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感受到一股巨力從背後傳來,蜜寶腳下在草地上一滑,險些整個人朝坡前栽了下去,情不自禁地叫了一聲。
聽見她的聲音,數聲暴喝同時響了起來。
「幹什麼呢?」
「蜜寶,你怎麼了?」
「小心!」
……
突如其來的數聲暴喝猝然驚醒了許耀祖,令他手中動作稍微頓了一瞬。
也就是這麼一瞬,給了縱身撲過來的寧叔濟機會,讓他抱住了蜜寶的腰,轉身一個翻身抱摔,把人給搶回了山坡上。
顧不得自己沾滿了泥巴草茬的衣服,與背上手上的擦傷,寧叔濟抓住了蜜寶肩膀,緊張仔細地上上下下檢查著「給爹好好看看,有沒有哪裡受傷?有沒有哪裡摔疼了?」
畢竟只是一個五歲小孩,突如其來地被人推了一下,還險些掉下了山崖,蜜寶受了不小的驚嚇,人當即就傻了。
被寧叔濟這麼一安慰,她才反應了過來,死死抱著寧叔濟的脖子,哇地一聲嚎啕大哭「爹,剛才有人推我。我差點摔下去了。」
被蜜寶的眼淚哭得心都要化了,寧叔濟只恨不得殺了那害人的人,輕輕拍著女兒的背哄著「蜜寶乖,沒事了、有爹在呢,沒人能害蜜寶。」
見勢頭不好,許耀祖扭頭要走。
自從來了寧家,蜜寶一直都乖巧又懂事,是全家人的開心果,被所有人捧在手心裡疼,何曾哭得這麼委屈過。
這會兒寧家人都是心疼不已,哪兒能讓許耀祖跑得掉。
匆匆趕來的寧大頭也不多說一句話,揪住了許耀祖的後脖頸,對著他眼睛就是砰地一拳「對一個孩子下手,許耀祖你是個畜生嗎?」
寧季也鐵青著一張臉,聲音冷若冰霜地道「按照大周律法,蓄意傷人可是死罪,知法犯法的讀書人罪加一等。」
「今日我便會寫好狀紙,遞到知府衙門去,許同年你就等著接衙門傳召吧。」
煮熟的鴨子都能飛了,又生生挨了寧大頭一圈,許耀祖心內一時懊惱不已,面上卻只是鎮定如常,表情適時露出十足憤怒與疑惑。
「寧兄此舉是為何?」
「方才我見蜜寶妹妹一人在此處玩耍,一時腳滑險些跌下山坡,便好心上前拉了一把,只是常年埋首於書院,手無縛雞之力,才未能救下人,心中正在懊惱不已。」
「寧兄卻上來就是一拳,豈非太過無理取鬧?」
「還有寧同年,為何竟說出寫狀紙的話。難道你竟是懷疑我方才是要害蜜寶不成?」
許耀祖適時露出受傷表情,「雖然已經去了寧家,我心中始終是把蜜寶當親妹妹看,你們這般可太冤屈人了!」
那番唱念做打竟是做足了無辜的受害者姿態。
若非寧家人早知他數日所作所為,只怕都會被他這模樣給蒙蔽了。
被他給噁心得不行,寧大頭當即呸了一口「你以為我們都是瞎的嗎?方才分明是你推了蜜寶,她才險些摔下去的。」
方才動手時特地瞅准了四下無人,許耀祖根本不擔心被揭穿,還勾起一分笑意「寧兄,口說無憑,你可有其他切實證據。」
寧大頭一下噎住了「……我們看到了就是證據。」
下意識瑟縮了一下,不敢看許耀祖的眼睛,蜜寶也大聲抽噎著道「我剛才感受到了,是、是你在背後推我的。」
聽見蜜寶的聲音,許耀祖倒是訝異了一下。
過去在許家時,蜜寶受盡了全家人欺壓與漠視,見到任何人都瑟縮得如被割了舌頭的兔子,不敢開口說半句話。
尤其面對他時,更是會本能地躲得三丈遠。
他倒是沒想到才過了不到一個月,蜜寶竟似已換了個人似的,不僅敢正視他,還敢指責他了。
看來寧家倒是待她真的好,養出了她的自信與膽量。
不過那又如何?
輕蔑瞥了一眼寧季,許耀祖好整以暇地道,「口說無憑就是沒有證據,沒有證據隨意指責人就是污衊。」
「讀書人的清白等閒污衊不得。」
「正如寧同年方才所說,今日寧家無故傷人,還隨意污衊我的清白,我自然也是要寫狀紙上公堂好好理論的。」
「你們是上過一次縣衙門,知曉我與縣丞大老爺關係的。你們猜縣衙大老爺這次還是會相信誰!」
被這不要臉的姿態氣到了,寧大頭氣得面頰肌肉直抖,抄起鋤頭就還要動手「你這殺人兇手怎麼還有臉!」
寧季卻攔住了他的手「不可衝動。」
然後他冷冷望著許耀祖道「許兄與黃家交好,與縣衙大老爺也說得上話,說話行事自然是有恃無恐。」
「可是好教許兄知曉,這天底下並非只有縣丞之大。」
「縣丞之上還有知縣、知縣上頭還有知州、與知州相互掣肘的還有知府、通判大人……你確定黃家的觸角已伸到這裡了嗎?便是黃家已與知州大人熟識,你又確定黃家願意為許兄你一人出頭嗎?」
「而自古本朝就有先例,本縣內院試前三可知縣大人親自提點,本州內各縣案首甚至可得知州大人接見。」
「你是知曉我素日成績的,否則也不會如此處心積慮害我。此次科舉若我沒拿前三便罷了,若是我得了面見知州大人機會,許兄覺得我會不會為侄女出這一個頭?會不會提及當日你企圖構陷我作弊一事!」
「世間萬物皆有報應的。以權勢壓人就要想到會有被權勢所壓的一天。而狐假虎威的許同年,你又能保證自己幾時權勢呢?」
如憑空響起一陣驚雷,許耀祖面龐立即白了。
他怎麼把這件事給忘了?
每年院試前三是有機會面見知州大人的。而寧季成績一向出類拔萃,是被夫子們再三誇讚過的案首之才。
只是上一輩子寧季太過倒霉,臨到了院試前卻莫名其妙害了一場大病,未能參加本屆院試……而本縣除了驚才艷艷的寧季外,也無他人入了知州大人的眼,並未下令來傳召接見,才令他忘了這一茬。
莫說黃家只是本地的地頭蛇,手根本伸不到知縣與知州大人處……之前黃家願意庇佑他,也只是出於投資他的意圖與抹不開的面子情……
若是寧季真的到知縣、乃至知州大人面前告狀,黃家是絕不會為他出頭的,到時候……
想到那一可怕可能,他當即清凌凌打了一個寒顫,又深深痛恨起了做事不經心的許耀天。
若是那一日成功了,又怎會有他今日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