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三柱蔫頭扒腦回到自己屋子,包氏緊跟在後頭,一進門立馬不客氣的伸手在姚三柱腰上狠狠掐了一把。
姚三柱被掐的差點跳起來「哎呦,你輕點兒。」
包氏故意嗲著聲音道「我的姚三爺,怎麼,五兩的月例銀子不夠花?家裡短了你吃的,還是穿的,需要三爺自己掏腰包填補?你倒是說說看。」
姚三柱不耐煩地說道「你這婆娘胡咧咧個啥?閨女不懂事你也不懂事,我還不是想替咱們這房多攢下些銀子。」
包氏嘴角露出一絲嘲弄「你替咱們攢銀子,哎呦可笑死我了,這不是叫狗攢肉包子麼?」
姚三柱拉下臉來「你怎麼說話呢?」
包氏把手裡的瓜子一扔,不客氣地道
「就你這德行能攢下銀子,你自個兒信不?但凡腰包里有倆錢就人前充大爺,還嫌銀子不夠,莫不是打算去那群芳樓的花魁娘子那裡充大爺?我可告訴你姚老三,你要是敢不老實,小心老娘立馬回家告訴咱爹去。指不定咱爹一激動,今年咱家的徭役還得你去。」
一提到徭役,姚三柱跟被踩了尾巴一般
「好你個狠心婆娘,你是巴不得把我趕緊折騰死了,你好另找一個是吧?有你這麼咒自個兒男人的,什麼花魁娘子,我姚三柱是那種人麼,你少給老子身上潑髒水。」
「諒你也不敢!」
包氏這麼說也就是警告一番而已,當然不會傻到回去瞎告狀。
兩口子鬥了半天嘴,這才熄燈上床睡去。
翌日,姚二柱趕著一輛新馬車過來接果兒。
姚家現在幾乎每天都要送大量宰殺好的鴨子到城裡,不時還塞進幾罈子醃好的松花蛋,整個馬車經常被這些東西塞得鼓鼓囊囊,時間一久馬車上難免不留下很濃重的氣味。
姚二柱乾脆重新買一輛馬車,只坐人,不拉貨,這樣他們家人進進出出就方便多了。
回到家裡,果兒發現她們三房的院子裡面收拾得乾乾淨淨,一看就是每天都有人打掃的樣子,果兒知道這都是大伯娘、二伯娘她們幫著收拾的,心裡不免一陣暖意,這才是一家人啊!
姚家現在雖然有黃娘子跟她女兒兩個下人,但是黃娘子管的是廚房跟老兩口的漿洗,蘭兒也有自己分內的事情做,所以各房的院子都是她們自己打掃的。
姚三柱跟包氏現在是十天半個月回來一次,若是她也去了城裡的話,三房的院子裡就只剩下五林一個了,小傢伙自然會害怕,便很自覺地跑去跟四林或者六林擠著睡。
家裡現在有的是房子,就連最小的三個林都有了自己單獨的屋子。
果兒挽起袖子打了幾盆水,把爹娘還有她們姐弟的屋子細細擦拭了一遍,才放鬆地坐下休息了一會兒。大伯娘她們很懂得方寸,幫三房打掃院子是舉手之勞,卻不好進屋子裡面一併收拾。
略微休息了一會兒,果兒便出了院子。
她先到大房住的主院裡,這些日子她不在,回來了就先去看看皂兒這邊的絹花做得怎麼樣。
皂兒帶著家裡的姐妹幾個,加上大丫跟二丫兩個依舊給錦繡坊做絹花,所用的才料都很金貴,在沒有擴大生產的條件下,還是放在自家院子裡才放心。
皂兒幾個看見果兒回來自是欣喜,小姐妹們圍在一起嘰嘰喳喳說了一會兒話,果兒才出了院子往老宅的作坊這邊來了。
老宅的前院,現在除了做各種檔次的繡品,還專門有一個屋子做便宜的絹花、頭飾,姚記鋪子裡賣的那些就是從這裡做出來的。
麥穗在裡面正忙著清點絹花的數字,一抬頭看見果兒走進來,便笑著迎上前說道「果兒回來了?還說一會兒過去看看你,可巧你就來了。」
果兒也回了一個甜甜的笑臉道「早上二伯接我回來的,姑姑你忙你的,我就來隨便轉轉,看有什麼要幫忙的。」
這間大屋子裡沒有盤炕,而是在靠牆角的地方盤了一個取暖燒水的爐子,這樣屋子的空間就大得多了,在正中間布置了一個長條桌子,一群年輕的姑娘媳婦圍坐成一圈,每人桌子前都有一個堆滿材料的笸籮,大家正認真地埋頭做活計。
姚家作坊的工錢是計件發的,所以為了拿到更多的工錢,大家自然幹得很起勁。原本屋子裡沒有多少聲音,這會兒大家看見果兒過來紛紛打招呼。
她們在這裡打工也有一段時間了,現在已經完全適應了這裡的節奏。
這個年紀的女人都愛美,看著從自己手裡變出的各式各樣的絹花頭飾,她們自己都有些愛不釋手,不免憧憬著自己也能有這麼一兩朵漂亮的頭花戴。
可是對於她們來說,十幾文一朵的絹花還是太貴了。
沒想到的是,上次發工錢的時候,主家竟然弄了一個什麼獎勵機制,每個月評出兩名做工最好的人,額外發給她們一人兩朵絹花,而且是由她們隨便挑。
這一下更是激發了大家的積極性,有幾個心靈手巧的姑娘媳婦甚至自己嘗試著做出了新的樣式來。
麥穗高興地說道「上次你說的那個獎勵辦法我們照著做了,還別說,大傢伙兒的積極性一下子都調動起來,現在這個屋子裡我都不用管太多,大家都自覺著呢。」
末了看著果兒又加上一句「我們果兒就是聰明。」
面對姑姑的誇獎,果兒不覺抿嘴一笑,她發現這個姑姑的變化挺大的,比起剛回來時的頹廢,現在的姑姑面透紅暈,說話都比以前有底氣多了。
果兒扭了扭小身板說道「姑姑再夸下去,我要難為情了。」
惹得麥穗更加愛憐地摟緊了她。
兩人說笑了幾句就出了屋子,麥穗陪著果兒到隔壁做工的屋子裡挨個轉了一圈,見果兒都滿意,麥穗才鬆了口氣。
別看她是當姑姑的,可是在她的眼裡,果兒這個小侄女如今是大老闆一樣的存在,只有果兒點頭說好,她才能安心地繼續管著這一攤子。
穿過那道籬笆門,果兒徑直走進後院存放鴨絨的屋子裡,裡面堆著一袋袋收集好的白鴨絨。
果兒隨手拆開幾袋仔細查看了一番,隨後滿意地點頭。正欲轉身往外走,忽然發現其中的幾個麻袋上用黑炭筆寫著一個「六」字。
這是誰的?
她又往別的袋子上一一看去,記得她挑出來的那兩個大嬸的名字里沒有一個「六」字。果然,其他的袋子上是她知道的那兩個大嬸的名字。
自從家裡的兄弟姊妹們開始認字後,作坊里記錄大家的工作量,不再像以前那樣自己想出一個符號來代替名字,而是家裡的哥哥弟弟們發揮作用,拿炭筆直接寫出本人的名字記錄上去。
何氏這些天一直在後院管著,見果兒進了屋子便跟著走進來,順著果兒的目光看過去,瞭然地解釋道「這是孫六媳婦收集的鴨絨。」
果兒訝然「孫六嬸子也到咱作坊來幫工了?我怎麼不知道?」
孫六媳婦以前跟包氏的關係挺好的,可是自從去年鬧出的那些謠言,包氏便恨上了孫六媳婦,發誓從此不再斷絕一切往來。這些果兒是知道的。
後面雖然兩人關係緩和了,孫六媳婦還時常上門找她娘聊天,可是她記得包氏曾咬牙切齒地說過,自家的作坊絕對不招孫六媳婦這樣的人。
何氏柔聲道「是你娘同意了的,要不然我們絕對不會把她招進來,本來她進的是繡工作坊干漿洗的活,後來她自己見這邊收集鴨絨掙的工錢多,就跟你娘說給她換了收鴨絨的活。
你也知道,咱家的烤鴨生意越來越好,鴨子宰殺的越多,鴨絨就越多,兩個人有些忙不過來,索性就把她加進去了。」
叫孫六媳婦進來收鴨絨,確實是包氏同意了的。
作坊招工那些日子,孫六媳婦人前人後巴結包氏,軟磨硬泡想要進作坊做工,包氏也被她恭維地極為舒服,很快放軟了態度,不計前嫌做主把她招進來。
何氏說完果兒明白了,既然娘都不在意了,她自然也沒什麼意見,只要人不偷懶,幹活仔細就成。
這麼想著果兒隨手扯開一個麻袋,從裡面抓了幾把鴨絨出來。結果不看不知道,這些鴨絨比起另兩個人的,裡面竟然滲了很多雜毛,顏色也不是純白,明顯連洗都沒有洗乾淨的樣子。
看到這個情形,何氏的臉色一下子變了「怎麼會這樣?前些日子我一直盯著的,她們收的每一袋我都看過,孫六媳婦明明是按規矩收集的,這是怎麼回事?」
姚四柱去了縣城後,後院這一攤子主要是何氏管著,鴨絨的收集果兒鄭重其事跟她說了多次,所以何氏一直都很操心,可是現在這個樣子,何氏顯然還是有疏忽。
想到這裡何氏急忙找出孫六媳婦收集的其他袋子,一一打開檢查。折騰了好一會兒,還好,只有最外頭幾個麻袋裡面的鴨絨不合格,其他的都沒問題。
也就是說孫六媳婦一開始還老老實實照著規矩做事,最近開始渾水摸魚了。
「果兒,你別急,我這就去把她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