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殷念來到了這裡。
她不是真的為了殺乾淨下區這幫怪物的。
將所有的種族召集過來。
還有一層殺雞給猴看的意思在這裡。
花魔它們是被殺的雞。
而它們這群猴,被困在這裡,用眼睛看著殷念是如何將它們誅殺殆盡的。
這是在敲打它們。
所以元辛碎的精神力困住下區所有怪物的同時,也將它們都攔在了這裡。
那猴長老緊張的握著自己的拐杖。
原本有些順滑的拐杖沾上了手汗,更是容易打滑。
果然。
當殷念抬起頭看向它時。
長老覺得自己的預感是對的。
「母樹當然不會毀約。」殷念輕聲說,「但是。」
最後兩個字讓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來,它們滿是警惕卻又無可奈何,殷念已經展現出了遠超與它們的實力,雖然不想承認,可這世界就是如此,擁有絕對力量的人是不用講規矩的,但如果她還在和你講規矩,那隻證明她並不想將它們逼至絕境。
「你們也看見了。」
「母樹守約,可混沌藤並不守約。」
「母樹守約,卻什麼都沒有得到,諸位明面上是站在母樹身邊,但是卻放任下區小動作不斷,對混沌藤聯繫它們的事情睜隻眼閉隻眼。」
「當然了,這並不是責備大家的意思。」
「畢竟你們也做到了自己曾經答應母樹的要求。」
「這麼多年都沒有對混沌藤伸出援手。」
「母樹和你們的約定自然是會繼續下去。」
「但是之前是母樹一直騰不出手來,人族勢弱,自然節節敗退,顧不上這邊。」
殷念聲音柔和無比,甚至臉上是帶著笑容的。
可這並不代表她不強勢。
在談判的時候。
你退一步,人家就會進一步。
你放寬了餘地,就會被人當成冤大頭,可了勁兒的來欺負你,當年母樹就是因為這一點,才會被不斷的背叛,利用,直到將自己的情絲都放棄了。
「但是現在已經完全不同了。」
「蟲族只剩下貪喰皇還沒被誅,斬殺混沌藤也是指日可待。」
「只是這裡霧瘴叢生,實在是躲避的好地方。」
「畢竟這次貪喰皇它們不就往這裡躲了嗎?」
「希望大家也理解一下我們。」殷念說著希望,理解,可手上的刀卻在此刻閃爍著寒冷的鋒芒,「從今天開始,我們會抽調一部分人出來,專門守在這誕生之地,以防止混沌藤在這裡動一些手腳。」
「當然,我們的人絕對不會傷害任何一個無辜的人。」
「這一點我可以讓他們用天道立誓。」
天道立誓。
是很重的保障了。
這讓猴長老難看的神情頓時恢復了很多。
畢竟自己在這裡當家做主了這麼久,突然母樹的人要來橫插一桿子。
是個人心裡都會不舒服,就算現在母樹這邊好話說盡,可萬一以後呢?反悔了呢?母樹變了呢?
誰都不敢輕易的做出這個決定,畢竟是事關自己全族的重大決定。
可它也很清楚。
殷念能做到這一步,已經不錯了。
如果它是殷念,可能還不會這樣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直接就上去就是干。
反正誰強誰說話,多餘浪費口舌,反正說了也不會讓對方的警惕心減少,這麼一想,那強烈的牴觸便也散了許多,至少殷念現在還不是直接動拳頭強硬的逼迫它們。
好在這裡的怪物們也都識趣,同時也因為自己睜隻眼閉隻眼的小動作有些心虛。
於是紛紛低著頭默認下來,很快就接受了現在母樹的勢力也要開始接管此處的現實。
「那麼這件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
「既然大家都是母樹這一邊的。」
「那麼,幫我搜查一下貪喰皇們在這裡的蹤跡,這點小事,想必大家還是願意做的吧?」
殷念笑眯眯的看著它們,她沒帶上什麼威逼人的靈力威壓,可還是讓眾人下意識的避開了視線。
猴長老點頭。
「這是自然。」
「我們會派人出去搜尋。」
「到時候帶上生珠,你們可以派人跟隨我們一起去。」
殷念笑了笑,正要說話。
可面色驟然一變。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
那一枚鑰匙印記,再一次火燒火燎的痛了起來。
殷念另一隻手急忙摁住了痛的手掌。
渾身被痛出一身冷汗,這一次的痛感竟然遠超之前任何一次痛感。
「念念?」
元辛碎最先發現異常,走過來抓住了她的手腕,「怎麼了?」
當他一看見她手掌灼熱的不成樣子,握著她的手就和握著一塊燒紅的鐵塊沒有任何區別。
元辛碎臉色頓時變了。
他眉頭緊皺。
這東西一直留在殷念體內,時不時的就灼一下她,雖然殷念說沒什麼大關係,但元辛碎還是十分擔憂。
就像是抱著一顆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炸開的炸彈一樣。
「我幫你處理掉它。」
元辛碎握著殷念的手都有些用力了,「我用精神力試試看。」
之前一直沒有嘗試過,一是因為殷念暫時不覺得這東西妨礙到了她。
想要窺探其中秘密。
二是他怕到時候兩邊僵持,讓殷念受傷。
可現在這東西痛的越來越厲害了。
元辛碎更擔心它待在殷念的體內就已經給殷念帶來傷害。
「沒事。」可殷念卻還是堅定搖頭,她看了看四周。
見怪物們也好,眾神的意識也好。
都還在看著她,所以她不能露怯。
便放下了手,用袖子遮住自己的半張手掌,「已經不疼了。」
眾人見狀這才鬆開眉,猴長老接著點人到處去找貪喰皇們的蹤跡。
阮傾妘有些擔憂的說:「最好還是早點解決這個東西。」
「這樣才好安心。」
殷念點頭,「嗯我知道。」
可唯有元辛碎,臉色就沒有好起來過。
殷念能騙得了別人,騙不了他。
他依然能感覺到,殷念的精神力波動極其強烈,這代表殷念的手其實還很痛。
元辛碎皺起眉頭。
拉著殷念就要往外走。
可殷念卻沒動。
她朝著元辛碎笑了笑說:「我看這裡風景挺好的。」
「我們順著陰陽河走走吧。」
元辛碎沉默點頭。
見元辛碎和殷念單獨走了,大家心領神會。
周少玉拍拍自己的胸口:「你們倆去吧,這邊有我們呢。」
還朝殷念擠了擠眼睛。
殷念:「……」
不過她要的就是這效果。
等拉著元辛碎走出去好長一段路之後。
殷念控制得近乎完美的神情才出現一絲裂痕。
在元辛碎生氣開口之前,殷念先說:「我感覺這個鑰匙的主人就在這裡。」
元辛碎眉眼一挑,「真的?」
「在陰陽河裡?」
「嗯。」殷念點頭,「靠近陰陽河,我的手掌就開始痛。」
「可一開始只是微痛,我沒有在意。」
「而且在眾神現身,天地核心出現之後,連微痛都沒有了。」所以當時她也沒有在意,這鑰匙抽風又不是一次兩次了。
元辛碎沒有說話,緊緊看著殷念接著說:「可就在天地核心離開之後。」
「這東西就痛的十分厲害。」
「而且越靠近陰陽河,就越厲害。」
殷念說這幾句話的功夫,額頭上就滲出了一大片細密的冷汗。
「我想,鑰匙的主人就藏在這裡。」
殷念一邊說,一邊指向如今她們正走著的陰陽河的這個方向,「朝著這個方向走。」
「我我痛感就越來越強。」
這也是為什麼就算是她,此刻都控不住面上神色的緣故。
「我想,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這鑰匙的主人知道我來了,想要見我。」
殷念眼中一片瀲灩水色,肯定地說:「他許是被困住了。」
「所以只能用痛感提醒我。」
畢竟若是毫無所覺的話。
那就辨不出那人所在的方位了。
元辛碎聽了這話也覺得有八分可信,但他神色還是不好看。
畢竟這東西讓殷念疼痛難忍。
「我抱著你走。」
見殷念被痛的手掌都動不了了,元辛碎立刻將人抱了起來,以極快的速度往前行去。
不知過了多久。
才聽見殷念突然說:「停下!」
她整個人都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可當元辛碎停下的時候。
殷念卻扭動了自己的手腕,面色蒼白說:「我不疼了。」
「應該是在這裡了。」
這東西也不知道是什麼製成的。
竟能讓她痛成這樣。
殷念摸了摸金色的河水,金色的河水並沒有變成黑色。
元辛碎用精神力將河水的兩邊分開。
很快就出現了一個個雪白的空團。
這地方很顯然是在眾神意識的生活區之外的。
這陰陽河本就是天地核心創造出來,為了保留自己『孩子們』意識的地方。
這些小小的白團上傳來空間之力。
「這裡頭應該是自成一方小空間。」
元辛碎用精神力包裹住那一個個的小空間。
下一刻。
只見其中一個小空間散發出微弱的光芒。
是被擠在最角落,最小的那個。
「是這裡了。」他一隻手握住殷念的手,「我們進去。」
精神力層層護住兩人,保證即便是在遭到襲擊時,也能讓他們兩人全身而退。
破入那空間時,殷念還以為自己能看見什麼了不得的場面。
畢竟能造出這鑰匙,控制惡孽的人,應當是一個非常非常了不起的人。
可沒想到,走進來卻只有滿目單調的白色。
天地都是白色的。
這只是一個很小很小的空間。
殷念看見了一團光影趴在了地上。
那光影身上還如同水波一般,時不時的晃蕩一下。
見到殷念來了。
它掙扎了一下。
像是想要站起來。
但實在是太過虛弱,整個人在站起來的時候亂成了一灘水。
花了好大力氣才重新凝聚出一個模糊的人影。
而看著這個發光的人影。
殷念猛地回想起來。
得到鑰匙的那一日。
那一日,是她第一次神識外散。
當時她的神識,靈魂,不受控制的散在天地各個角落。
只是一瞬的事情。
而當時她就看見這樣一個模糊的人影。
似乎很激動的衝著她招了招手。
當時她還很害怕那身影是什麼古怪的想要來暗害她的東西。
便大聲揮手叫它走。
她清楚的記得那身影當時籠罩在一層薄霧之中。
「原來那不是薄霧。」殷念喃喃,「那是誕生地的霧瘴。」
殷念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了那身影身邊,蹲下身看著它:「你還好嗎?」
之前她那一次接觸,是因為帶有疑心。
可如今看來。
這光影定不是蟲族這邊的人。
那光影一個勁兒的點頭。
還伸出手去拉殷念的手。
元辛碎立刻就拽著她離開了,「小心!」
他嘗試用精神力裹住這身影,想讓它凝聚起來。
可他的精神力沒用。
「我沒事的睡睡。」殷念安撫他,「我當時沒有第一時間就來誕生地,一是因為蟲族逼近,蟲化的事情也沒有解決,這些事情更急一些。」
「二就是當時我實力尚且不夠,我擔心這傢伙是蟲族那邊的人,要對我不利。」
「可現在我已經有了充分的自保能力。」
「我必須弄清楚它是誰。」
「這東西又是什麼東西才行。」
元辛碎抿唇不語,但握著她手腕的手還是慢慢鬆開了。
他說:「我將精神力借給你用。」
有他的精神力加持,殷念只會更多一層保障。
那身影再一次躺了下去,雖然看得出它依然很激動。
可它的情況同樣也不樂觀。
連站立的動作都很難保持了。
可這一次它躺下去的時候。
殷念一把握住了它的手。
一瞬間,殷念的身體和他的身體同時僵硬。
殷念一雙眼睛立刻變成了純白之色。
她的天宮中湧出大片大片的記憶。
像是有人掀開了那一層模糊的薄紗,她終於能看清楚這一段等待了太久的記憶。
赤陽的烈日灼燒的殷念睜不開眼睛。
殷念耳旁聽見了蟬鳴聲。
她知道,自己這是陷入了那身影的記憶里。
只是暫時睜不開眼睛。
但一道清脆的,少年的聲音卻先闖入了她的耳中。
那聲音清朗,帶著勃勃生機,卻又不知道為何,帶著點少年人獨有的羞澀。
「程糖糖。」
「給我抓一把你今日新做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