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
埃烏傑尼奧·蒙塔萊於1896年10月12日生於熱那亞海濱小鎮利奇瑞恩。1908年,蒙塔萊考入維多里諾中學,兩年後就讀於第三技術學校,後轉入埃瑪努厄爾皇家技校學習會計,1915年畢業。
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後,蒙塔萊於1917年應徵入伍,作為步兵軍官參戰。戰後復員的他開始從事新聞工作,1922年在《初春》雜誌上發表詩作。1925年,他的第一部詩集《烏賊骨》出版,收錄自1916年以來的詩作。該詩集一經問世,立即轟動詩壇,蒙塔萊成為當時義大利最著名的抒情詩人。
1927年,蒙塔萊移居佛羅倫斯,隨後被任命為該市著名的維俄舍文學館館長。1938年,他被解除館長職務,原因是他曾拒絕加入法西斯黨,且早年曾帶頭在《反法西斯知識分子宣言》上簽名。此後,他專心從事文學翻譯和詩歌創作工作。蒙塔萊翻譯了大量的英、美、西班牙小說和戲劇,將莎士比亞、艾略特、龐德等人的作品介紹給義大利讀者。同時,他仍繼續詩歌創作,於1939年出版了第二部詩集《境遇》。該詩集收錄了他1928年到1939年的作品。其中《別了,黑暗中汽笛聲聲》、《我為你拭去額上的冰霜》、《重新見到你的希望》、《盧加的浴場》及《剪子,莫要傷害那臉容》等名篇都出自這一時期的創作。
1945年,義大利反法西斯抵抗運動達到高潮,蒙塔萊積極投身這場鬥爭,被抵抗運動最高領導機構任命為文化藝術委員會委員。蒙塔萊毫不猶豫地加入到反法西斯行動黨中,領導該黨的機關刊物《自由義大利》,直到1947年解散。
1948年,蒙塔萊遷居米蘭,擔任《晚郵報》編委,主持「閱讀」專欄,並被聘為《消息郵報》的音樂評論家。1956年,他的詩集《暴風雨及其他》出版。該詩集收錄了詩人從1940年至1954年所創作的詩,《暴風雨》、《海濱》、《黃昏中的兩個人》、《新月街上的風》和《囚徒的夢》等都是這一詩集子中的佳作。
到了20世紀六七十年代,他又相繼出版了《薩圖拉》(1962)、《1971年至1972年詩作》(1973)、《未發表的詩》(1975)、《四年詩抄》(1977)、《集外詩集》(1981)等詩集。此外,還出版了文學評論集《在我們的時代》(1972)、翻譯隨筆集《翻譯札記》(1975)和音樂評論集《樂盲》(1981)。
蒙塔萊一生多次獲得文學大獎,義大利總統還授予他「終身參議員」。1975年,蒙塔萊由於「他傑出的詩歌擁有偉大的藝術感,在不適合幻想的人生觀里,詮釋了人類的價值」而獲得諾貝爾文學獎。
1981年9月12日,蒙塔萊在米蘭聖庇護十世醫院逝世,享年85歲。
作品賞析
1.作品介紹
《烏賊骨》是蒙塔萊的第一部詩集,體現了他的詩學主張和隱秘派詩歌的重要特徵。在這一詩集中,詩人努力抒發自己對於人生的難以理解的苦惱與無奈,他始終認為人類在歷史面前是渺小無力的,認為人無法探測歷史的神秘,更無力改變世界的現狀。人的生命當是自由的,但同時又受到現實生活的桎梏,這一矛盾將人類始終陷於生存困境中。為此,詩集大力詛咒「生活之惡」,是它喝光吃淨一切生命的血和肉,使之剩下一具殘骸,猶如「烏賊骨」。
詩集精心選取自然場景,以它們為抒情的中介,通過視覺、聽覺、觸覺和幻覺,運用立意新奇的象徵、聯想、隱喻,刻畫了內心世界的神秘、微妙的情緒和人的個性危機,表達了微妙、複雜的主觀感覺。詩集有不少的名篇,例如《中午歇晌》,其中「牆」的意象頗具深意。人生就像沿著此「牆」踽踽而行,它阻礙了人們超越灰暗的日常生活,不讓我們去領悟周圍世界的奧秘,「牆」體現了詩人對人生的哲理思考。另外,《英國圓號》、《我們不曉得》、《假聲》等也都是該詩集中的名篇。
蒙塔萊的晚期詩作中,《薩圖拉》是最重要的一部。「薩圖拉」意為「大拼盤」,暗喻這部作品在內容和風格上的多樣性。其中也有不少詩篇是獻給亡妻莫斯卡的,既有記敘,也有追思,感情真摯,詩風樸實,蒙塔萊自己稱之為「新聞體詩」,如《贈辭》。
2.經典聚焦
蒙塔萊的詩輕柔優美,讀他的詩仿佛可以聞到午後海灘陽光的氣息,可以感覺到陰影的重量。《汲水的轆轤》就是這樣一首在現實和記憶間巧妙轉接變換的詩篇,詩中沒有寫到一句憂傷,但憂傷就在其中。
汲水的轆轤輾軋轉動,
清澄的泉水
在日光下閃爍波動。
記憶在漫溢的水桶中顫抖,
皎潔的鏡面
浮現出一張笑盈盈的臉容。
我探身親吻水中的影兒;
往昔驀然變得模糊畸形。
在水波中蕩然消隱……
唉,汲水的轆轤輾軋轉動,
水桶又沉落黑暗的深井,
距離吞噬了影兒的笑容。
其實,從第一節開始,詩人的那種憂傷就悄悄而至。泉水清清,波光閃爍,這樣的清泉怎能不令人欣喜萬分。然而詩人寫下此景實際是在暗示,泉水並不常見,沒有泉水時的那種痛苦豈不顯得更令人憂傷?
「轆轤」則是記憶的象徵。只要轆轤轉動,就能汲取清水,其深層的含義是,對往事的記憶非常深刻,就像轆轤取水一樣。
終於,詩人由記憶進入幻覺,看到水面上浮出的一張盈盈笑臉,如此美麗明艷。詩人對那笑臉是多麼熟悉,多麼深刻,體現出對往昔的情戀刻骨銘心。然而,幻影很快消失,「笑盈盈的臉容」不過是鏡花水月,蕩然而去,只留下慨嘆而已。
當詩人從幻覺中清醒過來,看到的依然是「轆轤輾軋轉動,水桶又沉落黑暗的深井」。「黑暗」、「深井」兩個詞語反映了詩人極其痛苦的心情。而這時,「轆轤」又成了束縛的象徵,體現了詩人的悲觀主義宿命論思想。過去與現在之間橫跨著的那道「距離」成了一種凶暴的野獸,實在可怕,寄寓了詩人難以排解的苦悶惆悵。
無疑,《汲水的轆護》是一首愛情詩,描寫的是對愛情的回憶。回憶的對象就是那水桶中浮現出的一張笑盈的臉,但當詩人探身去吻水中的影像時,那影像卻消失了,水桶又被黑暗的井所吞噬。那張臉究竟是誰,是他青春的初戀,還是往昔的愛人,給我們留下了深刻的懸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