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兒取出了穆大娘上次送給她的那兩匹蜀錦。
包氏又是一驚「你要幹什麼?把這個送給沈小姐嗎,我跟你說,這可是蜀錦,很貴的,再說這是人家穆大娘特意送給你的,你這麼轉送出去不太好吧?」
包氏實在捨不得拿這麼貴重的料子還人情。
果兒「當然不是。」 ❉
說著,她把兩匹料子鋪到床上,默默思考了一會兒,拿起剪刀便裁剪起來。
「沈小姐快要出閣了,我給她做兩套合適的衣裳送去,給她做添妝。」
果兒說著手下不停,剪刀使得飛快。
包氏坐到她對面,低頭看著她手下揮舞的剪刀說道「兩套?這麼貴重的料子,依我看做添妝一套就很拿的出手了。」
閨女啥都好,就是太大方了,對自己家人大方就算了,對外人也素來大方,真是受不了。
果兒沒空去猜包氏心中所想,穆大娘送的這兩匹料子可是貨真價實的整匹布料,每匹都足夠裁剪出兩三套衣裳穿了。
本來她想著自己先一樣做一套,剩下的料子就送給家裡的姐妹,現在看來,拿這個去還沈小姐的人情再合適不過。
兩套蜀錦的衣裙,加起來價值比那對芙蓉玉鐲只高不低,這樣的添妝禮送出去,真是太合適了。
果兒手下動作飛快,很快兩匹料子按照沈瑩瑩的尺寸裁剪好了,不過是參照上次喜服的樣子做了修改,很適合胖人的款型。
等裁好了衣料,果兒又趴在桌上寫寫畫畫,繪出幾張花樣子出來,到時候把裁好的衣料料跟花樣子一併送到錦繡坊,請那裡的繡娘給做出來就可以了,這個小小的人情穆大娘肯定不會推辭。
果兒沒想過自己動手,雖然她的針線活也完全過得去,可是跟錦繡坊那些專業繡娘們比起來,還是有差距的,何況上面還要加上大量精美的刺繡,這就更沒法比了。
沈瑩瑩身份在那裡擺著,既然要送,就要各個環節都完美無缺才好。
剩下的布料,鵝黃色的這塊她打算給自己裁一套夾襖,水藍色的這件,乾脆做成斗篷,裡面縫上一層鴨絨,參照今天沈瑩瑩穿的那件,頂上續一圈白色的兔毛,穿上肯定既保暖又好看。
一事不求二主,索性自己這兩件衣物也一併送到錦繡坊去好了,這樣她也能騰出時間來做更多有意義的事。
家裡積攢的鴨絨已經有不少了,眼看快要入冬,等回去後就著手羽絨被、羽絨服這些東西的生產。
晚上姚三柱回來,一問包氏果兒還沒有回去,便氣沖沖地去了果兒屋子,包氏一見不對勁,忙跟了上去。
姚三柱進屋後一屁股坐到炕沿大嗓門便響開了「趕緊的,把那個姓高的給辭了,咱家雇不起這麼不開眼的帳房。」
果兒二丈摸不著頭腦,問道「爹,怎麼了?昨天我還去看過帳本,高帳房做得很不錯呀,是出什麼事了嗎?」
姚三柱眼睛睜得溜圓「什麼叫不錯?他一個帳房,說白了就是咱家雇來的下人,竟敢跟我這個東家老爺擺臉子,反了天了他。」
包氏則有些不太相信「呦,原來是高帳房惹著你了,看不出來哈,高帳房那蔫巴的性子竟然還敢跟東家叫板?」
高帳房兩天來一次繡品鋪盤帳,中間還願意指點她一下怎麼用算盤,瞧那軟綿綿的脾氣不像是個會挑事的。
姚三柱「可不是那小子?我跟你說,這鋪子是咱家的對吧,他不過一個管帳的,我跟他要倆錢兒出來,可這小子愣是把著錢匣子不給,他想幹啥,想替咱當家是不?」
要錢?果兒跟包氏兩人先是一愣,繼而明白過來。
高帳房那裡是她跟姚二柱一早叮囑過的,他的責任就是管好烤鴨鋪的銀錢來往,包括大大小小每一筆進出帳目,這段日子她跟姚二柱兩人去查過多次帳本,高帳房一直做得很好。
果兒「爹不是有月例銀子麼?怎麼一個月五兩的月銀不夠你花銷,還需要在鋪子裡另支?」
姚三柱一聽更來氣了「當然不夠!果兒,你也看見了,咱鋪子裡日常走動的都是些什麼人?都是些體面人!城裡大大小小各家酒樓,鋪子裡的掌柜,東家,這些人哪個進了咱們鋪子不是你爹我親自招待?五兩銀子,還不夠我填補進去請人家喝茶的錢呢。」
果兒恍然,鋪子裡帳房的規定是,帳上的銀錢必須清清楚楚,日常流水只能交給她和姚二柱兩個人,其他人一律不能從鋪子裡拿錢。
這些日子姚三柱以東家的身份在店鋪里照看,每天迎來送去很是熱情,偏他還是個好結交的,跟什麼人都能稱兄道弟,混熟了相邀去哪家酒樓喝一頓都是常事,一個月下來五兩的月銀哪經得起他這麼花?
沒銀子了就想當然地找高帳房要,沒想到高帳房是個憨直的性子,直言銀子只能交給姚二爺或者果兒姑娘,其他人若想要從他這裡拿錢,得那兩位點頭才成。
所以高帳房不但不給,還把他跟防賊似的盯緊了,這麼長時間愣是讓姚三柱沒機會在鋪子裡撈到丁點兒好處。
今天正好碰見了幾個昔日的酒肉朋友,姚三柱自然要請他們去酒樓吃一頓,他這個月的月銀早花光了,便大咧咧又跟高帳房開口要,結果高帳房依然一個字兒都不肯拿出來。
當著幾個酒肉朋友的面姚三柱一下子火了,感情自己這個東家在自家的鋪子裡,連隨便拿點銀子的權力都沒有?當即就叫嚷著要把高帳房炒了。
高帳房也是個認死理的,任憑姚三柱如何叫囂,把著錢匣子就是不給。姚三柱失了面子,氣得差點的動起手來,要不是有姚四柱跟白巧兒攔著,他真能把人家給打一頓。
聽姚三柱嘮叨完,果兒起身倒了一杯水,遞到他手裡,這才坐下道
「爹消消氣,帳面上的規矩是我跟二伯定的,咱家烤鴨鋪里每天的流水不斷,帳目上一定要仔細才行,人家高帳房只是按吩咐做事並沒有做錯,爹你仔細想想就明白,若是誰都能從帳面上支銀子,那咱家這兩個鋪面的帳目豈不是亂套了?」
姚三柱「話是這麼說,可我是誰?我是東家對,我是東家之一,又不是外人,我在自家的鋪子裡拿兩個錢兒都不行,說出去還不叫人笑話?」
果兒決定好好跟他掰扯一番
「自家人就可以隨便在帳上拿錢?那照爹的意思,我四叔,還有我四嬸也可以隨便拿錢,我二伯也可以,我娘一個人看著繡品鋪子更可以。趕明兒我奶、我大伯、大伯娘、二伯娘她們進城來逛,手上一時短缺,也可以從鋪子隨意拿倆錢兒花花?」
姚三柱想也不想「那是當然」
話沒說完腦子轉過彎來了,那當然不行,還不亂了套了。
便改口道「爹不是這個意思,別人自然不行,你爹我起早貪黑一直守在鋪子裡,跟別人可不能比。爹跟到城裡來為的什麼,就為了白辛苦不成?」
果兒葡萄眼一眨不眨盯著姚三柱,直看得姚三柱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果兒「要不爹跟我四叔換換,這段時間爹是夠累的,不能叫我四叔四嬸躲在後面享清閒是不?」
姚三柱一聽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老四一天到晚待在廚房裡煙燻火燎,哪有他在外頭跟各家掌柜的你來我往體面,他才不會這麼傻。再說,他也沒學過老四烤鴨的本事。
姚三柱恨鐵不成鋼地看著閨女,眼珠子轉了幾轉又道
「傻閨女,爹每天辛辛苦苦,這麼操心為了誰?還不是想替你們姐弟兩個多掙些財產回來,按說咱家現在的家業都是你掙來的,可現下咱們沒有分家,那麼將來所有財產可是要幾房人一塊兒分的,到時候咱們這一房就吃了大虧了。」
這樣的話姚三柱和包氏在果兒跟前已經說了不知多少回了,果兒都無力吐槽,想想說道
「爹辛苦果兒知道,可是在果兒眼裡,咱家所有的人都是親得不能再親的一家人,不分彼此,所以,沒什麼吃不吃虧這一說。爹要是覺得累了,要不我跟爺說說,叫我大伯過來替你幾天,爹回去好好歇歇。」
姚三柱沒好氣地轉過身子不想再理這個傻閨女。
包氏悠閒地在旁磕著瓜子聽父女倆嘮叨半天,這會兒看著姚三柱吃癟的樣子忍不住撲哧笑出聲。
繡品鋪子這邊的帳目也是高掌柜幫忙給盤的,帳目上到底比烤鴨鋪那邊要松的多,不過現在的包氏可真不稀罕在銀錢上做什麼手腳。
且不說自己現在有月例銀子,她娘家的花生分成,閨女還時不時單送給她一兩件脂粉、首飾啥的,早已經讓她的小荷包鼓起來了,而且她知道,只要自己做得好,閨女絕不會虧待了她這個親娘。
最現實的是即使她暗中能摳出來幾個錢,可憑她的本事帳目上也瞞不過去,等高帳房過來對不上帳,那可就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