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可不是天大的喜事!

  翌日清早。

  寧家。

  一大清早,寧家剛把早飯擺上了桌,極其愛熱鬧愛嘮嗑的張老太太就端著碗,前來串門了。

  端著碗是為了表示她不蹭寧家的飯。

  莊戶人家糧食都極其金貴,年成不好時自家都不夠吃。尤其是家裡小孩多的,哪怕遇上了難得的豐年,春夏都會有段青黃不接的時節。

  若遇上有客人飯點串門,主人家請人吃飯會心疼糧食,不請吃飯會顯得禮數不周,著實是個兩難的事。

  為了避免這份尷尬,張老太太每次飯點串門都端著自家的飯,主動表明了不占便宜不蹭他人家飯。

  正是因為這份知情識趣,張老太太這份愛熱鬧的性格和格外靈通的一手情報才受到了全村人的歡迎。

  她今兒個就給寧家帶來了個許家後續。

  乍一聽完,正在吃飯的寧家人紛紛驚訝地出了聲。

  「所以昨兒個鬧到最後的結果,是許家二房要分家了?」

  「許老二那麼老實的人,平時八棍子都打不出一個屁,把他爹娘的話當聖旨聽的人,居然也會主動提出分家?」

  張老太太毫不意外地道「年紀大了後,父母再親也比不過兒女了。畢竟是自個兒親兒子呢,被長房的人弄得要蹲大獄了,許老太太還要他們繼續供兇手讀書,這任是個菩薩心裡也過不去這坎啊!」

  這話說得倒也是。

  寧仲濟與寧張氏登時都感同身受了。

  寧張氏搖頭感嘆道「要是我們家二頭和四頭被人害得出事了,我拼了這條老命都要給他們報仇……」

  寧老太太則是道「我記得許家老大腰不好,早就干不得重活了。這些年許家田裡一直都是許家老二一家在侍弄吧?這要是分家了,許家的田誰來種?」

  寧五姑娘給蜜寶夾了一筷子小青菜,脆生生地道「還有誰,讓許家長房的人自己種唄。他們自己家的讀書秧子,難道一直要別人家供著?也沒有這個道理!」

  寧張氏感慨道「我記得許家老兩口也好久沒下田了,家裡都是二房的人照顧著。許家老兩口這回可要虧大發了。」

  張老太太也瞭然地道「所以許老太太不讓老二一家走呢,昨兒個哭天搶地地鬧了一宿沒鬆口,今兒個一早還在門口哭,說什麼許家老二要是敢踏出這家門一步,她就一頭撞死在牆上,讓許家老二一輩子不得安寧。」

  「一大把年紀了,也是真拉得下臉。」

  「不過我看許老二這回也是鐵了心了,任憑她娘怎麼哭怎麼鬧怎麼尋死覓活,都半點不肯鬆口。」

  「這家最後到底還得分的。」

  「以許老太太偏心長房那作派,許家二房要是真走了,估計是一片屋一畝地和一毛錢都拿不到手上了。」

  寧五姑娘嗤了一聲道「許家那老太太一心指望著長孫光宗耀祖,就差沒讓其他幾房賣血供她孫子了,哪兒還肯分半分財產給其他房的人。」

  「老天餓不死勤快人。」說話間一家人已吃完了,寧張氏收拾起了碗筷,插了一嘴道,「要我說,許家二房就算分出去了。憑著許家二房夫妻倆的勤快,不用供養那一大家子人了,哪怕賃田種或給人當短工賺錢,也要比現在過得好得多。」

  一眾人都贊同地點頭。

  這些年大家都看在眼裡呢,許老太太忒偏心長房了,對其他幾個房頭都極盡壓榨。

  二房分出去單過,未必不是個好出路。

  寧五姑娘又問道「這件事可是因許耀祖而起的。許家二房這麼鬧了一宿,那許耀祖有什麼反應嗎?」

  「奇怪就奇怪在這兒呢。」張老太太一拍大腿道,「這許老太太和許家老二鬧得沸反盈天,半個村的人都知道了。這許耀祖就跟沒事人似的,一個人吃好喝好地在屋裡悶了一宿,第二天一早還照例起來背書了。」

  「這中間除了讓人遞了封信去黃家,他愣是連吱個聲都沒有。」

  「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一家人都是聽過張老太太轉述許耀祖昨日那番話的,當下寧五姑娘心直口快道「他那嫌貧愛富又心思歹毒的人還能在想什麼,一面嫌棄家裡人,一面想著怎麼攀高枝和繼續害人唄?」

  「還又往黃家寄信?呸!真是蛇鼠一窩!」

  寧張氏亦是憤恨地道「偏生讓這兩家人攪和到一起了。哪天天上下刀子了,把他們兩家一起都戳死,掛在村口風乾成蠟肉片,被後山那群肥野豬拱了,拉成一泡泡的爛臭稀屎才好!」

  張老太太知曉寧家與許家、黃家的恩怨,並不覺得寧張氏這番妙趣橫生的詛咒有何不妥,反而被逗得哈哈大笑。

  笑得眼淚都出來後,她才重新換了話題問著。

  「說起來,你們家寧季考得怎麼樣了?」

  「這場風波沒有影響到他吧?」

  一說起自己兒子,寧老太太嚴肅面龐就輕不少,語氣裡帶了兩三分笑意「勞妹妹記掛了。老四是個孝順孩子,知道出了那樣的事,家裡會擔心,今兒個一早才托人遞了信回來呢。」

  「他說他沒有受那等腌臢事的影響,昨兒個考得很順利,發揮得很好,如果最後一科不出意外,今年差不多就能考上了。」

  張老太太是知曉寧家情況的。

  寧季繼承了寧老秀才的天賦,與寧老秀才如出一轍的聰明與謙虛。若是他說預測能考上,那么九成九就能拿頭幾名。

  她登時就哎喲了一聲,連聲高興地道「老姐姐,這可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啊!」

  「可不是呢!」說起了自家爭氣的小叔,寧張氏面上也都是笑,「小叔熬了這些年,可算是熬出頭了。」

  考上了秀才就算是半個官了,不僅見官上公堂都可以不跪拜了,優秀的每年還能領取朝廷五兩的廩銀,可以養活自己一個人,不必要全家人縮緊褲腰帶供著讀書了。

  更要緊的是寧季從此不必太擔心生計了。

  從此哪怕學業上再無寸進,寧季如他爹一樣坐館當夫子,也能勉勉強強地養活家人了。

  這可不是個天大的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