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屆諾貝爾文學獎

  作者簡介

  奧德修斯·埃里蒂斯於1911年11月2日出生於希臘克里特島的伊拉克利翁城。父親是位著名的實業家,家境殷實。1914年,埃里蒂斯隨全家遷居雅典,一直在那兒讀完中學。中學時期,他就對詩歌產生極大的興趣,18歲時偶爾讀到法國詩人艾呂雅的一本詩集,開始醉心於法國超現實主義,並受其影響。

  1930年,埃里蒂斯考入雅典大學法律系,後到巴黎攻讀文學。從1934年開始,埃里蒂斯開始進行詩歌創作,翌年,便在希臘革新派主辦的《新文學》雜誌上發表處女作。1937年,埃里蒂斯入陸軍學校,從陸軍學校退役後開始一心從事詩歌創作和翻譯。1940年,他發表了第一部詩集《方向》,奠定了他在詩壇上的地位,成為希臘新詩的代表,標誌著以塞菲里斯為代表的「三十年代」繁榮的結束,希臘現代文學從此進入一個全新的歷史階段。

  「二戰」爆發後,墨索里尼將軍隊開入希臘,埃里蒂斯於是在1940年再次入伍,以陸軍中尉身份參加在阿爾巴尼亞的反法西斯戰爭。1943年,埃里蒂斯出版了第二部詩集《初升的太陽》,被譽為「飲日詩人」。

  1946年,埃里蒂斯的戰爭題材長詩《英雄輓歌———獻給在阿爾巴尼亞戰役中犧牲的陸軍少尉》問世。長詩雖然充滿悲劇氣氛,但格調雄壯、意境深遠,讀之哀而不傷,表現了詩人用非現實主義手法和獨特的內心感受表現戰爭主題的才華。

  之後,埃里蒂斯連續14年沒有發表詩作。1959年以長篇組詩《理所當然》重出江湖,並獲得國家詩歌獎,還因此被授予鳳凰勳章。

  1960年,詩集《對天七嘆》出版。1967年,希臘發生軍事政變,詩人移居巴黎,一度中止創作,開始沉迷於拼貼藝術,直到1971年才又發表詩作。主要的有詩集《統治者太陽神》(1972)、《光明樹和第十四個美人》 (1972)、《步詩》(1974)、《同胞》(1977),組詩《瑪麗亞·尼菲利》等。

  1996年3月18日,埃里蒂斯在雅典去世。

  作品賞析

  1.作品介紹

  埃里蒂斯的詩以希臘為背景,是希臘傑出的詩人,是繼塞菲里斯之後第二位摘取諾貝爾文學獎桂冠的希臘作家,他的出現標誌著希臘文學新的開始。

  詩集《方向》收錄了詩人從1935年到1939年早期的全部創作,包括《愛琴海》、《礁石的瑪麗》、《姑娘們踐踏著幾個……》、《日子正當少年》和《瘋狂的石榴樹》等名篇。這些詩篇獨具魅力,是「希臘傳統元素」和「時代心理」的藝術再現,還不乏超現實主義的玄奧深邃和詭秘奇特。詩集圍繞愛琴海這個古老而神秘的地方展開。在詩人眼中,真正代表希臘物質和精神的最高「本質」就是愛琴海,詩人試圖藉助超現實主義的手法來打破古典理性主義的束縛,抒寫希臘「真實面目」,由此而贏得了「愛琴海歌手」的美名。埃里蒂斯曾說:「作為一個詩人,我的想像力是從愛琴海的礁石和小帆船,以及島上的白灰屋和風車的世界中培育起來的,整個愛琴海在我的意識中已烙下不可忘懷的印象。」

  《初升的太陽》可以說是《方向》的續集,因為詩人繼續吟詠愛琴海風物,只是同時還特別歌頌了太陽。在希臘傳統文化中,太陽是萬物之神,詩人自稱喜愛談論「形而上的太陽」,認為「希臘語這一魔術工具與太陽保持著一種現實或象徵的關係」,又說太陽是「構成詩細胞的核心」。詩集中《暢飲科林思的陽光》、《在小曬場上》、《光輝的日子》、《日子正當少年》、《我不再認識夜》、《逆流而進》以及《膝頭受傷的孩子》等名篇,都是通過對太陽的描寫來闡明自然界和人類社會的一切的。顯然,詩人所歌頌著的「形而上的太陽」象徵著人類最高理想的「真理」。由於埃里蒂斯對太陽有著這種深切的內心感受,而被譽為「飲日詩人」。

  《理所當然》是一套組詩,全長約1500行。詩人將現代手法同傳統形式結合起來,以詩人的自我意識來顯示人類從起源到現今的歷史縮影。始終表達了詩人對客觀世界和人類命運的覺悟和見解,蘊含著嚴肅深邃的哲理。

  「理所當然」出自天主教對聖母的讚美詩的首句「理所當然讚美你」,這就意味著整首詩都是以希臘正教禮儀為模式展開的,接下來由《創世頌》、《受難頌》和《光榮頌》三部分組成,分別反映基督降生、受難、死亡、復活和永生的過程。表面上看,全詩是在敘述基督,而事實上訴說的是他的民族、人民以及他們所代表的人類的苦難,所歌頌的是他們的戰鬥、新生和對未來的希望。

  2.經典聚焦

  「二戰」中,希臘遭受法西斯的侵略,埃里蒂斯積極投身於反法西斯的偉大戰爭中去,親身經歷了血與火的洗禮,由此寫出了這首戰爭題材的長詩《英雄輓歌———獻給在阿爾巴尼亞戰役中犧牲的陸軍少尉》。這首長達300多行的抒情詩,從戰火在「太陽最早居留的地方」點燃寫起,以復活節的鐘聲在獲得解放的國土上迴蕩結束。全詩描述了一位青年軍官平凡而短暫的一生,無論是他在前線浴血奮戰、壯烈殉國,還是戰友、人民對他的悼念和哀思,都充滿著一種悲劇氣氛,但又不失格調雄壯、意境深遠,使全詩哀而不傷,成為戰爭題材的最佳作品。

  他躺在焦灼的都碰上,

  讓威風在寂靜的頭髮間流連,

  一根無心的嫩枝搭在他的左耳。

  ……

  頭盔空著,血染污泥,

  身旁是打掉了半截的胳臂,

  他那雙眉中間,

  有口苦味的小井,

  成為致命的印記。

  ……

  在慘烈的戰鬥中,我們的主人公沒能把槍打響,最終彈片徑直飛射打中他的腦袋。詩人為這位戰死的英雄哀傷,希望能聽到他最後的一句話,哪怕只是一句痛苦的呻吟,然而「他像一支歌曲在黑暗中鉗口無言/他像一座甜食的時鐘剛剛停擺」。接著,他的哀傷轉為悲憤,忍不住問天問地。

  太陽啊,你不是無所不能嗎?

  光明啊,你不是雲的闖將嗎?

  山鷹問,那個年輕人哪裡去了?

  小鷹問,那個年輕人哪裡去了?

  哎呀,母親悲嘆著問,我的兒子哪裡去了?

  於是所有的母親都驚訝她們的孩子哪裡去了。

  深切的悲痛一直蔓延到這位壯烈犧牲的朋友們間,他們「咬一口麵包,麵包滴血/他們深深地凝望天空,天空變得蒼白」。

  在完成了對英雄的悲痛後,詩人開始進行祈禱。他放縱自己的神思遐想,描繪出一幅充滿浪漫色彩的天國,以便自己所熱愛的英雄在那裡快樂地生活。詩人心裡,他沒有死:

  他要上升,去給星星的孩子們唱催眠曲;

  他要頭一個參加天使們的跳舞;

  他要俯身看看愛人的百合;

  他要向雲霞道別;

  他將給平原遍撒綠色的蠟燭。

  最後,詩人化悲痛為力量,為了自由,為了不被侵略者奴役,他向世界發出真實的信號,希望人們勇敢的投入戰鬥。

  自由

  希臘人民在黑暗中指出道路;

  自由

  為了你,太陽將因歡喜而啼哭。

  當邪惡被驅逐時,他既不悲傷,也不孤寂,而是內心充滿了渴望。

  鳥兒,幸福的鳥兒,死亡在這裡消失。

  朋友們,親愛的朋友們,生命在這裡開始。

  從這個歷程,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詩人情感轉變的一個過程,讀之雖哀卻不傷,到最後甚至化悲憤為力量,期待消失死亡,生命開始的那一天。

  一般來講,「輓歌」是哀悼死者的詩歌,情調多是悲傷、哀婉的,可《英雄輓歌———獻給在阿爾巴尼亞戰役中犧牲的陸軍少尉》卻打破這個傳統,哀而不傷,昂揚向上。作者從未著重描寫戰爭的場面和過程,也不突出死者在戰鬥中的表現,而是側重於他的青春年華、美好品質,以及人民對英雄的懷念和頌揚上。最終,詩人的立意並非哀悼犧牲,而是鼓舞鬥志。

  藝術手法上,本詩語言清晰流暢,富於形象化,毫無超現實主義那種晦澀難懂的舊習。詩人運用浪漫主義手法,抒情大於敘述,使得全詩意境清新,形象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