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未曾想被寧五姑娘一語道破，曾老大夫扭頭看去，奇怪地問「淑華是怎麼知道的？」
寧五姑娘解釋道「是蜜寶看出來的。」
她遂將當初秋收時帶著蜜寶去花寡婦家請短工，蜜寶看破了花寡婦家兒媳懷孕的事說了一遍。
曾老大夫與寧家打交道久了，也隱約猜到了蜜寶身上有些神異，當下也不多問。
他只是搖頭嘆道「孩子暫時還沒掉，不過黃家再有心磋磨下去，也要懸了。」
「前段時間村里挖河泥就不說了。黃家愣是給花妹子一家四口都報上來了。如果不是花妹子死活攔著，我瞧那黃貴還要把花妹子媳婦也弄去河裡下水幹活哩。」
「就這麼著，他們家賺的二兩銀子也一分錢都落不到自己手上，全被黃貴給搜走了，還說什麼這是之前十兩銀子的利息。」
「我就沒見過這麼厚顏無恥的人。」
「如今不是已農閒了嗎？家家戶戶都在家裡貓冬呢。那黃家人偏就看不得花妹子一家閒著，不是讓他們家去冰河裡挖魚，就是去那荒田裡繼續開荒。」
「這小半年裡，花妹子一家愣是一天都沒歇著。」
「昨兒個我趕過去的時候，花妹子媳婦都已經落紅了，那黃貴還口口聲聲說花妹子媳婦在偷懶，要讓她去給黃家的少爺小娘子們用冷水洗衣服。」
「也得虧是花妹子媳婦一貫身子硬朗，才硬生生把這孩子給保住了。」
「真是造孽啊。」
一番話聽得寧家人都心情沉重。
寧五姑娘忍不住率先罵道「真是一家子畜生。」
肚子裡正懷著一個呢，又悄悄打開了窗的寧張氏更是感同身受，咬牙切齒地道「上天怎麼沒降下一道雷來，把那一家子全部給劈死呢。」
寧程氏則著急道「那後來呢？花嬸子現在在哪兒呢？」
寧老太太也問「老曾，你就別賣關子了。最後花妹子一家到底怎麼樣了？」
見寧家人是真心實意地擔憂，曾老大夫言語裡多少有了些許安慰「最後結果倒不算是太壞。」
「你們和花妹子一家也是熟悉的，知道花妹子一向喜歡孩子，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這孩子盼了多少年了，哪兒容得人這般糟踐。」
「一聽孩子要保不住了，她當時就遭不住了，拿了一把刀就朝黃貴捅了過去，邊喊道『你不讓我好，我也不讓你活了』，硬生生把黃貴砍廢了一條胳膊和一條腿。」
「後面那不要臉的黃貴還威脅黃妹子說要告官，花妹子乾脆豁出去了，說要趁著通判大人在臨縣，要去敲登聞鼓找通判大人告黃家戕害人命，告黃家最初那十兩銀子的借條不合理。」
「兩家人爭執不下，把黃大老爺都引來了。」
「最後還是黃大老爺發話，讓花寡婦活計從此減輕一半，才算是把這事暫時平息了。」
「不過以花家妹子的脾性，只怕等兒媳婦恢復好了，定然還是要趁著通判大人在臨縣去鬧一場的。」
「到時候黃家可就好看了。」
寧張氏痛快地撫掌大讚道「就該這麼對付黃家人！欽差多少年不出京，就以為自己能夠一手遮天了。」
寧五姑娘更是解氣地道「等花嬸子去告黃家那天，我非得放一大串鞭炮才是。」
更關心花家人狀況，寧程氏細心地問道「那黃嬸子一家現在是住回去了？」
曾老大夫點頭道「花家妹子那房子一開始就被黃貴用來抵了黃家的債，現在應該是屬於黃家的。聽說黃貴之前還打算給自己一房遠房親戚住呢。」
「現在花家妹子自己拿了行李搬回去了，黃家也沒人敢攔。」
一家人又是唏噓地嘆了幾句。
寧老太太道「都是多年的鄰居了，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我們也不好干看著。明兒個一早，咱們就拎點兒東西去瞧瞧吧。」
寧程氏立即應道「廚房還有十二個雞蛋，一條大堂哥送來的大青魚，和自家醃的一刀臘肉，明兒個我都拎去花嬸子家，給花家妹子補補身子吧。」
作為一個莊戶人家來說，這份走禮實在不能算不貴重了。
寧老太太於是點頭道「你辦事一向妥帖，我是放心的。」
說話間，給老牛的藥已經煨好了。
因為擔心大黃牛會不好好喝藥，曾老大夫便讓寧四頭去找了幾個壯勞力，強行摁著那老牛給餵了進去。
期間老牛不是沒有過掙扎，但因為病得太過虛弱腿腳無力，都被人給強行鎮壓了，只能發出哀哀地哭叫。
怕老牛再胡亂掙扎會灑了藥，蜜寶溫柔地摸著他的耳朵，呼呼吹著氣安慰著「牛娃子，別動啊，我們在幫你治病呢。」
似是在這一聲聲的安慰中獲得了寧靜，大黃牛緩慢地喝完了藥後，在藥效作用下沉沉睡了過去。
此時寧家晚飯也做好了。
寧程氏今兒個做了一碗剁椒魚頭和一碟清炒豆芽菜。
剁椒魚頭所用的魚是寧振虎送來的，足足十五斤的胖頭大魚，光腦袋就有四斤重，裝了一整個大海碗。
雖是數九寒冬，井水卻是溫暖的。
寧程氏先用井水利索地將魚頭洗淨，從魚唇正中剖開，在魚頭下面魚肉較厚的部分斜斜地劃上了幾刀，再將花雕酒，藤椒粉與鹽均勻抹在了魚頭上，醃上足足小兩刻鐘。
緊接著她取出了早已準備好的剁椒，將花雕酒倒了進去用力攪拌均勻了。
此時魚頭已經醃好了。
寧程氏又在魚頭表面淋上了少數油，緊接著又將蔥、姜切片，鋪在了碗底，再將拌好的剁椒鋪在了魚頭上。
此時早秋已將大鍋的水燒熱了，寧程氏掀開蒸鍋的蓋子，將剁椒魚頭放了進去，隔水蒸了小一刻鐘。
待酸辣襲人的魚頭香味從鍋蓋縫隙里傳出時，寧程氏就在另一個鍋里燒起了熱油。
待將蒸好的魚頭取出時，她倒去了蒸魚頭碗裡多餘的湯汁，撒上了蔥花，再淋上了燒熱的滾油。
待盤內魚頭傳來刺啦一聲，一道剁椒魚頭就算完工了。
成人巴掌大的白胖魚頭盛在白生生的瓷盤裡，魚肉雪白細嫩、剁椒紅彤彤格外喜慶，讓人瞧著就食慾十足。
緊接著寧程氏又手腳利落地炒了一碟子黃豆芽，蒸了一鍋干扁豆，又貼了一大鍋雜糧餅子。
一道豐盛的晚餐算是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