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黃理正一眼看破了他的小心思,扭頭淡淡地警告道「知道你一貫是個憊懶的,這兩天加起來都沒挖到一整筐河泥。」
「我也有法子治你。」
「以後你下田幹活時,就跟在我兒子旁邊。我會讓我兒子給你當監工。」
「若是當天你挖得河泥少於我兒子三分之二,就必須干到補齊為止。」
曾家老四登時急了「那要是干到天黑了呢?」 ❅
黃理正一張國字臉格外嚴肅,語氣強硬地道「天黑了就點燈繼續干。只要沒有挖夠足夠數量,就算干到第二天凌晨,河裡只剩下你一個人也得干。」
「這是給你們家的懲罰,你別以為能夠討價還價的。」
曾家老四登時如喪考妣,唰地垮下了臉,望向寧家目光充滿了仇恨與陰暗。
注意到這一目光,黃理正冷冷地道「我在這村里當了二十年理正,你們都是知道我行事風格的。我的眼裡是素來揉不得沙子的。這些年來,你們曾家已經不是第一次挑事了。我和小嶺村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要是再有下一次故意挑事,我拼了這張老臉,也要把你們家的人趕出小嶺村。」
「你們可要想好了。」
一聽到要被趕出小嶺村,曾老婆子當即嚇得一個激靈,對曾家老四警告道「你給我老實點。」
也被黃理正的話嚇到了,曾家老四這才悻悻然地垂下了頭。
寧五姑娘卻是輕哼了一聲。
她也是個從不肯吃虧的脾氣。
若是曾家人不來找她還好,她可以當這件事就此算了。
要是這家人真這麼不長眼,她大可以讓大東他們幾個狠狠揍他們一頓解氣。
真當他們寧家好欺負了!
有了黃理正這個監督人,曾家老四果然沒有機會再偷懶。第二、三天他就分別乖乖挖了三筐河泥,還到了寧家田裡。
看見河泥被順當地送到了家門口,寧老秀才說什麼都要請黃理正吃頓飯。
黃理正實在推辭不過,只好坐在了寧老秀才右手邊。
當天依舊是寧程氏下廚。
為了款待並感謝黃理正,她做了干煸泥鰍和鯽魚湯。
一大鍋泥鰍都是昨晚抓的,一直被養在加了油的井水裡吐泥沙。
此時寧程氏將泥鰍撈出放入少量水,放入兩勺鹽一勺醋,稍稍靜置片刻後,再倒入燒好的熱水,將泥鰍的白膜洗掉。
待泥鰍準備就緒後,她再將洗好的泥鰍放入燒好熱油的鍋里,將泥鰍炸得表皮金黃焦脆,撈出在大碗裡備用。緊接著她在留有底油的鍋里依次放入了香鍋的大蒜、生薑與藤椒,最後再放入了蒜苗炒軟。
待輔料都炒熟炒香後,寧程氏再將泥鰍倒入翻炒數下,並加入了些許花雕酒去腥。
最後一碗干煸泥鰍盛出來時,金黃泥鰍段被鮮綠欲滴的蒜苗裹挾著,散發著酥脆誘人的油香。
此時一鍋鯽魚湯也快熬好了。
一條大鯽魚是早就準備好的,昨兒個村里分到每家每戶的,有成人一手臂長,少說也有十來斤了。
寧程氏是殺魚老手了,一條大鯽魚被她去鰓去鱗去內臟洗淨魚血後,白生生的漂亮極了。
將大鯽魚放入了大鍋里後,寧程氏依次放入薑絲、花雕酒、食鹽,並將其均勻裹在鯽魚身上,醃製了兩刻鐘。
待大鯽魚被醃好後,寧程氏再往鍋里放入了些許油鹽,將醃好的魚放入了熱油鍋里,煎得鯽魚表面微微金黃。
待鯽魚兩面都煎好後,寧程氏再往大鍋里倒入了足量開水,放入了蔥姜蒜穩穩燜上小半刻鐘。
此時一鍋鯽魚湯就做好了。
被熬得奶白的鯽魚湯散發著魚肉細膩的鮮香,表面點綴著兩隻大紅棗與三根翠綠的香菜,紅的紅白的白綠的綠,在瓷白的大湯碗裡顯得漂亮極了,令人忍不住就食指大動。
待一桌菜上齊整後,連黃理正都不由得感慨「老寧,你家這兒媳婦的水平可趕得上鎮上酒樓大廚了,就沒想著再去鎮上開個酒樓菜館什麼的?」
黃理正是聽說寧家涼菜攤子的,故而才有這一打趣的調侃。
端著菜出來的寧程氏聽到這句話,略有幾分羞赧地道「黃大爺您就別誇了。我就是在家裡做做菜罷了,哪兒能和那些酒樓大廚比。」
黃理正嚼了一根干煸泥鰍,搖頭糾正道「不說別的,我看這十里八鄉沒人能把泥鰍做的這麼好吃了。」
蜜寶聞言恨不得舉雙手贊同,邊吃得呼哧呼哧的,邊奶聲奶氣地堅持道「娘親做的菜就是最好吃的,比上次聚合齋的席面還要好吃。雖然聚合齋的食材更珍貴,可娘做的菜有一股特殊的味道……」
頭一次聽說這一理論,黃理正笑眯眯地扭頭打趣道「是嗎?蜜寶給爺爺說說是什麼特殊味道?」
「我也說不出來。」才五歲的蜜寶很為自己匱乏的言語犯愁,盯著面前的鯽魚湯,皺著一雙小眉頭,很費力地解釋道「……是、是娘身上的味道,很溫暖很舒適很放鬆,讓人一吃就能想到家人的陪伴和溫暖的大灶火苗……」
寧五姑娘此時也端著碗筷過來了,笑眯眯地解釋道「我也同意蜜寶的說法,三嫂做出的家常菜有股家的味道。」
「現在汴京城及鎮上的大小酒樓菜館都講究食不厭精燴不厭細,一個個恨不得把天上的鳳髓和水裡的龍肝都挖出來吃了。」
「可再好再稀奇的東西吃多了都會膩,臨到了了人人最喜歡的都還是家常菜,就像過日子最後還是平平淡淡才是真。」
「尤其啊,這齣門在外的人是最想念家鄉的。」
「我可是聽說了,汴京城可有不少外來的行商和官員呢,說不得平日想家時就會想念家裡的味道。」
「那豈不就是咱們的商機?」
見黃理正都在夸寧程氏,寧張氏登時有些拈酸吃醋,不咸不淡地哼了一聲「一個個說得頭頭是道的。可開酒樓哪兒有那麼容易。要的本錢可海了去呢,哪兒是我們家承受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