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濤家,他與父親的鬥氣,把全家人都吵醒了。【記住本站域名】小妹夢蘭正纏著他哥,誇讚他的英雄事跡。
「哥,你太厲害了,灣里的人一個個都在誇你!」
夢蘭神情激動,眼裡滿是星星閃爍。
「是嗎?哥有這麼神嗎?在家還不是得挨爸的訓。」張濤平淡道,語氣里卻有著掩飾不住的驕傲與得意。
乖巧的夢蘭,繞開哥的話題,自顧往下說。
「哥,你這英雄是做得風光,可英雄的妹妹,卻真有點難做啊!」她嗔怪道,語氣里竟有絲絲迷茫。
「怎麼啦!哥做英雄,對你不好嗎?」張濤奇怪地問。
「哥,你想啊,你這英雄,別人想怎麼誇你就怎麼誇你,我們做妹妹的,天天與英雄在一起,那應該是更有資格這樣做吧。」夢蘭裝模作樣長嘆一聲說道。
「可我們能嗎?我們心裡有話,也只能憋著,只有聽的份。否則,我們有王婆賣瓜之嫌,惹別人看不起的!」
「這還不算什麼,更讓我們鬱悶的是,現在走到哪裡,大家熱情是熱情了,可是熱情得連我們的名字,都給直接省略了。」
「大家對我們的稱呼,一律換成了濤哥的妹妹。」
「哥,你說,這煩躁不?」
「我們要想有出頭之日,混得像你這般風生水起,那得多艱難,那得猴年馬月才能從你的陰影里走出來,蓋過你的風頭呢?」
夢蘭這可愛的樣子,把張濤逗笑了。他用手捧了點水,往妹妹臉上潑去。
夢蘭機靈地躲閃到一邊。
「還有一點挺重要的,哥,別的女孩子碰到自己崇拜的英雄,那可以獻溫暖什麼的,我們卻只有給英雄打打水的份羅。」
喊完,夢蘭就輕盈地走到裡屋去了。
洗過臉後,張濤埋著頭,蹲在屋後的一根乾枯、腐爛,只能當柴火用的松樹上。
突然,他產生一個很悲催的念頭。
也許自己就是這根被砍倒,擱置在地上沒用的松樹,等待自己的,只是一把火而已。
這才是自己最終的歸宿。
屋裡激烈的爭吵早停止了,但時而也會有父母的幾聲拌嘴傳過來。
張濤心裡無奈地長嘆一聲,從自己記事起到現在,父母的吵架可以說幾乎沒有停止過。
這種吵架,對他們來說是家常便飯。
張濤也會為此苦惱過,可苦惱有用嗎?能改變什麼嗎?
唉!窮人家怎麼就有這麼多煩心事呢?張濤不敢繼續往下想了。
迎著涼爽的晚風,張濤長吁了幾口氣。
晚風習習,似乎要將他的憂鬱與煩悶,一點點融化,然後捲走,捲入到四周的田野與山林。
晚風裡還有著盛夏的氣息,有泥土的芬芳,有蓬勃生長的莊稼和森林裡的花草樹木的低語。
張濤大口吸入這沁人心脾的芬芳氣息,頓感到神清氣爽,煩憂皆無,一種要把未來掌控在自己手上的信心與鬥志在全身流淌。
他知道,這一切煩憂的根源,來源於貧窮與落後。
只要甩掉這兩頂帽子,一切就都可能改變。
而要實現這個目標,就不能一味地停留在嘆息與怨天尤人上,而要有所行動、有所奮鬥才是正理。
「哥,吃麵了!」
夢蘭甜甜的喊聲,又把張濤拉回到現實。
張濤已經對父親沒有任何怨氣,相反多了份歉意。
他覺得,呆會有必要好好跟父親解釋一下,請求他的原諒。
父母把他們三姊妹拉扯大,供他們讀書,實屬不易。
他們的任何牢騷,他都應該給予理解和體諒。
張濤爽快地應了夢蘭一聲,一甩愁緒,大踏步向屋裡走去。
屋裡的吵架早就煙消雲散,就像夏天裡雷陣雨,來得快,也去得快。
「媽,好香啊!我在外面都聞到味道。」
張濤一進門,就故意誇張地喊起來。
今天中午沒吃,晚上又喝一肚子酒水,他早就飢腸轆轆。
看到桌上只擺了一碗麵,他不好意思說道,「爸、媽,你們都不吃嗎?」
夢蘭搶著說:「哥,媽說了,這是給我們家英雄下的面,誰都沒有份!」
「切,爸不是英雄嗎?村里五十年代唯一高中生,吹拉彈唱樣樣都會,能吟詩,會作對,能寫會算。」
張濤鄙夷地掃夢芳一眼,又看著父親,一副討好的樣子。
「村里大小事情,都得他出面,才搞得圓轉。紅白喜事,更是一件都離不開他。」
「他呀,英雄是英雄,不過是過氣的英雄,現在只能算是狗熊了!」
春花一面毫不留情地打擊自己的丈夫,一面又對兒子讚不絕口。
「自古英雄出少年,只有我兒子,那才是真正的大英雄。」
聽了兒子這番討好的話,仁龍心裡的煩惱,頓時被油然而生的高興與得意代替。
「濤古,今天這些事做了就做了,也算是幫了鄉親們的忙,給下沖村長了臉。」
仁龍對春花的打擊不僅沒有生氣,反而打著哈哈說,「不過嘛,你這英雄那只能退居第二。」
「我們家真正最大的英雄,只能是你媽媽,你們說是不是呢?」
「對對!還是爸學問深,說的在理!沒有媽累死累活的操勞,哪有我們現在幸福的生活呢?」
看到父親的氣消了,張濤趕緊又順著父親的話捧起媽來。
春花羞澀地笑了笑。
「我有什麼功勞,還不就做些蠢子事!那些大事、動腦筋的事,反正都有你們爸頂著。你們不嫌我平日裡嘮叨就行了。」
頓了頓,她又悠悠道,「其實嘛,全家人能平平安安、吃飽穿暖過日子,我就開心了。」
「其他什麼的,就要看命了。命中有時終須有,命中無時莫強求。」
春花年約四十多歲,中等身材,體格瘦弱,一頭齊耳的短髮。兩鬢斑白,額頭是細細密密的皺紋。
歲月與高強度的勞動,在她身上留下了很深的印跡,已經很難找出與她年齡相稱的美麗。
春花往張濤身上細細地打量一遍,關心道,「沒什麼事吧!」
「沒事!這點傷算什麼呢?」張濤雲淡風輕地回答道。
「沒事就好!趕緊吃,等湯水抽乾,就沒味了。」
春花心裡長嘆一聲,濤古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太能惹事了。
「媽,你太偏心了!」夢蘭埋怨道。
「我們也在這裡苦熬半夜,沒功勞也有苦勞,怎麼就沒有面吃呢?」
「哥這面里還埋了三個雞蛋,你當我不知道嗎?」
張濤用筷子往碗裡一扒拉,還真的有三個雞蛋。
他不好意思地說:「媽,這英雄的待遇,也太高了吧!」
春花給兒子壯膽說:「兒子,你只管吃!他們想吃,我也不給。」
「誰能做出像你今天這樣長臉的事,我煮六個蛋給他吃!」
夢蘭不服氣地嘟囔著,「哥不是男人嘛!我和姐怎麼能與他比呢?」
「芳妹子,過來!」張濤喊道。
「什麼事呢?英雄的哥哥。」
夢蘭立馬像只快樂的小麻雀一樣,跳到她哥面前。
「張開嘴巴!」張濤說道。
夢蘭想都沒想,就把嘴巴張得大大的。
張濤夾起一個雞蛋,飛快地塞到夢蘭嘴裡。
夢蘭現在是想說話,又說不出來,想一口吞掉,又吞不下去,想吐出來又沒地方吐。
這樣又滑稽又可笑,惹得全家人都哄堂大笑起來。
夢菲拿了個碗給夢蘭,沒好氣地說:「這下滿意了,哥沒有虧待你吧!」
夢蘭把雞蛋吐出來,長吁了一口氣,就扯著張濤的手,氣惱地數落起來。
「哥,虧我這樣崇拜你,你怎麼還欺負我呢?你不知道我晚上不吃東西嗎?」
「你看,我都快趕上姐的體重了。你是想讓我長成肥豬,嫁不出去嗎?」
「剛才是誰在埋怨媽偏心呢?哥不是看你小,特意照顧你嗎?你看人家菲妹子那麼想吃,我還不給呢?」張濤繼續逗小妹開心。
在這其樂融融的氛圍中,他苦皺的眉頭,也完全舒展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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