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夕見顧父舉杯說出這麼一番話來,連忙端著酒杯站起身,笑著說「顧伯父,您這話太客氣了,一餐飯而已,不辛苦的。→」
她不是聽不出話外之意,只是在她看來這都是她自己心甘情願做的,就無所謂辛不辛苦,更沒必要說那個謝字。
二人酒杯遙遙一碰,就各自飲了這杯中酒。
「來來,大家吃菜,吃菜!」
顧父雖愛小酌,酒量卻不好,那福順酒樓的美酒實在醇厚,只是一杯下肚,他已然有些微醺了。
看到他先動了第一筷子,其他人才紛紛舉筷。
秦月夕的手藝不是吹出來的,她久違地在飯菜中加了「料」,再配上她本就出眾的手藝,讓所有人吃得是眉飛色舞、讚不絕口。
顧青青此時也顧不上什麼餐桌禮儀了,從第一口菜吃進去,她的筷子就沒停過,一雙水杏眼彎成新月樣子,眉眼之間儘是滿足。
席間顧家幾人間互相敬酒,說的都是些吉祥如意的話,只為能討個好彩頭。
酒過三巡,席上飯菜只剩下一些菜底殘渣,就是顧母這樣一向飯量很小的人,也足足吃了兩碗半的米飯。吧書69新 ✱
待到眾人都停下筷子的時候,才發覺什麼飯吃七分飽的養生之道早就被拋到腦後,胃裡滿脹得人只想癱坐在椅子上,一動也不願動了。
「不行了不行了,眼睛告訴我我還能吃,可肚子卻說我再也吃不下了。」
顧青青歪著身子,頭枕在秦月夕的肩膀上,嘴裡嚷嚷著吃不下了,眼睛卻還不舍地盯著桌子上的菜。
她的話引得眾人鬨笑起來,也讓秦月夕親昵地擰著她的小鼻子,說「這回可讓你吃到嘴了吧,小饞貓,再吃你的小肚子可就要炸了。」
她不是在開玩笑,平時顧青青也就是一碗半米飯的量,今天足足吃了三碗般,眼看那小肚子氣球似的鼓起來,就算顧青青還要吃,她也不敢再讓她吃了。
「嫂子,這還不是你的手藝簡直天下一絕嘛,我倒是想少吃點兒呢,可是肚子和手都不聽話。」
眾人聽了這話再度笑起來,就連顧母都險些笑出眼淚來。
「你啊,虧了今晚在席的都是自家人,否則這副樣子要是被人宣揚出去,我看啊你可要嫁不出去了。」
顧母嘴上笑罵著,手卻在顧青青的秀髮上輕撫著,說不出的憐惜疼愛,讓秦月夕看得驀地鼻子一酸。
她迅速低下頭去給自己斟了一杯酒,又仰頭一飲而盡。
顧母自然也是疼愛憐惜她的,這她知道,但比起血親那種血脈相連的感覺來說,再親密也始終是缺少了些什麼。
秦月夕的異樣被顧母看在眼裡,在她準備再喝第二杯的時候就被按住了手背。
「月夕,酒雖好喝,但小酌怡情,豪飲傷身啊。」
顧母絕口不提秦月夕的失態,反而巧妙地把焦點轉移到了酒水上面去。
在場的人哪個不是人精,又如何看不出來,只是個個笑眯眯的,只當她是貪杯來看。
「顧伯母說的是,是月夕貪杯了。」
秦月夕接了顧母遞來的梯子,正準備起身去把今晚給顧梓晨泡腳的藥水給熬煮上,卻又被顧青青給拽著坐了下來。
「嫂子,你怎麼還叫我娘顧伯母啊?我都叫你嫂子那麼久了,你也該改口了吧,叫聲爹娘又不會少塊肉,咱們不是一家人嘛,只叫伯父伯母聽著多生分,多傷心啊。」
就這麼一錯眼的工夫,顧青青又不知偷喝了幾杯酒,小臉紅撲撲的不說,那雙大眼睛裡的酒意幾乎要溢出來了。
也就是酒壯慫人膽,她就趁著這股酒勁兒把所有人都很有默契迴避的話給說了出來。
「青青,你醉了!」
顧母怕秦月夕尷尬,轉頭往旁邊的桌子上看,對林嫂說「林嫂,小姐醉了,扶她回房歇息去吧。」
「我沒醉,我清醒著呢!」
顧青青原本只是抓著秦月夕的衣袖,一聽娘親要讓林嫂帶她回房去,頓時就不樂意了。
她張開雙臂把秦月夕抱住,又覺得整個人抱個滿懷抱不住,鬆手去把她的一條胳膊死死抱在懷裡,堅決不讓林嫂將自己攙扶起來。
「嫂子,爹娘疼你不能說,哥哥疼你不能逼著,我也是疼你的,你也疼疼我們好不好?」
她仰起小臉看著秦月夕,眼中波光瀲灩,泛著醺然的酒意,忽而又漫上一層水霧來。
「我知道你心裡苦,從小在景安侯府那鬼地方就沒過過好日子,你是怕咱們對你的疼愛不長久嗎?」
「嫂子,我原是恨極了你的。我哥那是什麼樣的人物,一朝龍困淺灘,就被景安侯府這麼糟蹋,我真恨不得回京去鬧上一番,也讓世人看看堂堂侯府狗眼看人低的嘴臉!」
「可我沒想到,當初有多恨你,現在就有十倍百倍地敬你愛你,不知多慶幸是嫂子你嫁過來,做我哥哥的娘子。」
「悄悄告訴你,他臉皮薄,不肯承認喜歡你,心裡卻不知該有多歡喜,不用翅膀就能飛上天去了!」
顧青青雖然是醉了,但口齒卻異常伶俐清晰,邏輯絲毫不亂,若不是看她醉眼朦朧的樣子和渾身酒氣,秦月夕是真想從前世弄個小金人給她。
一旁的顧梓晨平時管教起顧青青時那是毫不含糊,有些規矩錯了一點兒,冷冰冰的的目光就遞過來了,緊跟著就是毫不留情地呵斥。
可今日這是怎麼了?
忽然就成了鋸嘴的悶葫蘆,一個字不說只是盯著她看。
不,不是盯著顧青青,而是盯著她秦月夕!
他的眼眸幽深,映著滿院燭火都望不見底,卻從最深處透出一簇灼灼光亮,牢牢地鎖在她身上。
秦月夕努力把目光定在顧青青身上,試圖忽略掉那兩道灼熱的目光,小腹里生出一團火來,被他的目光一點即燃,讓渾身的血液和細胞都跟著沸騰喧囂起來。
顧青青又說了什麼她全然沒有聽進去,只覺得頭腦一熱,看著顧氏夫婦的方向就叫了一聲「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