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不許抵賴

  秦月夕這一聲,把所有人都叫愣了。

  短暫的靜默之後,還是顧母先回過神,激動地應了一聲「哎!」

  她的聲音有些顫,伸手在身上摸索著,想要找出什麼東西來,最後還是從頭上拔下一根玉釵來。

  「孩子,娘也想送你些好的,可是當時抄家的時候所有的東西都沒帶出來,這隻玉釵還是你來之後,家裡生活好了,才能攢下錢來買的。」

  「這是娘賣繡品的錢攢起來買的,雖然是簡陋了點兒,你別嫌棄。」

  她說著,就親自把玉釵給秦月夕簪上,因為手抖得厲害,還有些刮疼了她的頭皮。

  秦月夕只是怔怔地看著顧母,任由她將那玉釵簪在她的髮髻上。

  剛剛那一聲爹娘無非是仗著一股酒意和衝動,可換來的一言一行,卻實實在在地填滿了她胸口那塊空缺。

  「爹這兒,也,也有禮物。」

  顧父也回過神來,一向嚴肅持重的男人也有些無措似的,猛地站起身來就往書房上,又忽地回身對秦月夕說「孩子,你稍等會兒啊,我去拿!」

  書房裡傳來一陣翻騰的聲音,很快顧父就捧著幾本書快步走了出來。

  「孩子,爹知道你好研究個美食。前些日子你們去鄰城辦事,我也去了縣城的書肆,準備為私塾掏些書回來,就恰好發現了幾本食譜孤本。」

  「還好我帶的銀錢足夠,剛好能都買下來,你看看能不能用得上?」

  秦月夕接過那幾本食譜,像是不認識上面的字一樣,反覆看了好幾次。

  頭上的玉釵和手裡的食譜都沉甸甸的,墜著她的心也往下沉,被滿滿的充實和幸福墜著,往下沉。

  這就是有家人的感覺嗎?

  原本那種差了一點兒血緣關係的空虛感,如今都抹平得不剩一絲痕跡。

  想離開的念頭再度劇烈地動搖起來,而這回秦月夕卻一點兒也不抗拒這種感覺。

  顧青青在旁邊拍手笑道「好啊好啊終於改口了!嫂子,明早起來你可不能藉口喝醉了反悔,我可不想聽你再叫我爹娘伯父伯母了,咱們就是一家人,幹嘛叫得那麼生分啊!」

  顧梓晨沒說話,甚至還垂下眼瞼,仿佛入定了一般,可唇角勾起的弧度卻怎麼都按不下去,秦月夕有些懷疑他不是不想說話,而是怕一張嘴就會笑出來。

  她還沒有仔細想清楚,手臂就又被顧青青抓住搖晃起來。→

  「嫂子,你還沒答應我呢,既然改了口,可就不能抵賴了!」

  「好,好,我答應你,不抵賴。」

  也不知這酒到底有多少多少年頭了,秦月夕的酒量一向不錯,可此時卻有了醺然欲醉的感覺。

  「怕是被青青那丫頭搖得我頭暈了吧。」

  她在心裡暗暗想著,嘴上卻沒有說出來,只是順勢把顧青青的要求給答應了下來。

  「好,好!這是喜事,也當浮一大白!」

  顧父也是滿心歡喜,他和顧母一樣都極為喜愛這個「兒媳」,如今能聽到她喊自己一聲,頓覺老懷甚慰,忍不住又想喝一杯慶祝了。

  顧母從剛才就一直笑著看著秦月夕,那眼神與她看顧青青的別無二致,如今秦月夕再看到這樣的眼神,只覺渾身都暖洋洋的,再沒有一絲遺憾和酸楚。

  一頓晚宴所有人都吃得十分盡興,最大的喜事不是顧父的私塾即將開張,而是秦月夕終於改口了。

  顧青青的興奮勁兒過了許久都沒消,飯後自告奮勇地留下來幫著收拾飯桌、洗涮碗盤,恨不得秦月夕十指不沾陽春水才好。

  最後還是顧母說要查她的女紅手藝,硬是把人拖走了了事。

  秦月夕在廚房攪拌著藥水,如今顧梓晨的腿一天好過一天,用藥的劑量和兌入的靈泉水都適量地減了,泡腳和針灸的時間也減少了三分之一。

  她生平不曾體會過赧然是種什麼感覺,即便是與顧梓晨同處一室也只是尷尬而已,可現在她臉上熱辣辣的感覺就沒有消褪過。

  秋意漸濃,夜裡的風已經很涼了,吹在秦月夕身上、臉上,卻只是讓她覺得熱度稍稍減退了些而已。

  子渡還要看守三個逮來的黑衣人,沒來參加晚宴,就連飯菜都是老田給送過去的。

  而如今顧梓晨可以短暫地自由行動,沐浴更衣之類的事就全部由他自己完成,房間裡不再留人伺候,此時房中就只有他一人。

  「今晚不知那岳聞櫻會不會垂死掙扎,再派人來。」

  秦月夕隨意找著話題,今晚改口時她只是想著從今以後她也是有爹娘的人了,卻忘了她是以什麼樣的身份稱呼顧氏夫婦的。

  原主秦月夕是顧家明媒正娶,花轎抬進門的兒媳婦,是他顧梓晨的媳婦,而不是顧氏夫婦收的乾女兒。

  如今她改口叫顧氏夫婦爹娘,那又該叫顧梓晨什麼?

  顧梓晨一身寬鬆衣袍,髮髻散開,一頭長髮披在身後,此時的他猶如月中仙人一般,仿佛隨時都會揮袖踏月而去。

  他原本在燈下翻閱一本兵書,聽到秦月夕的話就放下手中書卷。

  「岳聞櫻的手段你也見識過了,不是什麼深仇大恨尚且如此謀劃報復,為了抹除痕跡又有什麼做不出來。」

  他將輪椅推到床邊,自行上床坐好,為等下的治療做好了準備。

  秦月夕只覺自己真是問了個蠢問題,若不是防備著岳聞櫻會用陰招,也不必讓李含母子住到顧家了。

  整個治療的過程二人都駕輕就熟配合默契,如今少了一人相助,進程比以前還都快上幾分。

  秦月夕一直擔心顧梓晨會提起晚宴上的事,可他就像是什麼都不記得了一樣,只是偶爾跟她交談幾句,整個過程下來幾乎都是保持著沉默。

  他不主動提起,秦月夕也樂得輕鬆,只是還摸不准他到底是個什麼態度,心裡又莫名生出一股怨氣來。

  「真是不乾脆的男人,之前還叫我娘子什麼的,想來也是為了掩人耳目隨口一說罷了。」

  秦月夕在心裡念叨著,全然不覺自己的怨懟像極了閨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