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屆諾貝爾文學獎

  作者簡介

  1888年9月26日,托馬斯·斯特恩斯·艾略特出生於密蘇里州的聖路易斯,一個十分富庶的家庭。艾略特的父親是公司總裁,母親原是教師,後成積極參與社會工作。艾略特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也是獨子,雖然母親與5個姐姐對他極度照顧和溺愛,但這並沒有讓艾略特感受到雙倍快樂,實際上情況恰恰相反。

  16歲前,艾略特在聖路易斯的史密斯學院學習。1905年秋,艾略特進入哈佛大學。在這裡,他度過了一段快樂和進步並存的生活,他積極參加學校社團,其中一個是文學方面的「書章」社,這對他之後走上文學創作之路有一定的影響。在一些教授的影響下,艾略特對歐文的醒世格言和桑塔亞納的懷疑論產生興趣。同時,對他影響最深的是塞門茲的《文學中的象徵主義運動》。在學校中,艾略特起初由於選擇了太多的分散課程而搞得自己手忙腳亂,但最後還是憑藉其堅強的毅力獲得比較文學的學士學位以及英國文學的碩士學位。

  1910年,艾略特出國求學,前往巴黎的梭爾邦大學。在那裡,他接受到各種藝術領域的前衛思想,被濃重的學術籠罩。一次,他在法蘭西學院聆聽了伯格森的哲學課後,一下子著了迷,於是他決定重歸哈佛,修享譽世界的哈佛哲學系博士學位。1914年,當哈佛大學大部分的哲學老師已經將他當作自己未來的同事時,艾略特卻來了一次歐洲旅行,並打算於秋後進入牛津大學的默頓學院學習。

  不過,由於戰爭迫近,艾略特提前了去英國的旅程,8月便抵達倫敦。與他同行的美國詩人艾肯將艾略特的詩稿送給著名詩人龐德,9月,艾略特得到龐德的接見,從此,兩人無論在生活還是思想上成為至交,之後更是在新古典主義詩歌的創作活動中緊密相連。在龐德的幫助下,艾略特的詩歌被許多雜誌刊登,其中1915年發表的《J·阿爾弗雷德·普魯弗洛克的情歌》最為成功。此詩是模仿法國象徵派詩人儒爾·拉夫格的風格,帶有濃厚的諷刺意味,將當下的人在面對愛情和生活時的複雜心理刻畫得淋漓盡致。

  1915年,經人介紹,艾略特認識了舞蹈家薇薇安,兩人迅速投入戀情,於當年的6月完婚。然而,這令艾略特的父母十分震驚,尤其當他們得知這個叫薇薇安的女孩有過一長串的感情史和精神病史後,更是深憂不已。於是這場婚姻幾乎使整個家庭瀕於破裂,不過這直接導致艾略特定居英國的決心。

  然而,婚後的生活並非一帆風順,艾略特必須面臨赤裸裸的家庭開支,於是不得已承受繁重的工作量。他在一所學校擔任講師的同時,還在一本先鋒雜誌《自我主義者》做助理編輯的工作。1916年4月,艾略特終於完成博士論文,但由於他拒絕回國而失去了學位。1917年春,在一位朋友的幫助下,艾略特得到一份穩定的工作,即在羅易德銀行擔任評估員。在接受這份工作後,艾略特終於能抽出一定的時間和精力來繼續進行詩歌創作。這一年,他出版了第一本書《普魯弗洛克及其他》,這對它來說無疑是種巨大的鼓舞。這本書實際是由龐德夫婦匿名出資,並由《自我主義者》雜誌印行。此後,艾略特在英國詩壇獲得一席之地,1922年他的《荒原》出版,被評論界看作是20世紀最有影響力的一部詩作,被認為是英美現代詩歌的里程碑,而艾略特本人的名氣也水漲船高,超人想像。

  1927年,艾略特加入了英國國籍。自1930年以後的30年,這個美國來的詩人成為英國文壇上最卓越的詩人及評論家。

  艾略特的第一次婚姻註定是個失敗,薇薇安因為精神上的原因住進療養院。1933年,身心疲憊的艾略特與妻子正式分居。1956年,艾略特娶了第二任妻子弗嵐切,終於收穫家庭婚姻。

  1956年,1月4日,艾略特病逝於倫敦家中。逝世後,家人遵照其遺言進行火化。在教堂的墓碑上寫著:請記住托馬斯·斯特恩斯·艾略特,一位詩人。上面寫著他的生死年月,以及兩句名言:「我的開始就是我的結束,我的結束就是我的開始。」

  作品賞析

  1.作品介紹

  艾略特的詩作往往沒有通盤謀劃好的思想脈絡,他曾竭力為自己辯解,並用拜倫的《唐璜》作比喻:「我當然不敢號稱我十分懂得,當我想露一手時自己的用意。」艾略特認為,在詩歌創作中有種「想像的秩序」和「想像的邏輯」,它們肯定不同於常人熟悉的秩序和邏輯,因為詩人省略了起連接作用的環節。《荒原》就是這樣一首長詩。

  《荒原》分為五章,第一章《死者葬儀》將西方社會描繪為萬物蕭瑟,生機寂滅的荒原;第二章《對弈》,借用維吉爾的《伊尼特》、奧維德的《變形記》和莎士比亞的《安東尼與克里奧佩特拉》等作品中描寫的上流社會男女的淫慾和罪惡,與現實低層社會卑鄙齷齪的肉體,交易疊映,突出表現精神枯萎,道德墮落的現代生活;第三章《火的布道》表現倫敦這現代荒原上庸俗、骯髒、罪惡的生活;第四章《水中的死亡》只有10行,行行都有含義深刻的象徵意義,有人說它象徵的內容抵得過但丁的一部《煉獄》;第五章《雷霆的話》重新回到歐洲是一片乾旱的荒原這一主題。

  五章思維跳躍,無論意向還是場面之間的銜接都顯得十分突兀,而詩人的情緒就深藏在這些跳躍的意向之後,需要讀者用心品味。比如詩人用枯萎的荒原———庸俗的醜惡,雖生猶死的人們———復活的希望,作為主線貫穿整篇長詩,深刻地揭露了道德淪喪、精神墮落、生活猥瑣的西方社會生活的醜惡黑暗面,傳達出一站之後西方人對世界、對現實的厭惡、普遍的失望情緒和幻滅感,表現了一代人的精神病態和精神危機,從而否定了現代西方文明。《荒原》被認為現代英美詩歌的里程碑,是象徵主義文學中最有代表性和劃時代意義的作品。

  正如艾略特自己所言,「詩人必須變得愈來愈無所不包,愈來愈隱晦,愈來愈間接,以便迫使語言就範,必要時甚至打亂語言的正常秩序來表達意義」。《聖灰星期三》就是一部隱藏在深刻的宗教色彩下的長詩。聖灰星期三,本是天主教於復活節之前的一個節日,預示著從這一天起進入復活期。在西方,人們把復活節的開始一天稱為聖灰星期三,結束之日叫作油膩星期二,但這有別於宗教規定。教義規定,教徒需要在聖灰星期三之後的46天中齋戒40天,直到復活節為止。這就是著名的「四旬期」,而聖灰星期三就是這四旬期的頭一天。四旬期,意味著禁慾、齋戒。

  艾略特的登峰造極之作是《四個四重奏》,它們分別是《燒毀的諾頓》、《東科克爾村》、《乾燥的塞爾維吉斯》和《小吉丁》。《四個四重奏》是探討永恆和時間的哲理詩,不過詩人所使用的並非純粹抽象概念,他帶領讀者在具體的歷史中探索永恆與時間的辯證關係。

  2.經典聚焦

  《四個四重奏》是艾略特晚期的代表作,全詩包括《燒毀的諾頓》、《東庫克》、《乾燥的賽爾維其斯》和《小吉丁》。這4個題目均是艾略特認為值得紀念的4個地點。

  《四個四重奏》是一部長詩,其最大特點就是藉助音樂的節奏,運用復調、對位、和聲、變奏等音樂技法來建構詩歌的框架。四重奏,顧名思義,即四種樂器共同演繹。艾略特將四重奏運用到詩歌中,借用的不僅僅是他的音韻節奏,更成功地將四重奏所涵蓋的西方傳統哲學思想轉移到詩歌創作中。即艾略特在長詩中,展現出有限和無限、過去和未來、生與死這種哲學對立,並試圖通過詩歌找到解決矛盾的辦法。

  第一章《燒毀的諾頓》在開篇,艾略特這樣寫道:

  現在的時間和過去的時間,

  也許都存在於未來的時間,

  而未來的時間又包容於過去的時間。

  假若全部時間永遠存在,

  全部時間就再也都無法挽回。

  過去可能存在的是一種抽象,

  只是在一個猜測的世界中,

  保持著一種恆久的可能性。

  過去可能存在和已經存在的,

  都指向一個始終存在的終點。

  足音在記憶中迴響,

  沿著那條我們從未走過的甬道,

  飄向那重我們從未打開的門進入玫瑰園。

  我的話就這樣在你的心中迴響。

  但是為了什麼,

  更在一缸玫瑰花瓣上攪起塵埃,

  我卻不知道。

  《燒毀的諾頓》圍繞著時間展開,著重探討了過去對人的影響。艾略特提出,對於每一個人來說,過去的一切,甚至未來都歸結於現在,是當下的一種存在。詩人對時間的探討延續到整首詩中,因此這一段詩句為全詩的展開做了鋪墊。

  《四個四重奏》這四篇章的名稱也不僅僅是地名,它們還分別在時間上代表了春夏秋冬一年四季,更在內容上代表了氣、火、水、土,即亞里士多德認為組成宇宙的四元素。艾略特在詩中關注的世界,除了詩句描繪的場景本身,還包含他對時間、對生命乃至對整個整體世界的思索。

  比如在第二章《東庫克》中,詩人除了更加深入地探討時間和宗教外,還加入了無限循環的這一思想。開篇第一句是:「我的開始之日便是我的結束之時。」這句話在後面的小節中多次重複,形成了一個封閉的循環。同時,這也是艾略特對人類歷史的一個深思:一切都在輪迴之中。「我的開始之日便是我的結束之時」,艾略特將人生的這一過程比作但丁在《神曲·地獄篇》中所描述的情形———無限循環,但人對這種境遇是永遠無法洞察的。

  到了第三章《乾燥的塞爾維其斯》,艾略特收起之前的鋪陳,進入主題,探討人在世界和各自命運中超脫的可能。當人類身處困境時,常常喜歡用占卜的方式來預測未知的事,縱然深知這是徒勞,卻仍不肯放手,因為只有藉助於此,才能逃避痛苦。而艾略特認為,這是一種依賴於宗教的精神解脫。

  最後一章《小吉丁》圍繞老年和死亡來描寫。它除了重複前面的篇章外,還寫到各種各樣的死亡,包括人的死亡,以及空氣、土、水、火等天地萬物之死。然而死即是生,當世界消失後,艾略特得以大徹大悟,終於可以放下所有的一切,忘卻塵世。艾略特在這裡講的是一種超越生命的過程,在精神上脫離了生命的有限。

  《四個四重奏》在剛剛出版之時,評論界對它褒貶不一。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家的聲音逐漸統一,最終認定它為艾略特登峰造極之作。正如美國文學批評家哈羅德·布羅姆所說:「你也許跟艾略特的評論搏鬥了很久,但仍然終生迷戀他最好的詩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