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漫漫,你與星辰一起遙遠,隔著無數個悠悠光年。
漫長的夜裡住著漫長的思念,漫長的思念里埋葬著漫長的愛戀。
秋日的水與落葉一起零落,凝固了秋色也凝固了月色。
紅色的楓葉像夕陽也像血,你是我心頭漫長的一條河。
那一年,海大管理學院辦公室里,洛琛熠的導師凌教授特別開心的給他說:哎呀,琛熠啊,我們院裡有個特別漂亮的女學生。
這句話一出,原本正在專心看論文的洛琛熠立馬就腦子震動,就想到了夏恪一。
同時他也心想,老師你想幹嘛?
不過,他還沒有說話,他在等待下文。
於是,旋即他的導師又兩眼放光的說:那個美女長得特別好,氣質也很好,我以前居然沒發現,一會兒她要過來給我送東西,你就待在這裡,我要把她介紹給你,我覺得你們兩個特別的般配,特對的登對…
聽到這句話後,洛琛熠一時語塞~
腦子卻沒塞…
他確實還不認識夏恪一,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沒戲。
雖然沒戲,但是還是很期待…
畢竟,可以正式認識…
畢竟,他已經整整一天沒見到她了…
畢竟,她是他的愛啊…
洛琛熠進入幻想中,於是一時失神,他導師輕輕的拍著他的一顆帥腦袋,開玩笑似的說:怎麼,說到美女,你小子神遊太虛了?
洛琛熠勾起嘴角,淺淺一笑,如碧波蕩漾:沒有沒有,今天中午飯吃少了,腦子沒跟上。
他的導師也笑了,遞給他一瓶牛奶,幾袋子零食,自己喝了一口茶說:吃吧,話說你的腦子,居然還有跟不上的時候,我怎麼就那麼不信呢!
洛琛熠假裝困而嬌憨的嘿嘿一笑:凌老師,偶爾偶爾…
得了,你還是叫我凌叔叔吧,私下叫凌老師,怪不習慣的…
茶湯里映照著洛琛熠充滿期待的臉…
秋色在窗外飄搖萬里,帶著一個人的美好期許。
那天,洛琛熠滿懷期待的在辦公室里等著夏恪一過來,幻想著他們的見面。
可是,夏恪一沒有來。
後來,辦公室的門被敲開,進來的卻是她的同班同學。
那個女孩子頂著一張靈氣的臉,很是淡然的說:不好意思啊凌老師,因為夏恪一臨時有事兒來不了了,所以委託我把送東西過來。
凌睿一邊接過東西一邊問:怎麼了這是?
他有些許失望,因為夸下了海口…
結果海口沒了…
女孩子垂下眼眸,有些害羞的說:她扭了腳,被同學送去了海大附醫。
那個女孩子自然是喜歡洛琛熠的,但是她一直不敢說,因為她知道洛琛熠的性格,誰都不搭理。
夏恪一扭了腳以後,她就是隨手幫個忙而已,結果卻沒想到,居然這麼近距離的看到了她心心念念的洛琛熠。
哦,這樣啊。
凌睿有些失望的說。
沒關係,代我向她問好,謝謝你啊這位同學,麻煩你了。
出於人品禮貌和修養,即使失望,但是凌睿還是第一時間表達了自己的關心、擔心與感謝,想著沒關係,等下一次吧,人沒事兒就行。
時間也差不多了,凌睿的電話忽然響了,於是他們一起出了門。
並行下樓,女孩子站在洛琛熠的旁邊,感受著自己砰砰跳的心,可是洛琛熠根本沒看她,滿腦子都是:夏恪一受傷了,她怎麼樣了?她疼不疼?她難受不難受?
而後,他心裡著急,就在分別以後,直接殺了過去。
海大附一就在海大旁邊不遠,他開了車很快就過去了。
結果到了以後,他才忽然反應過來,他不知道夏恪一在哪裡…
不知道她還在不在…
扭了腳,那就應該是在骨科?
他腦子一懵,站在那裡思考。
除了滿腔的愛與著急,他好像什麼都沒有。
秋色灑滿了海城的天空與樹木,金光染色了葉子也染色了雲卻染不了雨。
層疊的色彩在眼前也在天際,在夢裡也在現實…
紅色的楓葉與黃色的銀杏肆意的飛揚飄灑,在雨後潮濕的路上泥濘且詩意如畫。
愛的姑娘在哪裡,在心底,在眼前。
那天的夏恪一因為走路著急所以不小心崴了腳,最後不得已去了醫院。
海大就有校醫,可是夏恪一沒有去,而是直接去了海大附一,因為這樣更保險。
她很惜命,在這種事情上從來都不馬虎。
她的頭髮上還沾著潮濕的雨滴,洛琛熠額頭上的汗水也顯得著急。
陪伴在她身邊的,是宋荇與何俊熙,還有聞訊趕來的孟珩。
他們都圍繞著她,關心著她。
只有洛琛熠,懷揣著滿滿的愛意與期待,迫不及待的趕來,卻望而卻步,也不敢靠近半步。
在愛情里,我們勇敢,我們也像懦夫。
她面色蒼白的走在秋日的黃昏里,那裡掛著溫柔絢麗的粉色霞光,她的臉也刻在了他的心上。
他很想靠近,但是卻始終躊躇不前。
漫長的愛里,躲避與觀察,和跟蹤,好像都已經成了習慣。
所以無數次想要靠近的心,也終究會在想要靠近的時候,停留在近在咫尺的距離。
咫尺是天涯,天涯里有你。
那天,他掙扎了半分鐘。
當他終於鼓起勇氣想要去靠近她的時候,蘇暮寒又出現了…
只見蘇暮寒一路小跑的過去,從宋荇的手上接過夏恪一,然後拉著她的胳膊,極其親昵…
於是,洛琛熠跨出去的腳步又停留在原地,像是被定住了…
連白色的鞋子都顯得無奈,顯得徘徊。
因為距離不遠,所以他能夠看見他們的動作。
只見孟珩眼裡帶著一些氣,定定的看向蘇暮寒。
蘇暮寒並沒有生氣,而是一把抱起夏恪一,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個公主抱的帶走了她。
留下在原地一臉羨慕的宋荇…
一臉惆悵的何俊熙,還有忿忿不平的孟珩…
以及沒被任何人看見的,躲在香樟樹後面的,滿心擔心又傷心的洛琛熠。
連他白色鞋子上的泥濘,都顯得孤獨似雨。
初秋的風吹過海城,他的眼神里都是少女的白色影蹤。
他們的影蹤越來越遠,他的眼淚無聲潸然。
密密麻麻的桂花黃色橘色,參差在鬱鬱蔥蔥的墨綠色樹梢上,落下一片光影斑駁。
淡淡的滿城飄香,夕陽與桂花一起金光。
只有心頭無聲,似有一抹寒風。
秋日向來寒冷,不過冷不過人心的泥濘與泠泠。
悠長動聽的叫賣聲在巷子裡迴響,灰瓦白牆的古老陳舊建築上落下夕陽的一些悵惘。
白色桂花糕上散發著甜甜的香氣,蘇暮寒餵了一個到夏恪一的嘴裡。
少女即使扭傷了腳,但是她的姿勢依然優美。
這個柿子餅是新鮮的,你可以嘗嘗。
白髮的阿姨努力的推銷,帶著期許的眼神。
不用了,給我們拿十斤吧。
夏恪一淡淡的說,她看著那些掛著薄霜的柿子餅,也帶著一些期待。
橘色的柿子餅半晶瑩剔透狀態,又扁又軟,又香又甜。
洛琛熠穿著一件長白風衣,就這樣定定的看著前方,少年和少女的身影。
夕陽將他們的身影拉長,將他的身影拉的悲傷。
他和他們始終保持著一定得距離,看著他們買買買,看著蘇暮寒一路攙扶著夏恪一。
看著他們吃吃喝喝,看著自己的愛情一地零落。
我曾無數次遙望你,我也始終期盼可以擁有你。
那一日,少年的車終於揚長而去,消失在薄柿色的綿長夕陽里。
少女的白色風衣上沾染了霞光的溫暖,他的心上落下了一些柿子的苦與甜。
柔軟晶瑩的柿子餅入口是甜中微帶苦澀的感覺,它在洛琛熠蔥白的指尖上沾染了一些雪白的糖色。
長安居水波流轉,院中一直都有桂花樹,於是,他又去買了兩棵柿子樹回來。
特意挑了長得最快的品種,這樣很快就能夠吃到柿子了,也可以做柿子餅了。
如今歲月經年,這是他可以吃柿子的五年,這是他做柿餅的第五年。
這是她吃他的第三頓飯…
任重而道遠…
長夜無夢或者有夢,長夜永遠有星也有風。
淚水從白皙的臉上無聲的滑落,落在他的指尖,瞬間就消失不見。
「夏恪一,我應該拿你怎麼辦。」
他喃喃自語,風吹散了他低沉性感的聲音,也吹亂了他微長的頭髮。
北城的記憶里有太多的痛,不像春日糖葫蘆的甜,也不像秋日糖炒栗子的軟。
甜永遠遮蓋不了苦,心上的空洞也會進入永恆的荒蕪。
我們總會被蒙蔽,也總會認清現實。
那一日,也是在這樣天氣晴好的日子,也是一頓可口的飯。
那時候她才五歲,不會做飯,有喜怒哀樂,開心的時候笑,不開心的時候會大哭。
那時候她有爸爸媽媽弟弟,爺爺奶奶,姑姑姑父表哥。
那時候的生活好像很幸福,他們也期許未來永遠的幸福。
可如今多少春秋恍惚逝夢,經年歲月隨風而動,打馬心頭一片泠泠,徒留了永恆的千瘡百孔。
第一次踏進夏家的門,吃的第一頓飯,飯菜的味道已經記不清了,但是那天的記憶還很清晰。
那頓飯吃的有些尷尬,五歲的夏恪一面對那個場景,沒有敢再說話。
她只埋頭吃飯,還不敢夾菜,菜都是夏雲霏,蘇華胥和蘇暮寒給她夾的。
她不敢抬頭,只定定的扒著自己的碗,吃著碗裡的菜和飯,還希望趕緊吃完,好擺脫那些人。
飯桌上的氣氛有些肅穆有些冷,與今日幾乎如出一轍。
有人關心她,有人問詢她。
似乎永遠都有人真心關心她,喜歡她。
可是,這個世界上的喜歡和關心,有時候都是假象,也並不值錢。
值錢的是什麼呢?
好像什麼都可以值錢,也什麼都可以廉價。
夏恪一見過身邊一圈人的感情珍貴,一如她的兩個外公外婆,終生相伴溫暖,不離不棄一心一意,鴛鴦共白頭。
可是有一些傷,僅僅只受一次,便就夠了。
絕對不能開啟第二次,因為一不小心就會屍骨無存。
五歲的風吹過北城,五歲的記憶在腦海里煥然甦醒。
那一天,夏恪一進了院子裡,院子裡有一院子的人。
老人,大人,小孩子。
她一個都沒有不認識…
她不是一個膽小的孩子,但是她不喜歡與陌生人相處。
所以,當她面臨一個陌生的環境的時候,她有些心慌。
她不敢看夏思歸,也不敢看蘇浩南,她只敢看夏雲霏和蘇暮寒。
因為夏雲霏是她媽。
因為蘇暮寒很可愛,她很喜歡。
蘇暮寒牽著她的手大聲向所有人介紹說:妹妹來了,一一來了。
他會對她笑,會對她好。
喬梨初,小名一一。
那時候,大名沒取成夏恪一,但是把這個小名給了她。
吃完飯後,她以為她就可以走了,可是沒有。
大家都坐在院子裡,看著梅花在枝頭綻放,看著雲朵從頭頂吻過。
那時候北城的天空還很藍,霧霾還很少。
二十年過的可以有多快,可以改變什麼。
二十年,山川樹木好像沒怎麼變,又好像都變了…
那天,夏雲霏在屋裡被自己的父親訓斥。
夏恪一在院子裡,又有一條大狗狗張著嘴巴在她旁邊不停的轉,她被嚇得又是哇哇大哭,急得大吼大叫。
那條狗很大,伸著粉紅色的舌頭,嘴巴很長,牙齒又多又白又長。
陌生的院子,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
蘇暮寒過來抱著她:妹妹不哭,狗狗不咬人。
她躲在蘇暮寒的懷裡,半信半疑,直到那條狗繼續叫。
蘋果,別叫,吵死了。
蘇華胥吼了一聲,蘋果果然不叫了,它蹲在那裡,舌頭伸的老長。
夏恪一看到蘋果,就又哭了,她躲在蘇暮寒的身後,只想逃走。
夏雲霏剛被父親訓斥完,她只是一言不發,默默承受。
她剛準備出來解救和哄一哄自己被嚇到的寶貝女兒,可是喬喆初又嗷嗷的哭,於是夏雲霏又進屋去哺乳了。
院子裡只有夏恪一自己,去面對陌生的環境和陌生的人。
年幼時候的傷要怎麼去治癒…
滿目山河漫長,住著誰心裡漫長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