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要照顧病牛的緩慢腳程,一行人花了尋常一倍半的時間才到了家。
此時天已經漆黑了。
本就期盼著新牛來家裡,寧家一眾人都沒睡等著呢。
結果瞧見寧老太太牽回這麼一頭病懨懨的牛,還要立即打發人去給病牛請大夫,寧早秋和寧二頭倆兄弟登時都呆住了。
聽說這牛是因蜜寶買的,站在窗戶口看院裡情況的寧張氏毫不客氣地嗤笑出了聲「原來咱們傳說中的小福寶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就眼前這頭眼瞧著活不了兩天了的病牛,還懷孕呢?」
「就算真懷孕,孩子也是要人家母體康健才保得住的,就這牛現在這病歪歪的樣子,肚子裡就算真揣了個小牛崽,只怕沒兩天也要掉了的。」
「白白花了兩貫錢買了個病歪歪的祖宗回來,我看這丫頭這回可是真看走了眼咯。」
寧五姑娘當即皺起了眉「嫂子,你也懷著孕呢。前段時間不還總鬧著不舒服嗎?就當給肚子裡的孩子積點德,你就少說點風涼話吧。」 ✲
寧五姑娘這話雖然有些不客氣,但也的確是出於好意,但在心內有氣的寧張氏耳中就成了赤裸裸地挑釁。
她當即一下炸了「寧淑華,你敢咒我?」
寧五姑娘覺得莫名其妙「我就提醒了你兩句積口德,怎麼就成咒你了?我看是你此地無銀三百兩,自知說了不該說的話心虛了,才覺得人人都在說你吧。」
「別說這牛才花了兩貫錢,真治好了病生了崽就是咱們家賺了。就算是這牛治不好了,咱們也就虧了兩貫錢而已,值得當你這麼唱念做打的念叨一回嗎?」
寧張氏氣道「你!」
寧家並沒有其他人知曉,她對『兩貫錢』這三字是有些敏感的。
當年她家做生意賠光了家底,她和娘親險些被賣到了青樓里,寧老秀才就是花了兩貫錢把她買回家的。
如今聽到這頭牛不多不少也正好花了兩貫錢,她就打心底覺得有些不舒坦。
但這一幽微心思不足以為外人道,寧張氏只得咬牙恨恨地道「那我倒要好好看看你們怎麼把這兩貫錢買回的病牛治好養活了。」
寧五姑娘也毫不客氣道「放心吧,我就瞧著這牛通人性的恨,指定不讓二嫂你有這看熱鬧的機會的。」
……
眼瞧著病牛的情況的確不大好,寧老太太一回家就打發人去請了曾老大夫過來。
在這臨縣數個村子裡行醫大半輩子,曾老大夫一向覺得自己算是見多識廣了,但在看見那頭病牛時,腦袋仍嗡了一下。
好在他也是個鎮定的人,當即咳咳兩聲後,摸著自己的長鬍子,好奇地問寧老太太道「怎麼想到找我過來了?」
寧老太太也奇怪問道「早年找我們家老寧喝酒的時候,不是你在吹噓說什麼,你連怎麼醫牲畜的書都已經看透了,只要能在地上跑的東西都能醫?」
曾老大夫……
人果然不能酒後吹牛啊。
「這都多少年的事了,得虧嫂子您記性好還記得呢。」曾老大夫啪地放下了醫箱,悻悻然地道,「但也是真的巧,我還真知道怎麼治這牛的病。」
說著他唰唰唰地寫了一個方子道「去按這方子抓三服藥回來,熬好了餵這牛喝下吧。」
然後他又朝寧老太太解釋道「這牛是得了線蟲病了,用苦堜皮可對症。但這牛染病時間太,症狀已經非常嚴重了。我只能幫忙開個藥,這牛能不能挺得過去,還得看他自己了。」
寧老太太嘆息道「反正我們已經盡力了。最後結果如何就看它自己造化了。畢竟肚子裡還揣著一個呢,為了小的它也該努把力了。」
曾老大夫當即驚奇道「這牛肚子裡還揣著一個呢?」
窗戶里的寧張氏當即嗤笑了一聲「我說看走眼了吧,人家曾大夫都沒瞧出來呢,就她一個小丫頭偏能一眼瞧出來了。」
啪——寧五姑娘毫不客氣地關上了她看熱鬧的窗戶,將她的話撅了回去「二嫂你不說話,沒人會把你當啞巴。」
寧老太太則平靜地道「嗯,蜜寶看出來的。」
一聽是蜜寶說得,曾老大夫面龐就多了幾分正色。
仔細檢查過那牛高高隆起的腹部,摩挲過好幾遍後,他驚喜地道「這牛還真懷了個小的。不過因為身子太虛弱了,這小的個頭也不大,連胎息都快沒有了。難怪那些經年的老農都沒看出來,只把它當病牛給賣了呢。」
又撫摸了一下那老牛的脖子,曾老大夫也難得有些感慨,「也就是你們寧家人了,願意為這麼一頭病牛都花上這些心思和銀錢。」
寧老太太只是笑笑「我們只是憑良心做事罷了,這天下人不都是這樣。」
「說得簡單,真正能做到的人就少咯。」趁著寧二頭去取藥的功夫,曾老大夫坐在了寧家牛屋門口,和寧家嘮起了嗑,嘆道,「你們知道我剛才去了誰家嗎?」
寧五姑娘好奇接話道「去了誰家?」
「黃地主家。」
寧家門裡門外屋前屋後登時響起了數道驚喜的聲音。
「太好了,黃家那老不死的終於病了?」
「黃家有人病了?真是天道好輪迴啊!」
「報應不爽啊!黃家一家子禽獸活該啊!」
哪兒料到寧家都是這反應,曾老大夫一時哭笑不得,忙解釋道「不是黃地主生病了,我是去給花寡婦一家看病去了。」
「花嬸子家?」寧五姑娘神色難掩失望,好奇道,「花嬸子家不是一向身體康健嗎?怎麼就突然生病了?」
「身體康健也經不住那麼磋磨啊。」饒是素來脾氣都好,曾老大夫一提起這事仍就恨得咬牙切齒地,「黃家是真的沒把人當人看,這才短短几個月啊,花妹子一家都快被他們磋磨的沒人形了。」
「不過我這回倒不是為了花妹子去的,是為了他們家那兒媳婦去的。」
寧五姑娘是跟著蜜寶拜訪過花寡婦家,知曉蜜寶曾點破花寡婦媳婦將有個孩子的,當即就聯想到一個不好的可能。
「花家姐姐的孩子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