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屆諾貝爾文學獎

  作者簡介

  格拉齊婭·黛萊達,於1871年9月27日出生在撒丁島的努奧洛城,是一處偏僻落後、與世隔絕的海島。黛萊達家庭富庶,但當地輕視婦女,更不許女孩接受教育,因此,她只上了四年的小學,便被迫輟學在家。

  雖受環境所限而不能學習,但黛萊達從來沒有停止過求知和上進。在沒有親戚和老師的指導下,她開始自學。書籍成了她唯一的老師,她孜孜不倦地廣泛閱讀各種或經典或通俗的文學作品,包括沃爾特·司各特士、拜倫、亨利希·海涅、維克多·雨果、夏多布里昂、歐仁·蘇、奧諾雷·德·巴爾扎克、喬蘇埃·卡爾杜齊、喬萬尼·維爾加、列夫·托爾斯泰、伊萬·屠格涅夫和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等眾多作家的作品,並受他們影響,形成了她介於批判現實主義與自然主義之間的創作風格。當然,影響她最多的當屬以維爾加為代表的真實主義的創作主張,日後黛萊達甚至被認為是這一流派晚期的傑出代表。

  13歲起,黛萊達便開始在報刊上發表作品。1890年,19歲的黛萊達出版了第一部短篇小說集《在藍天》,其中包括短篇小說《在山上》和《童年軼事》。在那之後,她開始轉入中長篇小說的創作。1900年之前,她相繼出版了《東方的星辰》(1891)、《撒丁島的精華》(1892)、《正直的靈魂》(1895)、《邪惡之路》(1896)等小說以及短篇小說集《撒丁島的故事》(1894)、詩集《撒丁島風光》(1896)、散文集《撒丁島努奧洛的民間風俗》(1895)。這一時期的作品中,最具代表性的是長篇小說《邪惡之路》,是一部描寫愛情和道德衝突的小說。在這些作品中,黛萊達以貧窮、落後、保守的撒丁島為背景,將島上的風土人情、生活習慣描寫出來,並努力揭示善與惡、罪與罰,在濃郁的鄉土氣息下,又不乏小人物悲苦命運的哭訴。

  1899年,黛萊達在卡拉里同一位財政部小職員帕爾米羅·莫德桑尼結識並相愛,1900年1月11日,他們便在努奧羅結為夫婦。婚後,莫德桑尼被調到羅馬,夫妻倆便一直幸福愉快地生活在那裡。婚後的黛萊達是一個賢妻良母,同時還不失為一個勤勉的作家。夫妻兩人之後又在義大利和法國遊歷並工作,最後定居在羅馬。

  1911年以後,黛萊達再也沒回過努奧洛城。雖然她身不在撒丁島,但一直心繫家鄉,只有撒丁島才能喚起她創作的靈感。這一時期的主要作品有長篇小說《埃里亞斯·波爾托盧》(1900)、《常春藤》(1908)、《風中蘆葦》 (1913)、《瑪麗安娜·西爾卡》(1915)和短篇小說集《變遷》(1912)等。其中,《埃里亞斯·波爾托盧》描寫的是一個叔嫂相愛的倫理悲劇故事;《常春藤》和《風中蘆葦》都沒有脫離撒丁島這一背景;《瑪麗安娜·西爾卡》則是作者完成從真實主義向抒情心理小說轉變後的重要收穫。在這部作品中有著更多的心理描寫和抒情色彩。

  從20世紀20年代開始,黛萊達在創作上有了新的突破,更注重對人物內心世界的描寫和挖掘,而且背景也由撒丁島逐步轉向更廣闊的天地。能看出,她的思想變得更加深刻,心理描寫更加細膩,作品也日臻成熟。在她後期的創作中,重要作品有長篇小說《母親》(1920)、《孤獨者的秘密》(1921)、《逃往埃及》(1925)、《阿納萊娜·比爾希尼》(1927)及短篇小說集《森林中的笛聲》(1923)、《為愛情保密》(1926)等。

  1926年,黛萊達獲得諾貝爾文學獎。1927年黛萊達被診斷為乳腺癌晚期,已經擴散到全身。1936年8月15日,在接受了最後的宗教祝福後,她被葬在羅馬。後在努奧洛城居民的強烈要求下,她的遺體於第二次世界大戰後被移至家鄉附近的一個教堂。

  作品賞析

  1.情節復原

  年輕人彼特羅來到一個偏遠小鎮,受僱於小鎮上一個大戶人家做長工。在這裡,他結識了大戶人家美麗漂亮的女兒瑪麗亞。沒想到命運之鎖將這對年輕人悄悄拴在了一起。瑪麗亞愛上了長工彼特羅,然而,這愛來的瘋狂,去的也乾脆。瑪麗亞在嘗到愛情的甜蜜後,卻清醒地意識到,自己跟彼特羅身份懸殊,是不可能更進一步的發展的,比如結婚,這件事她甚至連想都不敢想。然而,一個姑娘在跟一個明知道不可能成為自己丈夫的男人犯了蠢事後,內心將會經受怎樣的煎熬,只有她自己知道。正當她陷入痛苦的深淵時,母親向她提及一樁門當戶對的婚事,瑪麗亞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馬上就嫁給了財主弗蘭切斯科。

  這個消息,對於此時正沉浸在愛情甜蜜中的彼特羅來說,簡直如當頭棒喝。情人的背叛讓他怒火中燒,燒出了他原始的本性。只有鮮血和淚水才能一解他的心頭之恨,就這樣,他殺了情人的丈夫,從此走上一條邪惡之路。

  彼特羅娶了昔日的女主人,今日寡居的情人,他早已不是當年的窮小子,他發了跡。然而,這並非有情人終成眷屬,兩個人的婚姻生活並不美滿。彼特羅的心中時時被悔恨、內疚的罪惡感充斥,瑪麗亞發現昔日深愛自己的丈夫並非像她想像中那麼好。最後,當瑪麗亞意識到彼特羅原來正是殺害自己丈夫的真兇時,她被一種贖罪意識牢牢束縛,是她的背叛迫使彼特羅走上邪路,為了她,他殺了人、犯了罪,而現在,兩個人並非夫妻,並非情侶,更像一對被命運之鎖銬在一起的服刑犯,各自背負著心中沉重的罪行。

  2.主要人物

  瑪麗亞:出身大戶的小姐

  在下人眼中,瑪麗亞是個漂亮平和的大家閨秀,從不和傭人擺架子。瑪麗亞的確曾是個不諳世事的少女,因此當長工向彼特羅向她傾訴衷腸時,她立刻就心動了,並投入到火熱的戀情中。然而,當熱戀之火一過,瑪麗亞意識到自己「犯了件蠢事」,她心裡比誰都清楚,彼特羅只不過是個身無分文的窮小子,以她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嫁給她。回頭再想想自己對於彼特羅,一開始不過只是出於對他的欣賞,因為他是那麼能幹,是所有長工中最出色的。從這可以看出,瑪麗亞打心眼裡在意世俗的眼光,她掙脫不了世俗的束縛,只是她不知道,這將成為導致她一生悲劇的根源。

  瑪麗亞由此陷入痛苦的深淵,她想擺脫這段沒有結果的戀情。於是,當母親向她提及財主弗蘭切斯科時,立刻答應了這門婚事。從這裡可以看出,瑪麗亞是自私的,又是現實的。然而,她以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她以為自己的生活回歸了正軌,卻不想自己原來被拉入到更深的地獄中。當她再次嫁給彼特羅後,竟發現彼特羅是殺害自己前夫的真兇。由此,她再次陷入痛苦的深淵。她內心做著強烈的掙扎,一方面想要揭發丈夫,又心懷內疚,因為說到底,是自己的背叛逼迫彼特羅走上邪路,她跟殺人犯沒有兩樣,是共犯。另外,她還考慮到彼特羅被捕後,街坊鄰居該以怎樣的目光看待她,她無法忍受人們背後的議論紛紛。從這又可以看出,瑪麗亞性格中的自私和對世俗眼光的顧忌,將跟隨她一生,如影隨形。

  彼特羅:身無分文的窮小子

  彼特羅是個聰明能幹的小伙子,雖然出身貧賤卻並不以此為恥,直到遇到瑪麗亞。一開始,彼特羅是對瑪麗亞的表姐妹薩碧娜充滿好感的。他甚至暢想著同薩碧娜結婚後平淡的夫妻生活:「我們會有一所小房子、一輛大車、兩頭牛。她做麵包,我去幹活。」在遇到瑪麗亞之前,這就是他的理想,充滿著田園牧歌式的美好理想。

  然而,女傭羅莎的一出惡作劇,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彼特羅開始對瑪麗亞產生了一種情愫,美好而熾烈。也正是因此,他第一次開始抱怨自己的出身,當他對瑪麗亞想入非非時,他感到羞愧,「哦!不行!一道巨大的鴻溝把他同瑪麗亞隔開!他只是個窮鬼,是個下賤的傭人……而瑪麗亞是個美麗純潔的女人,她想必也是個規矩的女人,她是個有錢有勢的男人才能一飽口福的甜果子。」彼特羅曾竭力控制著自己,然而越是禁忌,越容易成為誘惑,他終於鼓足勇氣向她告白了。他得到了瑪麗亞的愛,這曾讓他一度以為,自己的人生就此改變。

  然而,收穫怎樣的幸福就意味著他將品嘗怎樣的苦果。當瑪麗亞背叛他時,他怒火中燒,殺了那個年輕有為的地主,娶了心上人。然而,他以為這能解了他的心頭之恨,卻不想卻把自己推向了萬丈深淵。他終日活在痛悔和內疚的煎熬中,這個本來善良的人何以要承受這樣的痛苦?或許正如小說結尾說的那樣「走這條或那條路,都是一樣的,條條道路都通向那個懲罰罪行的地方」。

  3.藝術特色

  與其說《邪惡之路》是一部小說,倒不如說它是一曲牧歌。牧歌本是詩歌的一種。起源於古代希臘的一種表現牧人生活或農村生活的抒情短詩。經過文藝復興,牧歌的傳統發生了很大變化,詩人往往在田園風光中注入苦澀的現實感,一改以往矯揉造作的風氣,通篇常常充斥著感傷和憂鬱。

  《邪惡之路》正秉承了現實主義的特點,融合了黛萊達別具一格的抒情心理小說的風格。作品展示了愛情與道德、罪與罰之間的尖銳矛盾,其中伴隨著人物內心世界激烈的衝突。

  從結構上看,整個故事完全可以中篇小說呈現於人,但作家卻寫出一部長篇巨作。為了讓整部作品看起來更飽滿,作家在情節的空隙填滿了與其毫不相關的自然景觀和人文風情的描寫,讓讀者仿佛置身於那個遙遠而偏僻的小鎮。的確,《邪惡之路》的字裡行間洋溢著「撒丁島」濃重的氣息,滲透於人物的言談舉止和性格情緒中,彌散於歷史、宗教、民俗和自然景色中。可以說,作者筆下的每一處描繪都是一幅畫卷,每一幅畫卷都蘊含著田園風情,每一個人物都散發著牧歌情調。這一切都是那麼的和諧,渾然天成。

  當然,透過和諧的田園牧歌,我們看到的不僅僅是迷人的自然風光和淳樸鄉土人情,更多的是對田園牧歌風情下所體現的純美的愛情。作者在撒丁島獨特的田園牧歌風情和怡然自得的鄉村生活中細述最自然的愛情,在愛情故事中描繪和暢想了一種完全與鋼筋水泥式的現代生活完全相反的生活方式,透過它,表達了作者所嚮往的是一種人類與自然和諧相處的最初的理想型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