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老一想到那恐怖的河就想要拒絕。
可殷念並沒有徵求它的意見。
「放心。」
像是看出這族老的膽小,辣辣拍拍它的肩膀,「我們主人都跟著一起去,難不成還會讓你死在那裡不成?把我們主人當花魔魔王那種廢物了?」
她一巴掌下去。
差點把族老拍扁了。
這誕生之地很大。
殷念帶上了幾顆生珠,元辛碎留在了這裡。
如果後續有別的種族過來,他會將它們全部留在這裡。
而殷念則是帶著辣辣和蝸蝸,一起朝那陰陽河而去。
生珠將她們附近的瘴氣全部驅散。
她終於能看清楚方圓十里內的場景了。
前進的速度也比之前快得多。
可即便是這樣。
等殷念走到那陰陽河附近之時。
也已經是四個時辰之後的事情了。
那族老渾身上下已經開始水波般晃動。
殷念聽見了湍急的流水聲,還有空氣中無法忽視的威壓。
這一份威壓確實能讓泥巴怪這樣的小族直接魂飛魄散。
神身死,但留有餘威。
即便是殷念,都能感覺到從前方傳來的阻力,當然,這對如今的她來說已不是不能承受。
「主人,到了!」
蝸蝸的兩根觸鬚從腦袋上豎起來,他的精神力護在殷念身邊,比殷念更早一步探查到那巨大的陰陽河。
面前的瘴氣層層散開。
殷念眼前出現了大片的金色。
金色的河水一望無際。
看不見來處,看不見歸處。
甚至平瞧而出,這河寬的像海,肉眼捕捉不到河對岸的方位。
「這就是陰陽河?」
辣辣慢慢張大了嘴巴,「這恐怕是陰陽海吧?」
她從殷念的肩膀上跳下去。
來到河邊,嘗試著將自己的手伸下去。
可就在這時。
族老在一旁大聲的尖叫:「不要!」
可辣辣的動作還是很快。
當辣辣變成人形之後,手伸進那湍急的河流中時。
只見那金色的水面立刻變成了如墨一樣漆黑。
無數的黑爪從水面下伸出來,想要抓住辣辣的手。
而辣辣的手就像是落入了岩漿之中,頓時傳來『滋滋』的腐蝕聲。
「啊啊!」辣辣痛的直吸冷氣!
可那抓著她手的黑爪卻傳來巨大的拖拽力,眼看著辣辣要被拽進去。
龍刀橫斬而來。
瞬間就將那些漆黑的爪子盡數切斷。
辣辣被蝸蝸往後猛地一拽,拖回了草地上。
她驚魂未定的看著那黑色的開始沸騰冒出泡泡的水面。
卻再一次平靜下去。
由令人心生壓抑的黑色,又在眨眼間轉變成了滿是神性的金色。
就好像剛才驚險的一幕沒有發生過一樣。
山精族老連滾帶爬的跑過來,「您沒事吧大人。」
「我,我就說了這河水很厲害的……」
他生怕自己被遷怒。
畢竟殷念毫不留情就將那些花魔殺透的畫面現在還歷歷在目。
可沒想到殷念卻打斷了它。
「你說,這裡是神安息的地方,是嗎?」
族老一哽,下意識點頭。
「所有神,都在這裡安息嗎?」
族老不明白她的意思。
繼續點頭。
「是這樣嗎。」
殷念看著這金色的河流,聲音突然變得很輕。
另一隻手捂住了自己手腕上的雪白花苞。
「夭折的神,也在這裡嗎?」
族老連靠近這裡都做不到,更何況回答這種問題了,只能將身體貼在地上,老老實實道:「小的實在不清楚,大人我……」
有心想要解釋一番。
誰知道殷念卻大步走向那陰陽河,她並不期待山精族老的回答,或許說她一開始就不是真的想要得到一個準備的答案,畢竟她也知道,一個小小的山精族老怎麼可能知道答案呢?
只是在自言自語罷了,心有期待。
「在不在,我親自看看就知道了。」
她將靈力和魔元素同時附著在體外,辣辣剛緩過來呢。
手上鮮血淋漓的,看著殷念竟然要直接進去,立刻站起來要去攔她,「別,主人裡面很……」
她往前伸出的手頓住了。
因為殷念一腳踩入了那水面之中。
想像中的劇痛沒有出現,就連水面都沒有變成壓抑的黑色。
殷念踩下的地方,露出了被沖洗的很乾淨的圓石子,柔軟的細白沙像是一層厚重的新雪,金色的水面高高的往兩邊撤開,變成了兩幕巨大的水牆。
「這是什麼?」辣辣甚至顧不上自己痛到抽氣的傷口,看著這分開的巨大水幕,陰陽河內部出現了一條可以深入內里的路。
像是專門為殷念打開的路。
她扭頭去看山精族老。
山精族老已經從地上爬起來,聲音顫顫卻異常大聲。
他半個身體詭異的打直,眼珠子都要彈出來,那深灰色的眼睛瘋狂轉動,「我從未見過這種場面。」
「神是高傲的!」
「神會排斥任何踐踏安息之地的傢伙!」
「除非……」他那雙深灰色的眼珠子死死盯著殷念,「除非,同為神。」
可殷念不是神。
即便他只是個弱小的山精。
是誰看了都會覺得只不過是一團泥巴怪的弱小種族。
可它依然能感覺到,殷念身上是沒有神性的,神是唯一得到天地認可的,即便是混沌藤,是墮神,可它也依然是神。
即便她的實力已經離神只達一步之遙。
可她依然不是神。
那是完全不一樣的生命體。
「大人。」
活了這麼久的山精族老自有自己的智慧在,他那素來都很派得上用場的第六感在告訴它,興許,大機緣就在這裡了。
是殷念的大機緣。
但對它來說又何嘗不是呢?
「安息之地是在歡迎您。」
這一點,族老十分肯定,「我活了這麼久,從未見過這樣的異樣之景。」
族老一直都覺得,它雖然弱小。
但上天還是眷顧它的。
它能活到這樣的高齡,還是在這樣弱小的種族裡,是有一點幸運,也有一點老天眷顧在的。
今日它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老天確實在眷顧它。
殷念看向了那分開的水路。
那河底出現了一條長深幽黑的隧道,但詭異的,殷念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
只是手腕上的白花震動了兩下。
殷念低頭去看,發現腕上的白花咬合的更緊了。
花苞一副拒絕打開的樣子。
辣辣他們見狀,二話不說直接進了殷念的天宮中。
他們知道殷念這是鐵了心的要下去了。
那她和蝸蝸自然要跟著她一起去。
萬一底下有什麼危險呢,就算那些神已經死了,那他們畢竟是神,誰知道他們有沒有留什麼奇怪的東西在這裡。
殷念抬腳往深處走。
等殷念下去之後。
那些分開的水幕再一次緩緩合上。
陰陽河又變得像之前一樣安靜平緩。
而這時候。
山精族老才敢將自己身體完全直立起來。
旁邊山精王倪怪立刻吱吱哇哇一通比劃,神情焦急中帶著畏懼。
似乎是想要催著山精族老快點離開,大概是擔心殷念和那些大族的鬥爭波及到它們。
誰知道被族老伸出手忍無可忍的拍了拍它的頭。
「走去哪兒!」族老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我說王啊!你平常不靠譜就算了,如今也該成長起來了,先不說我們能不能跑得掉,天大的好機緣放在這裡,我們為什麼要跑!」
「除了那些去打探消息的山精之外。」
「將咱們山谷里剩下在家的山精都給我叫過來!」
族老依然在掉著泥渣子,只是眼睛卻亮的像是點燃了兩簇明火。
它滿眼熾熱的看著那平靜的水面。
「說不定咱們也能成為一方大族呢!」
這一刻。
這個在夾縫求生的老山精,終於展露出自己的智慧。
能活到現在,總歸是有兩把刷子在的。
倪怪雖然不明白它為什麼突然這樣。
可族老是它們一族中最聰明的存在,聽它的總沒錯。
倪怪走了。
而山精族老一反常態的沒有膽小的找地方先躲起來,而是死死守在陰陽河外。
殷念還不知道外面的小泥巴怪們這麼期待自己在地下能有一番成就。
她走進了那幽深的走道。
殷念還以為裡面一片漆黑,是埋伏了什麼怪物在裡面。
一隻手摁住了顯然緊張起來的花苞,花苞蹭了蹭她,似乎不太願意她往裡面走,可卻沒喲實打實的攔著她,一整個糾結的樣子。
她的警惕心已經提到了極致。
噗呲,噗呲。
幾聲輕響。
周圍的牆面上卻突然燃起了一簇簇的火。
將幽黑的走道照的的燈火通明。
人在黑暗中更容易覺得壓抑和緊張。
殷念脊背稍挺直了一些。
可卻沒有為此放低自己的警惕心。
就連辣辣也在天宮裡咋咋呼呼:「主人!主人這可能是這幫老神的糖衣炮彈!」
「咱們要打起十二萬分的警惕!」
「主人你別怕!」
「我們會保護你的!」
殷念尚未說話。
耳旁卻傳來了一聲清脆的『嘻嘻』聲。
伴隨著像一陣撥浪鼓的咚咚聲,清脆無比。
殷念渾身緊繃,猛地轉過身,看見一個身影『咻』的一聲從自己身後躥過去。
殷念眼疾手快。
一把就將那影子抓住了。
很快,肉乎乎的觸感從指尖傳過來。
一片冰冷綿軟。
還帶著撥浪鼓的珠子撞在鼓面上的『咚咚』聲。
一個和小崽子差不多高的肉乎乎小女孩被她提到了半空之中不斷掙扎著。
笑聲咯咯不休:「嘻嘻嘻!」
「你抓到我啦!」
「你好聰明!」
「和她說的一樣聰明!」
殷念心跳漏了一拍。
「你……」可殷念才吐出一個字來。
那身影就『嘭』的一聲如煙霧一樣消散了。
殷念面色微變。
急忙大步往前。
甚至到最後還開始奔跑了起來。
殷念越跑越快,風聲從她的耳旁吹過去。
誰告訴她的?
這裡如果是神的安息地的話。
那是不是代表……
嘭。
她突然感覺像是撞碎了一層透明的屏障。
有什麼東西在耳旁碎掉了。
隨後而來的是極強的日光,花香,鳥聲和蟲聲一併傳了過來,她勉強在日光下睜開眼睛。
眼前早已經不是什麼漆黑的走道。
而是一個無邊無際的世界。
她腳下是柔軟的草皮,有一排紅蟻搬著自己的食物,排成長隊從她身邊走過去。
這就像是另一個,理想中的世界。
天宮中的辣辣和蝸蝸都有一瞬間的失神。
之前也經歷過不少這種虛幻而美好的幻境,但它們的沉醉也只是暫時的,因為一眼就能看出來那是幻境,可這裡的一切都太過真實。
「咚咚咚。」
又是那急促的鼓聲。
殷念覺得自己的後腰被什麼傢伙跳起來用手指頭重重的捅了一下。
她不受控制的往前邁出一步。
扭過頭去看,果然是剛才看見的那孩子。
「阿狸,不要欺負人家。」
溫柔的聲音從身邊傳來。
剛才還空無一人的地方。
站著一個身著月白長袍的男人。
他看起來很是年輕,只是眼神和母樹一樣,甚至和混沌藤也有些像,那是年輕皮囊下無法掩飾的,經過歲月沉澱後的安然。
男人和殷念對視,他先露出了一個笑容。
像是已經非常了解她。
也和她非常熟悉了一樣。
自然的說:「別看阿狸看著比你小。」
「但是她的年紀可比你大的不知道多多少倍。」
「甚至比你們的母樹都要大。」
「只是她生性如此罷了。」
殷念一隻手壓在自己的龍刀上,沒有因為男人的態度好就放開,「母樹?」
「是啊母樹。」
不過這聲音是另一邊傳來的。
一個穿著男裝,但一眼就能認出是個女人的傢伙也冒了出來。
她躺靠在一塊巨石上,撐著自己的腦袋偏頭看著殷念,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冒出來的。
「你們母樹在我們這裡。」
「可是說了不少你的好話。」
女人嘴裡還叼著一根狗尾巴草。
她一個翻身,趴著半撐起身子看著殷念,腳尖跟著一勾一勾。
而每一次的勾腳。
都能帶動一陣清風微動。
吹的那些嫩生生的草尖都壓低了頭,將腦袋頂上聚攢的晨露抖在黑土地上。
女人眯起眼睛,頗有幾分吊兒郎當的意味。
興致勃勃的將她從上看到下。
才眯起眼睛笑著說:「殷念,我們可是很早很早就知道你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