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你再胡說什麼?!」
「不可能,我母親明明半年前才剛到這個莊子裡,她是挪到這個莊子上休養身子的,明明離府的時候還都好好的,這才過了半年,你跟我說我母親一臉死相?怎麼可能!」
秦月染盯著眼前的郎中,瞳孔放大,每說一句話,聲調就拔高几度,每說一句話,就朝著郎中起身逼近一步。 ❈
郎中哪裡見過這樣近乎凶神惡煞的世家貴女?
嚇得頭也不敢抬,維持著埋頭作揖的姿勢往後退步。
可他退一步,擋在門口的秦月染就氣勢逼人的近一步,逼問的聲音也在繼續「為什麼會這樣,你不是郎中嗎,你為什麼不說話,為什麼我母親會變成這樣,才半年時間,為什麼人就不行了!」
「你說話啊!」
「你不是郎中嗎,你怎麼不說話!?」
一聲聲充斥怨氣和戾氣的質問。
這一刻,秦月染不像是景安侯府正室嫡出的世家女子了,倒像是個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千年女鬼!
郎中再也繃不住了,乾脆對著秦月染咚地一下跪在地上,兩隻胳膊都鋪在地上,五體投地,大聲道「我,我不知道啊,我真的是醫術不精,我就是個附近普通的郎中,我祖上也不是干郎中的,我只能看出令堂脾氣將絕,至於為何如此,小人醫術不精,實在是不知道啊!」
就在郎中惶恐的大叫出來的同時,陰暗的內室猛地傳來一道低喝。
「夠了!」
跪在地上的郎中和站在門口的秦月染同時身子一震。
郎中抖了一下子,磕在地磚上的頭猛地抬起,循著聲音往後望去,就像是看到了救星!
秦月染也是一臉不可置信,不光瞳孔微微放大了一圈,就連眼睛也睜大許多,迅速轉眸盯著藏青色的厚重帷幔。
她竟然聽到了秦鳳歌的聲音?
秦鳳歌也來了?
他怎麼回來?
自從三個月前,她離府出嫁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自己這個嫡親哥哥了。
而今天,在這個冷清荒僻的莊子裡,她見到了秦鳳歌,這個讓她——又氣又恨的親哥哥!這個眼中只有那個下賤庶女,卻沒有自己這個親妹妹的哥哥!
「你怎麼來了?」
確認這是秦鳳歌的聲音,秦月染也在短時間從震驚中抽離情緒,冷冷盯著帷幔後面。
光線昏暗的帷幔後面,落地燭燈將裡面一抹身影拉的老長。
隨著腳步聲響起,地上的那抹影子也隨之動了起來,朝著外間堂屋這邊延伸過來。
一襲青衫白邊繡如意紋的錦袍的秦鳳歌從內室走了出來,一枚羊脂玉鐫成鳳鳥形狀的玉簪將他的青絲挽在頭頂,腦後餘下的一半長發隨意披散下來,垂落在他的肩際。
只是走出來兩步,就已經一室夾雜著淡淡藥草和墨汁味道的墨香。
味道秦鳳歌身上熟悉的墨香味道,秦月染忍不住輕蹙眉頭「你什麼時候過來的?我母親在裡面怎麼樣了?她病的這樣厲害,你這個做兒子的,之前都做什麼去了?」
她從前真的很喜歡一身墨香味道的大哥。
覺得這位的秦鳳歌,才配得上做她秦月染這個才女的大哥。
能文能武,寫的一手好字,筆墨丹青又是一絕,丹青技藝師承大晉開國以來被譽為水墨丹青第一人的宋暉墨。
關鍵是,自己的哥哥還長的好看,當初京城世家門閥的圈子裡都流傳,說是武者第一俊男是顧梓晨,那文墨第一俊男,便是秦鳳歌莫屬。
可惜這樣的哥哥,卻沒有給她做一個好榜樣。
沒有讀書科舉,進士及第,也沒有安心待在家裡去承襲侯爵尊榮。
甚至連自己和母親的死活也都是這樣處變不驚,看著母親因為秦月夕回到景安侯府之後,翻出十多年前的舊帳,為了一個落魄戶出身的賤籍賤妾,把自己母親逼瘋到莊子上。
這算是大仇了把!
可秦鳳歌呢,還是一副淡淡然的樣子,悠閒地就像是雲中野鶴。
甚至自己哀求,哀求他去找秦月夕算帳,就算不去殺了秦月夕,也要和那個賤婢劃清界限。
可是秦鳳歌又是怎麼做的?
他竟然說要她放下和秦月夕之間的恩恩怨怨,說母親如今也只是報應不爽,是應該的!?
這是她的請個,應該說的話嗎?
她恨!
看到秦鳳歌,她就沒有辦法給出好臉色!
內室那邊,秦鳳歌已經走了過來,在跪地的郎中後面站定,然後幽幽嘆了一口氣,也不立馬回答秦月染的問題,而是慢慢蹲下身子,十分體貼的把跪在地上,抖似篩糠的郎中扶了起來「起來吧,先生可以回去了,這裡有我。」
「是是是,」聽到這句聲音,簡直如聞天籟!郎中忙不迭的點頭,順著秦鳳歌攙扶的雙手從地上爬起,一手摟著腰間的醫藥箱,就要往門口走。
門口,原本還氣勢洶洶擋在右側的念夏一看到秦鳳歌出現後,身上那股氣勢就蔫了下去。
秦鳳歌,就算再怎麼淡泊風流,是難得京城門閥貴族圈子裡出來的好脾氣的灑脫隨性的公子,可他也是景安侯府正室嫡出的大公子,是未來要承襲景安侯爵位的唯一人選。
是念夏頭上,正兒八經的主子!
在秦鳳歌面前,念夏不敢造次,攔門的兩隻手蔫了吧唧的落了下去,規矩退到一邊,貼著門板站著,連一聲都不敢吭。
郎中連看熱鬧的心都沒有,對這些豪門大戶的內宅之事不感興趣,只想趕緊逃命!
只怕自己走晚一點,就要被這個穿皮毛裘衣的女人扣在這裡,那人頭來作保給裡面要死的老婦人治病了!
一溜煙的功夫,郎中已經跑沒了影。
外面寬敞落寞的庭院裡,除了站著的四個膀大腰圓的婆子,再無旁人。
秦月染雖然氣憤,可到底理智還在,忽地轉眼斜睨了旁邊的念夏一眼。
念夏立馬頓悟,後退兩步,退出房間然後關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