掙扎,紛紛丟掉手中的兵刃,束手就擒。

  林飛林羽沒有直接殺了齊延,而是看向不動聲色的蕭令安。

  林破南走了,這裡蕭令安最大。

  蕭令安沉默片刻,策馬走到齊延身側,面無表情的看了齊延一眼,又看向林飛林羽馬背上掛著的黑布袋,沉聲道:「林將軍不在,這裡你們自行處置。」

  林破南的戰功他不屑去搶,但他好奇剛才能把人炸飛的是何兵器。

  說罷,蕭令安策馬至李崖面前,低聲吩咐幾句便疾馳回營。

  此刻齊延虛弱至極,他顧不上左腹傷口的痛,腦中全是剛才發狂的林破南以及他剛才說的那番話。

  林玉郎是林破南的小字,他一直都知道。

  林破南為何罵自己是蠢貨?

  林飛下馬走上前,撿起地上戰斧,遞給林羽,然後仰頭對齊延說道:「齊將軍,請吧!」

  齊延回過神,翻身下馬,任由林飛用繩索縛住。

  林飛對齊延的配合感到詫異,他看了眼齊延左腹的傷口,又見他臉色蒼白,心中一頓。

  他沒有將被綁住雙手的齊延拖在馬後跑,而是讓林羽和齊延共騎一馬,打馬回營。

  天明破曉,東邊的天空,慢慢升起一輪光暈。

  黑石河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黑陸洲上的黑卵石被血染上了一抹紅,空氣中瀰漫的血腥氣隨風飄散。

  成群的黑鴉盤旋在黑石河上空,落在黑石河兩岸和黑陸洲上,啃食著戰死兒郎的血肉。

  黑石河中成群結隊的魚兒聚攏在一起,分享著黑石河上漂浮的斷臂殘肢。

  不知又要經過多少次無垠之水的洗禮,才能讓黑石河恢復往日的清澈。

  營帳中,林破南臉色蒼白,閉目躺在榻上。

  於春正在為林破南檢查傷勢,林風站在一側焦急的問道:「於大夫,將軍傷的重不重?」

  於春眉頭微蹙,嘆聲道:「將軍的傷口離心臟只有兩寸,且失了這麼多血,你為何不早些帶他回來。」於春的語氣中有一絲責備。

  林風垂眸不語。

  於春望著林風臉上清晰的五指印,嘆息一聲,「算了,我也知道你無奈。將軍他比不得公子,將軍是個不怕死不怕痛的。」

  說著,於春看了眼林破南左胸上的傷口,站起身來,為難的看著林風,說:「小蝶不在,你先給將軍把鎧甲脫下,將傷口清洗一番,換上衣服,我再來縫合傷口。」

  說完,於春轉身出了營帳。

  林風怔在原地,內心掙扎了一番,走到門口吩咐守衛提來熱水,並喚來林揚和林雲在外守著。

  林風輕輕扶起林破南,脫下他身上的鎧甲,然後是外衫,一層又一層。

  直至剩下褻衣,林風的手停在半空中,遲遲不敢落下。

  他閉上眼睛,緩緩解開林破南的褻衣,然後摸索著去解開林破南的束胸帶。

  不小心觸碰到林破南溫熱肌膚,他的手指一抖,心也跟著一顫。他眉頭緊皺,壓下心中的悸動,囁囁嚅嚅的解開林破南身上纏的一圈又一圈的束胸布,然後將外袍覆在林破南身上。

  做完這一切,林風已是滿頭大汗。

  熱水已漸溫,林風睜開眼,將蓋在林破南身上的外袍往下拉了拉,露出左胸的傷口。

  林破南膚白勝雪,他左胸上的傷口如同張開的血盆大口,格外可怖。

  林風擰著眉,將沾上溫水的棉帕擰個半干,輕輕擦拭著傷口周邊已經乾涸的血跡。

  一刻鐘後,林風將棉帕扔進血盆里,再次閉上眼睛,替林破南輕輕纏上乾淨的束胸帶,換上褻衣,將被子給林破南蓋好,全身只留出傷口的位置裸露在外。

  他起身站起來,將林破南換下的衣服裹成一團, 放到一側,沖帳外喊道:「於大夫,好了。」

  於春撩簾進帳,瞧見林風雙頰緋紅,他臉上的五指印更加明顯。

  於春搖了搖頭,嘆息一聲,走到榻邊,坐在矮椅上,打開醫藥箱,拿出銀針和棉線替林破南縫合傷口。

  於春心無旁騖,手中的銀針在林破南的皮肉里來回穿梭。

  儘管傷口上撒了麻沸散,暈厥的林破南還是感到了痛楚,疼得他眉頭緊蹙。

  傷口縫合後,於春提了醫藥箱出帳。林風替林破南穿好外袍,坐在小案後看著躺在榻上的林破南。

  巳時,林飛林雷來到主帳外,看到林楊和林雲守在帳外,上前問道:「將軍呢?」

  林雲指了指帳簾,小聲道:「於大夫才診治完,還躺著呢。」

  「老大呢?」林雷問。

  「也在裡面。」

  林揚話音剛落,林風就已出現在門口。

  林風放下帳簾,走下台階,看著林雷問道:「蕭世子呢?」

  「回他自己營帳了。」林雷答道。

  林破南兩次發病蕭令安都在場,林風也不確這次醒來是誰。

  是林破南?林玉郎?還是那個又斷了記憶不認識他們的林玉郎?

  蕭令安這裡,他瞞不住。更何況,於春還跟他提過一嘴,蕭令安曾套過他話。

  這讓林風不得不去找蕭令安。

  真假摻半的坦白,總比讓蕭令安發現林破南女子強。

  有病不是罪,欺瞞聖上才是罪。

  齊延雖被俘,但瓮州城內還有齊延的兵馬守城。營中糧草不足,不知還能撐幾日。

  若等到糧草耗盡,瓮州城中的南陵軍反撲,後果不堪設想。

  而且還有一兩萬南陵俘軍在這,也需要糧食。現在營中根本沒餘糧,總不能將所有南陵俘軍斬殺殆盡。

  最佳辦法就是速戰速決結束戰事。

  蕭令安在此,他不可能越過蕭令安自做主張,必須與蕭令安為先。

  「林雷林飛你們去清點傷亡,登記造冊。」林風說著,扭頭看向林揚和林雲,「你們繼續在這守著,我去找蕭世子,將軍醒了第一時間通知我。」

  林揚和林雲點頭,林雷應聲離開,唯有林飛怔在原地。

  「……老大,」林飛踟躕片刻,欲言又止,最後只說了一句,「齊延的傷——」。

  他想說齊延傷勢過重,若再不救治,只怕還沒等林破南醒來,齊延就一命嗚呼了。

  對於能征善戰的敵國將軍,活著比死了有價值。

  林風沉思片刻,說:「遣軍醫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