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趕到如意宮時,已是里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太醫院的太醫都趕了過來,而齊王領著蓮妃和玉明珠也臉色煞白的趕過來。Google搜索玉明珠路都走不穩,由兩個宮人攙著進去,待見到地上痛的到暈死過去的上官賢重,再看看裹滿血水灰塵的一截舌頭,竟是眼前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而蓮妃與齊王同樣不敢相信的看著亂成一團的如意宮,想著早上才下的聖旨,沒想到轉眼大駙馬就成了一個啞巴殘廢,這讓愛女心切的蓮妃如何忍受,一想到女兒此生要與一個啞巴為生,也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而四公主玉懷珠已瘋魔般,手裡死死拽著帶血的鋒利剪子,跌坐在地上,雙眼呆滯的看著痛到暈死過去的上官賢重,邊哭邊笑,一遍遍的重複道:「讓你騙我、讓你負心、讓你會說那麼多甜言蜜語、讓你不要我……」
齊王怔怔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竟呆在當場不知如何收場了?
太醫院的院判大人查看了上官賢重的傷口後,無力的向齊王稟告道:「皇上,駙馬的舌頭及根而斷,恐怕只有神仙才能再讓他開口說話了!」
皇上腦子一聲『嗡』響,不忍心再聽下去,揮手讓人將上官賢重抬下去,竟是跌坐在桌子邊說不出話來。
蓮妃母女被宮人壓了人中後相繼醒來,蓮妃一醒來就要撲到齊王腳邊,哭喊著讓皇上狠狠處置玉懷珠。
而玉明珠一想到自己以後的丈夫竟是個啞巴了,再想起剛剛親眼見到的那一截可怕噁心的舌頭,心裡滾起一波波的寒意,一想到以後人人在背後指著她的背心說她嫁個殘廢啞巴,一想到以後只要一看到上官賢重就會不由想到他滾在地上的舌頭,心裡再也忍不住,撲到齊王面前哭到絕望道:「父皇,女兒不要嫁啞巴,你立馬收回成命,將他還給四妹,我不要了。」
齊王看著自己最喜歡的女兒一副傷心欲絕的可憐樣子,正要心軟下來,突然外面傳來一聲暴喝——
「混帳,這人豈是你想要就搶,不要就棄的!」
人群分開處,卻是久不出宮門的太后親自駕到了。
太后許久不出陽華宮的宮門,此次出來,確實也是如意宮的事鬧太大了,將她老人家都驚動了。
太后氣勢凌厲的往屋內一站,先是讓人奪下玉懷珠手裡的剪子,再讓宮人將屋內的血污收拾了,指著齊王的鼻子罵了起來。
「你做為一個帝王行事說話豈能被女人左右,出爾反爾,許下親事是你,無故悔婚也是你,難道除了長公主,其他公主就不是你女兒了?」
「今日若不是你們母女唆使齊王改變旨意,搶了四丫頭的駙馬,她能一口氣咽不下做出這種事嗎?你還好意思慫恿皇上處罰她?」
太后凌厲的眼風從臉色訕然的皇上身上轉移到臉色蒼白的蓮妃身上,氣得眼睛都要冒火了!
「還有你!」太后越說越氣,又指著對玉明珠罵道:「天下男子那麼多,你挑挑撿撿,偏偏要搶妹妹的夫婿,如今好了,你心心念念要搶走的駙馬殘廢了,成啞子了,你又不要了,你當你父皇的聖旨是你的裹腳布嗎,說扔就扔?就換就換?」
「佛說,凡事有因必有果,種下惡因必種惡果,你既然要搶了妹妹的夫婿,從你挑起惡因的那一刻起,你就得食下惡果,尚書家的小子因為四公主成為殘廢,尚書大人必定心痛難受,但事因皆因你而起,所以不管上官賢重成了什麼樣子,你都得老實嫁到尚書府,償還惡債,聖旨以下,你要麼嫁,要麼落髮出家,由不得你再毀婚,更由不得你壞了皇家的名聲。」
太后的話字字如刀扎在了玉明珠的心裡,她絕望的閉上眼球,眼淚嘩嘩的往下滴,猶自不心甘道:「太后,雖然事因因我而起,但四妹動手傷我駙馬也不能任之不管,她若不受罰,我如何肯依?」
太后凝眸想了想,看著已慢慢恢復神智的玉懷珠,緩緩道:「此事雖然不全怪你,但也與你平日不修養心性有關,若是你能像其女子多份溫柔體貼,少與駙馬爭吵,收斂脾性,也不至於讓人家嫌惡你,以及退婚。從今日起,你隨我搬進陽華宮,一起念經抄佛,收斂心魔,不要再這般衝動怨恨了!」
玉懷珠從瘋魔中回過神來,想起自己剛才對上官賢重所做一切,也感覺自己失去利智後做下的事情太過狠毒,不由跪到太后面前,心灰意冷道:「太后,孫女已看透情事,此生不願再牽扯男女情愛,自願遁入佛門。」
此話一出,不僅眾人聞言一驚,就連太后臉上都露出了不忍之情,不由憐愛的上前扶起她道:「傻丫頭,你小小年紀經受一點挫折就心灰意冷怎麼行?人生的路還那麼長,苦難也是伴隨一生。你若真心要改改脾性,可以去我的宮裡陪我一起念經參佛,說不定等你改變了這暴怒的性子,屬於你的真正姻緣也就來了。」
玉懷珠流淚的感激向太后叩謝,「多謝太后教誨!」
此時的玉懷珠心裡一片迷茫恐慌,若不是有太后給她指點迷津,此生恐怕都要受心魔的困擾了!
如意宮的事經由太后出面,不一會兒就消散了。
回去的路上,安哥不禁對玉如顏道:「想不到太后娘娘竟是一個這麼明理善辯之人,雖然天天關著宮門,可這宮裡的大小事沒有那一件逃得過她的眼睛。」
玉如顏到這時才完全放下心來,嘆息一聲道:「我之前還擔心四姐會遭到蓮妃母女的報復,如今隨太后住進陽華宮,有太后庇護著,想那蓮妃有再多的不甘也莫奈何了。這一關四姐也算暫時平穩渡過了。」
穆凌之從宮裡回去後,陳益卿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淋了一身的雨,肩膀上也傷得很深,心裡很是詫異,問他發生了何事?是誰刺傷他?
可不管他如何問穆凌之就是不發一言,倒頭睡下,陳益卿連忙讓下人熬了濃濃的薑湯給他灌下,又找來大夫給他包紮好傷口,吊著一條腿在一旁長吁短嘆——
「唉,情之一事最是傷人。沒想到這五公主還真夠狠的,下手這麼重,肩頭都刺穿了。」
銅錢看著自己家的主子去了一趟宮回來成了這個樣子,心裡心痛到不行,但卻也不敢相信穆凌之身上的傷會是玉如顏刺的,不禁疑惑道:「五公主雖說平時膽子是大了些,也慣會扮豬吃老虎,但……但她在殿下面前卻一直惟惟諾諾,重話都不敢說一句的,如何還敢拿劍刺他?」
陳益卿看傻瓜一樣的看著銅錢,唏噓道:「嘖嘖,你這般不開竅,凌之怎麼會容忍你讓你留在他身邊伺候。」
看著銅錢一臉不服氣的樣子,他嘆息道:「還不明白?哎,你想想啊,之前五公主假借婢女身份守在凌之身邊,可如今人家可是正經的公主了,雖然不太受待見,但那也是公主啊,與你家殿下是一個等級的,憑啥還要在他面前低聲小氣的啊。」
「再說,你可別忘了,如今是你主子哭著求著讓人家五公主回心轉意,若是那公主想起當日那一箭之仇,一氣之下拿劍捅他也是再正常不過了,再或者,人家公主心裡氣未消,你家主子一時忍不住想霸王硬上弓,把人家公主惹急了,捅了一刀再扔出屋讓他淋一夜雨不是很應該嗎?」
銅錢聽陳益卿說了這麼多,頓時明白過來,不由心服道:「公子,為啥你說得像親眼見到似的。」
「咳……經驗之淡!」
太后的壽辰轉眼就到了,晚上宮裡要舉行宮宴,齊王也將當眾定下玉如顏與陸榮的婚事。
穆凌之一宿沒睡,一晚都在想著今日要如何阻止齊王的賜婚。天剛透亮,銅錢卻急沖沖的跑進來,臉色發白道:「殿下,給您猜准了,剛剛暗衛來報,大魏已是攻下吳國都城,一路朝東面打來,四十萬雄師已離大齊不過百里。」
彼時,穆凌之正在喝茶,手一抖茶水潑出來不少,神情嚴肅起來。
他有猜到魏國攻下吳國後會一路南下對大齊用兵,但沒想到魏軍的速度如此之快,竟是不做半刻休整,直接往大齊來了。
眸光一沉,穆凌之的神色瞬間凝重起來,他冷冷問道:「大齊皇宮可得知消息了?」
銅錢臉色也是難得的嚴肅,沉聲道:「因主子早已防備讓暗衛一直關注著大魏兵馬的動靜,所以才會第一時間得到消息,估計陳將軍的人稍後也會得到消息了。」
穆凌之神情異常的嚴肅,下一刻他伸手從懷裡拿出兵符交給銅錢,沉聲吩咐:「馬上回去集結兵馬,讓我的五萬親兵先行。再給大魏放出消息,暫時先穩住他們幾天,等大梁兵馬集結再聽我指示。」
銅錢聞言,臉上露出一絲驚詫,忍不住出聲道:「殿下,沒有聖上的旨意……」
穆凌之厲聲道:「快去,不能再拖延時間了。」
銅錢走後,穆凌之轉身去了隔壁陳益卿的院子裡,將他從被窩裡拎出來,「起來,有事做了!」
陳益卿懵懂的穿上衣裳,嘟囔道:「一大早擾人清夢真是缺德,我知道你是擔心今日賜婚一事,放心好了,大不了我呆會與你一起去將那瘸腿的老鰥夫拿麻袋裝起沉江里去,人都不見了,老皇帝還賜什麼婚吶!」
「大魏的四十萬兵馬離大齊不過百里的路程了,你若再不起身,估計等著沉江的就是你了!」
穆凌之的話還未話完,陳益卿卻已是單腳從床上跳了下來,神色大變,正要此時,元寶也已風一般的衝進來,急得說話都結巴了,稟告的話卻是與穆凌之說的一般無二。
陳益卿再也呆不住,讓人即刻進宮稟告齊王,而他自己也發出兵符開始調兵!
齊王一大早在蓮妃的被窩裡還沒轉身就聽到邊關來報,說是大魏已是攻下吳國都城,一路朝東面打來,四十萬雄師已離大齊不過百里,看那架勢,竟是要一路揮兵南下將齊國也一併收拾了。
齊王火燒屁股從被窩裡爬出來,全身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差點從床榻上摔下去,早膳都顧不上吃,連忙招陳益卿陸榮進宮商議戰事。
然而,等他看著大齊最出眾的兩位將帥同時坐著躺椅覲見時,不由傻眼了!
陳益卿的左腿被陳相打斷,不過還可以勉強拄著拐杖支起身子,而那個陸榮,卻是雙腿都被穆凌之打斷,全身上下也是傷痕累累,直接躺在躺椅上直哼哼,身子都坐不起了。
看著大齊最驍勇善戰的兩員大將都成了傷員,齊王一個踉蹌差點從龍椅上摔下來,臉上急得冒冷汗,聲音都哆嗦了。
「怎麼一個兩個的都挑這個時候出事,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陳益卿見齊王急成這樣,不禁開口道:「陛下,齊國的兵將加起來不過區區二十萬,就算我與陸將軍身上無傷帶兵出征,與大魏的四十萬大軍只怕也是力量懸殊。何況我與陸將軍如今都不能帶兵出征了,所以,惟今之計,只得向大梁借兵尋求支援。」
齊王眸光一亮,心裡升起了一絲希望,但轉念想到一年前的和親失敗,不由又打起退堂鼓,愁眉不展道:「陳卿不明白,大梁一年前因為和親之事已與我大齊產生縫隙,如今大梁必定是穩坐山頭,隔山觀虎鬥,只等大魏滅了我大齊,再等大魏兵將疲憊之時,大梁再揮軍攻打大魏,豈不簡單,到時四分的天下就歸集到大梁一人之手了。」
這麼淺簡易明的道理,齊王都懂,老謀深算的梁王更是明白,所以,穆凌之才會想搶在梁王發現之前,動用兵符將大梁的兵馬調至三國邊界,可是他確也低估了梁王的心機,對於魏吳兩國的戰事,梁王可是一直密切關注,就是想著藉此天下大亂的機會收復三國,一統天下!
「齊王料得不錯,梁王確實會做如此打算,但——」穆凌之一身銀白錦袍,負手邁進大殿,眾目睽睽之下毫不懼色的出現在了齊王面前。
齊王震驚的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年輕男子,只見他俊眉朗目,深邃的鳳眸閃著凌厲的光芒,臉上的神情看似隨意淡然卻無端透著莊重的威嚴,讓齊王都忍不住心生敬畏!
「閣下是?」
齊王遲疑半刻終是開口問道。
躺椅上的陸榮吃力的扭頭著看信步進殿的穆凌之,待看清他的樣子,氣得要從躺椅上爬起身,奈何身子動彈不得,只得哆嗦著拿手指著穆凌之,氣恨道:「陛下,就是這個賊人無緣無故的跑進臣的臥房將臣打傷的,快派人將他抓了!」
「陛下,他可不是賊人,他是大梁三皇子,也是微臣的朋友,聽說大魏的事後,特意隨臣一直進宮來面見陛下的。」陳益卿生怕齊王分不清狀況將穆凌之真抓了,不由連忙道出了他的真實身份。
「三皇子?!」
不光陸榮石化在了當場,就連齊王都驚得倒退幾步跌坐回龍椅里,半天說不出話來。
齊王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自己在去年和親時對大梁的欺瞞,想到這個傳聞中冷血殘暴的三皇子,可以一氣之下一箭射了鸞轎,心裡頓時惶惶然嚇得直哆嗦,以為穆凌之是要找他算去年的老帳了。
「但本宮是五公主的駙馬,也算半個大齊人,更是一不小心打傷了陸將軍,所以,本宮決定以齊國女婿的身份代齊國出征,不知陛王意下如何?」
穆凌之不去理會齊王驚惶的樣子,負手立在大殿中央,朗朗說道。
此話一出,全殿之人的下巴華麗麗的掉了個光。
齊王萬萬沒想到這個神勇似天人般的三皇子,願意主動請纓幫齊國對抗強大的大魏,心裡歡喜得以為自己聽錯了。而陳益卿沒想到在這個時候穆凌之不是落井下石,而是仗義的挺身而出解決齊國這麼大的一個難題,心裡頓時對他的欽佩之情更是如江水般滔滔不絕。
齊王歡喜得說不出話來,哆嗦半天終於說出話來:「五駙馬能在此時仗義出身,實是在我大齊之福,寡人感激不盡……」
齊王轉口甚快,五駙馬也叫得很順溜,早已忘記旁邊的陸榮了!
「所以,看在小婿如此誠意的份上,以後五公主回娘家省親時,還請齊王多多照拂,看在小婿的份上對她多加照顧,更不可再讓其他肖小鼠輩打我王妃的主意,下次再讓我發現,我就不是幫齊國對抗大魏了……」
穆凌之凌厲的眼光從陸榮身上轉到齊王身上,兩人被他凌厲的眼風掃過都不由全身僵硬。
齊王知道自己給玉如顏指婚的事情被他發現了,所以才會將陸將軍好一頓修理,不同神情露出幾尷尬,囁嚅道:「五公主回國時獨自一人,又沒鸞駕,也沒有詔書,朕還以為……」
「她不過與本宮置氣幾句就悄悄跑回娘家來了,本宮此番千里迢迢趕來就是來接她回去的。」
穆凌之眼也不眨的回著齊王的話。看著他臉不紅心不跳的樣子,陳益卿在一邊感嘆——
想不到堂堂大梁三皇子也有賴皮說謊不臉紅的無恥時候啊!
有穆凌之出馬,齊王吊在半空的心頓時十二分安穩的落了地,但他畢竟精明,想到此次交戰,將集結大齊二十萬兵馬,若是將這二十萬兵馬之權悉數交到穆凌之手上,到時戰爭平息了,萬一他不交出兵符豈不是相當於將整個大齊拱手交到了他的手上了!
想到這裡,齊王神情頓時猶豫起來,眼神閃爍沉吟道:「兵符之事……」
齊王閃爍的眼神那裡逃得過穆凌之的眼睛,他接過齊王的話毫不在意道:「此番我替齊國領兵出戰,只可當副將,主帥之職還是交與陳將軍,兵符自然交與陳將軍,本宮一切行動聽從陳將軍的安排!」
他的坦蕩心襟讓齊王老臉一紅,不免有些羞愧,半晌後才硬起嗓子道:「五駙馬此番安排甚好,陳將軍也是難得的英才,相信有兩們的神勇英名,必定讓來犯的大魏虎豹豺狼聞風喪膽,再也不敢踏進我大齊領土半步!」
穆凌之不置一言,拱手告退:「小婿許久沒見王妃,甚是想念,先行告退了。」說罷轉身朝後宮走去。
「來人,快帶駙馬去槿櫻宮!」
「不用了,本宮識得路!」穆凌之頭也不回道。
他已想好了,不管是何種結果,不管玉如顏心裡如何怨懟他,他都要去見她……
陳益卿追在他後面出來,神情興奮卻又帶著幾分為難道:「能與天下第一戰神的你一起並肩作戰已是我的榮幸,怎麼好讓你屈就副將?主帥之位非你莫屬。」
穆凌之淡然道:「統共不過是一個虛名,我畢竟是大梁的皇子,沒有父皇的皇命擅自決定為別國出征已是不妥,若是擔任掌大齊兵馬大權的大帥,我怕到時戰爭結束,就算我願意交還兵符父皇也會……你趕緊回去調整兵馬,我的五萬親兵已攔在了吳齊兩國的交界,希望能替我們多爭取幾日的時日,最遲——後日清晨出發!」
陳益卿面上一怔,心裡對面前之人的敬仰之心油然而生,不由放下手中的拐杖單膝跪下,滿面莊重道:「我替大齊百姓感謝殿下的恩德!」
穆凌之嘆息一聲拉他起身,緩緩道:「當初,她千里迢迢遠嫁給我,也是為了犧牲一已保大齊百姓的安寧。如今,為了她,我也願意披掛上陣,衝鋒陷陣為她保住她故土的平和。希望……希望她能原諒我當日的衝動吧!」
陳益卿誠然沒想到他為了一個女人竟要付出這麼多,他是梁王最器重的皇子,如今明知道梁王的心思是讓齊魏兩國交戰,大梁坐收漁翁之利,而他卻要忤逆梁王之意,打破他心裡的計劃,只怕今後回去,梁王必定不會放過他……
為了一個玉如顏,他已是選擇捨棄梁王的厚愛,更是捨棄大梁萬里江山了!
陳益卿喉嚨不覺哽咽,不由硬著喉嚨道:「你與五公主好不容易重逢,不如多留下來陪她幾日,由我帶兵先打頭陣……」
「你腿上有傷如何打了頭陣,再說,行軍打戰那有主帥做先鋒的道理!」穆凌之淡然的一句話賭住了他下面的話,涼涼道:「既然知道我與阿顏相處時日不多,你還要繼續跟在我後面浪費我時間嗎?」
說罷,撇下怔愣住的陳益卿大步朝槿櫻宮而去!
夏日的艷陽穿透疏離的銀杏樹枝,在小而寧靜的宮院裡留下一地的斑駁疏影,玉如顏想著以後都不能回來這槿櫻宮了,看著院子裡那一株傍了她近十年光影的銀杏樹,心生不舍。
夏日林木長得異常的長,杏樹上抽出很多新的枝葉,也留下不少的枯枝,玉如顏讓安哥搬來木梯,親自拿著修剪林木的剪子登上高處幫樹枝修剪枝葉,安哥在下面小心的扶著木梯,一個勁的叮囑她小心些!
院門悄悄的推開,主僕二人都以為院子裡的小丫頭在外面玩兒回來了,也沒理會。
頭頂上方有一處枯枝,玉如顏抬頭看見了,對安哥道:「我要剪最高的那枝了,你扶穩了。」
半晌也不見安哥在下面回她的話,玉如顏不免又重新叮囑了一遍。
「放心——我必護你周全!」
全身一震,玉如顏雙手停在半空半天沒有動彈……
這聲音竟是——
好久,她才鼓起勇氣遲疑的低下頭看過去——
斑駁的光影里,穆凌之一身銀白衣裳立在樹下,雙手牢牢握住木梯,深邃的眸子裡愛意泛濫,含笑的看著她,見她看過來,神情微微一滯,面上飛起愧疚難安,嘴唇噏動幾下卻是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高高站在木梯上的玉如顏一度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她使勁擦擦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樹下的穆凌之,感覺自己在做一個旖旎的夢,夢裡的他太不真實,身影裹在淡淡的光影里,眉目俊朗,與夢中他沒有異樣,只是——消瘦了許多!
心口一窒,玉如顏咬牙抑住心裡的悸動,僵硬的抬起手繼續去修枝,可手哆嗦的快拿不住剪子,也使不出半點力氣,灼灼日光照得她眼睛生痛,內心已淚水泛濫!
他——竟來尋自己了!
她原以為,此生與他只能在夢裡相見,沒想到,一絲防備都沒有,他就這樣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玉如顏惦起腳咬牙去剪那枝樹枝,手顫得利害,身子不能自己,一個晃身從木梯上掉了下來……
一聲驚呼,玉如顏尖叫還沒叫完整,穆凌之已騰起身將她摟進了懷裡,嗅到熟悉的龍涎香,玉如顏才相信,真的是他,他真的來的!
全身一顫,玉如顏痴痴的看著近在眼前日思夜想的人,心裡涌過無盡的酸楚,往日的一幕幕在眼裡浮現,但想起最後兩的人決別,她本能要去推開他,然而,穆凌之卻將她死死摟在懷裡再也捨不得放開,仿佛用盡了所有的力氣,要將她融入他的身體,再也不分開。
唇瘋狂的吻上她的眉目她的唇,混著他炙熱的吻還有滾燙的淚……
「阿顏,我錯了,真的錯了,原來……原來你就是我的妻我的王妃,你何需稀罕區區側妃的名分,我一直以為自己已給了你足夠多的好,卻不知自己到底虧欠你更多!」
「你為何這般傻,明明是明正言順的王妃,為何要一直這般為難自己……」
玉如顏心裡涌里眾般滋味,酸楚,苦澀,激動,歡喜……
自己的身份終是被他知道了,可是,彼此已被傷得遍體鱗傷……
良久,她從懷裡抬起頭怔怔的看著穆凌之,怔怔問道:「殿下……殿下怎麼來了這裡?」
她突然心裡一震,驀然想起前兩日房間裡淡淡的龍涎香,心裡一窒,怔怔問道:「難道殿下之前就來過這裡?」
穆凌之輕輕撫著她消瘦的臉頰,眼光飄過窗台上花瓶里精心養護著的花簇,深深在她額上印上一吻記,心痛道:「為何瘦這麼多?」
「……殿下來這裡幹什麼?」玉如顏遲疑半刻終是問出了心裡話。
「我來接你回去,接你回大梁!」
說出這句話,穆凌之緊張到自己的心都要窒住了,他生怕,生怕玉如顏會拒絕他。
玉如顏心裡翻騰起巨大的波濤,回齊國的這段日子,腦子裡日日夜夜的都是他的影子,備受思念的煎熬,但她一直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感,做好了帶著安哥小刀歸隱山間的準備,也做好了忘記他的準備,可如今他突兀的出現在自己面前,還說要接她回大梁,她沉寂許久的心像被投進了一顆巨石,翻起了陣陣波濤……
見她遲遲沒有說話,穆凌之心裡一滯,拾起她掉在地上的剪子,逃避似的道:「我來幫你修理樹枝吧。」說罷,躍上樹枝,幫她修剪起樹枝來。
玉如顏默默回到屋內,心裡亂成了一團粥,安哥不知道何時已悄悄避開,特意將空間留給他們,然而,久別重逢的兩人,陡然再想見,心裡驀然生出了幾分生疏膽怯……
玉如顏的手不由自主的放在了胸口的地方,那裡放著他給她寫的決別書,書猶在,她原以為此生他們都如書上寫的那般——此生不再相見,恩斷義絕!沒想到,他竟千里迢迢來到這裡?
他來大齊真的是為了來找她嗎?還是,在找為謝貴妃解毒的玉女?
怔怔的看著在樹上忙碌的身影,玉如顏心裡又酸又苦——她與他還能破鏡重圓嗎?
穆凌之的心裡同樣慌亂不堪,好幾次剪子都要剪到手上。終於,修理完整棵樹枝,他躍下樹枝,遲疑一下,終是走進了她的房間內。
玉如顏沏了杯茶端到他面前,輕聲道:「多謝殿下!」
穆凌之的手剛剛觸到杯子,她的聲音冷冷響起:「殿下喝完茶就請離開吧,畢竟——」
穆凌之手一抖,滾燙的茶水傾倒出來,他竟像個傻子一樣躲都不躲一下,任由滾燙的茶水將手燙到通紅。
玉如顏心裡一痛,手禁不住的要上前拿起他的手,卻在最後咬牙將手伸向傾倒的杯子,將杯子扶正後,默默的走到門邊將門打開。
「當日分別時,殿下已親手寫下決別書,殿下還是——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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