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那道金光，董暮雨放下摸著自己臉的手，愣愣：「大師，你……」

  卿卿只感覺額頭一涼，在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腦袋就被一種極為強大的力量沖懵了。

  過了一會兒，她從強烈的痛感中回過神，才發覺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

  摸著自己額頭上被金光鑽進的位置，卿卿臉色蒼白，眼神閃過狠厲的光。

  「竟然能有人追蹤到我……」

  她突然想起那個想通過她丈夫和兒子的鬼魂，進而反推她所在位置的蘇漾。

  臉色更加難看了。

  如果這次又是那個蘇漾的話，那她是通過她手下的哪個鬼追蹤到她的？

  不等她想出個所以然，腦子裡突然憑空出現一個帶著笑意的女音：

  「找到了。」

  「沒想到，竟然又是你……」

  卿卿：「……」

  她眼睛緩緩瞪大，瞳孔猛然縮小到極致。

  這個聲音她很熟悉，自從打聽到是那天是蘇漾幫了胡家以後，她找了不少蘇漾的資料來看。

  其中公開的就是他們前段時間剛剛參加的那個求生直播。

  如今就算蘇漾化成灰，她的聲音她也記得。

  「大師，您沒事吧？」

  看卿卿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董暮雨惦記著讓她去對付蘇漾和蘇漾身後的大師,忍不住關切看向她的臉。

  然而，卿卿並沒有接受她的好意，反而嘲諷笑了一聲，毒蛇一樣陰狠的眼睛死死盯著她，聲音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一般咬牙切齒。

  「我說，你們母女兩個可真是掃把星，為什麼你們一來，我就遇到了這種事情……」

  董暮雨：「……」

  不是，你有病吧！

  她默默咬住唇，將差點脫口而出的罵聲咽回去。

  以後還有仰仗這位大師，她絕對不能罵出來，絕對不能！甚至，她連自己的不高興都不敢表現得太明顯。

  「算了，你們先回去吧。」卿卿女玄師揉了揉還在不斷發疼的額頭，不想再去看這兩個掃把星。

  「你們先回去，等著我給你們消息。」

  說完，她不等林文君和董暮雨兩個人離開，自己就率先走了出去。

  她家所在的位置有些偏僻，周圍就是密密麻麻的樹林，走出去後身影迅速消失在樹林中。

  眼看她離開，董暮雨也沒去想她為什麼走得這麼匆忙，只一味發泄著自己的不滿：

  「真是個賤人！」

  「明明就是她自己倒霉，還說我們是掃把星！」

  「真不要臉……」

  「行了。」聽著女兒憤恨的碎碎念，林文君開口阻止，「這裡是人家的家，你就算要罵人，也得出去罵吧。」

  董暮雨斜了她一眼，冷哼一聲，默默收起鏡子就要出去。

  林文君攔住她，見她這個樣子，壓抑著火氣問質問：「董暮雨，你這是什麼態度？」

  「我是什麼態度，和你有什麼關係？你還是先把你在網上的那堆爛攤子收拾乾淨吧。」

  董暮雨一把甩開里林文君拉住自己手腕的手，眼神中滿是厭惡和不耐煩。

  「我已經接到《極限求生》的導演要重新開機直播的消息，就在三天後。」

  「如果你還覺得你是我媽，你還把我當成你的親閨女的話，就麻煩你趕緊把你自己在網上的那些爛事處理好，不要讓我跟著你一起被罵！」

  「你……」

  林文君被這個女兒氣得說不出話。

  看著女兒離去的背影，她急得腦子嗡嗡響，氣急敗壞大喊：

  「董暮雨，我就不應該管你，我就應該看著你的臉爛掉！」

  董暮雨充耳不聞，扭著腰施施然走進黑夜中，開著自己的豪車離開。

  -

  在這兩個母女不知道的地方，剛剛還遊刃有餘威脅她們兩個的女玄師卿卿穿梭在樹林中，正在飛速逃命。

  她臉色慘白像紙一樣，不住往後看，身上優雅地貴婦裝早在林中奔跑時，被各種枝丫劃得破破爛爛。

  發現自己好像遇上了鬼打牆，嘗試了各種辦法，卻怎麼也跑不出這片森林。

  她終於忍不住了，放聲大罵：

  「蘇漾，你有本事出來，，躲在暗處算什麼本事？」

  「我知道是你，有膽子你出來，做什麼縮頭烏龜！」

  可森林裡除了風吹過樹梢的聲音以外，就再也沒有其他任何聲音。

  仿佛她之前聽到的蘇漾的聲音，都是一種錯覺。

  可怎麼可能是幻覺！

  卿卿抬起手狠狠抹了把自己臉上的血痕，垂下眸看向沾染了不少血跡的手，眼前的景象突然一花。

  她全身肌肉繃緊，警惕觀察著四周，想把周圍的景象看清楚。

  然而等周圍的景象清晰穩定下來時，她卻已經來到了另一個地方。

  這個地方空曠地甚至有些荒蕪，像一座寺廟，廟裡供奉的是個表情悲憫的不知名神像，神像前還有個巨大的香爐，香爐里插著幾根煙，散發著裊裊青煙。

  「這是……」

  「這是我的地盤，你不是說讓我出來嗎？」

  卿卿正在她現在看到的周圍的一切是不是幻覺，就再次聽到了那道熟悉的聲音。

  「蘇漾！」

  她恨恨扭過頭，死死盯著從黑暗中走出來的何沅，磨牙聲在寂靜得黑夜裡格外清晰。

  「你竟然敢出來！」

  「我怎麼不敢？」何沅攤攤手，「不是你讓我出來的嘛，怎麼我出來了，你看起來這麼不高興呀。」

  卿卿眼睛赤紅，裡面全是紅血絲。

  嘴上叫囂著，她身體卻很誠實地退後了一步。

  這個蘇漾竟然能在神不知鬼不覺中，悄悄把她帶到這個地方來，簡直強到詭異。

  「誒，你怕了啊？」何沅沒放過她那後退一步的動作，臉上的笑容輕鬆又愉快。

  可落在卿卿耳朵里，只覺得無比刺耳。

  何沅：「你既然這麼害怕，那幹嘛還叫我出來啊，你自己待在那個跑不出來的樹林裡不是更好？」

  卿卿差點破防，「我才不怕！那個小小的破樹林也困不住我，我早晚能從那裡面出來的！」

  「哦。不怕就不怕，能出來就能出來，別這麼激動嘛。」何沅臉上的笑意沒變。

  就在卿卿要被她這種無所謂的態度氣瘋時，她突然話鋒一轉：

  「你得平靜點，咱們才能好好談剩下的事情啊。」

  卿卿正納悶，就見何沅一伸手，一個全身閃著金光的本子出現在她手裡。

  那本子雖然閃著金光，卻滿是陰氣，細細看去，似乎還有黑霧在其中流動。

  「因果冊！」

  看著何沅手裡的冊子，卿卿瞪大眼睛，腳下不受控制地後退，連聲音都因為驚恐小了不少：

  「這東西不應該是被放在地府里的嗎，怎麼會在你手上？」

  何沅隨便翻了兩下手裡的因果冊，語氣依舊輕鬆愉悅，「當然是借啊，下面戒備這麼嚴，我總不能是偷的吧。」

  「借……借的？」卿卿念叨著這個字，好半天才回過神。

  她小心翼翼看了眼何沅手裡的因果冊，又小心翼翼看了眼何沅的表情，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不由軟和了聲音：

  「道友，我想我們之間應該是有什麼誤會。」

  「之前在胡家，我並沒有要傷害道友的意思，那父子兩個都有漸凍症出現初期的症狀。」

  「他們擔心自己最後會癱在床上，所以逼著我去給他們找合適的身體，可我不是自願的！」

  卿卿拍著胸口，表情無比真誠，「道友，你相信我，我真的是被逼的！真的!」

  「哦，」何沅隨意應了聲，漫不經心翻著手裡的書，「原來那不是你的本意，是他們逼你的啊？」

  「沒錯！他們逼我的！」卿卿小雞啄米點頭，真誠的表情好像她是世界上最無辜的人。

  何沅低頭翻著書，在其中一頁上停了下來。

  她唇邊的笑意加深，將那本因果冊翻過來，面對著卿卿，挑眉一笑：

  「那這麼多年，你為了永生不停奪去別人身體的事情，也是他們逼你的？」

  卿卿：「……」

  她的笑容一下子凝固在臉上，怔愣望著閃著金光的因果冊，揚起來的唇角一點點落下來。

  陰差和天師是溝通陰陽兩界的媒介，作為天師之一，她竟然利用自己的能力隨意奪去他人的生命，這在陰陽兩界中都是大罪。

  即使陽間的法律沒法奈何她，陰間的人卻不會放過她。

  所以，她不能死，絕對不能死！

  一旦死了，就要去陰間，她這麼多年裡殺了那麼多人，要是去了陰間，一定會被放入十八層地獄，百年不得超生。

  「你不是陰差，」卿卿穩住心神，質問拿著因果冊的素養，「你既然不是陰差，憑什麼要根據因果冊，治我的罪？」

  「我沒有打算治你的罪啊，我又不是陰差，幹嘛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何沅聳聳肩，臉上輕鬆和卿卿的緊張形成鮮明的對比。

  話說到一半，她鬆了松鼻子，皺起眉頭，上上下下打量了卿卿許久，挑眉：

  「話說，你有沒有感覺你這具身體已經不能用了，都已經臭了。玫瑰花香水味和腐臭味，嘔……」

  被她這麼毫無遮掩地嫌棄，卿卿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最後完全黑了下來。

  可偏偏，這個蘇漾身上透出來的氣息讓她琢磨不透，明顯比她強的不是一星半點。

  即使她現在衝上去動手，恐怕也不能找回場子。

  何沅沒理會她怎麼想的，一個結局早已註定的傢伙，不值得她費心。

  倒是……

  「你認識林文君和董暮雨？」何沅突然開口，「我在你身上感覺到了她們兩個人的氣息殘留。」

  從殘留的氣息來看，這兩個人招惹上的東西夠雜亂的，都能養蠱了。

  卿卿想到林文君母女，眼睛一亮。

  對啊，她還有這張牌！

  「我確實認識她們，你如果……」

  她想跟何沅講條件，話還沒說出口就被何沅打斷了。

  何沅：「你和林文君認識多長時間了？」

  「嗯……在她還沒生孩子之前就認識了？」

  「還沒生孩子前？」

  「對，在她結婚前我就去了國外。」卿卿快速說完，見何沅低下頭沉思，連忙道，「如果你願意放了我，我可以幫你去對付那母女倆。」

  「你不知道她們兩個想怎麼害你！」卿卿義憤填膺，「她們兩個竟然想讓我對付你，等咱們兩個兩敗俱傷後再坐收漁翁之利……」

  「是嗎？」何沅有些不耐煩了，「她們兩個普通人類，竟然能讓你在非自願的情況下來對付我……你又被威脅了？」

  「嘖，真弱啊你。」

  卿卿：「……」

  她知道自己這個謊話扯得漏洞百出，但好在，她面前這個人好像並未察覺。

  「蘇漾，如果你願意放了我，我幫你……」

  「你的生死不在我手上，我放不放你，並沒有意義。」

  何沅打斷她，踮腳伸了個懶腰，渾身都洋溢著遊刃有餘的氣質。

  她一指卿卿身後，臉上的笑容明媚，「你都說了，我又不是陰差，沒法管你嘛！吶，來找你的人在後面呢！」

  卿卿沒有往後看。

  即使不看，她也知道身後強大的陰氣來自什麼人——是她辛辛苦苦躲了這麼多年，陰界的條子。

  「蘇漾！」

  她厲喝一聲，瞳孔在眼睛中縮成小點兒，五官因為憤怒而扭曲。

  「你剛剛一直在拖延時間！你竟然……你竟然……啊啊啊啊！我要殺了你！」

  她被湧上來的怒氣沖昏腦子，甚至無視了身後的兩位陰差。

  而兩位陰差穩穩站在原地，並沒有出手的意思。

  卿卿在極端憤怒的情況下，速度極快。

  她抽出頭上的髮簪，直直對著何沅插過來。

  可她還沒來得及碰見何沅，她就被一種莫名其妙的力量彈了出去，在半空中滾了好幾圈後，重重摔在兩位陰差腳下。

  「你……咳咳咳！」

  卿卿吐出一口血，仰面躺在地上，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在疼。

  「你身上……怎麼會有……神光？」

  「嗯，這個問題很難理解嗎？」何沅笑容依舊沒變，「當然是因為，我……」

  「很特殊呀！」

  兩位陰差甩出勾魂索，拴在卿卿身上，輕輕一勾，卿卿的靈魂就擺脫了肉體的束縛。

  眼看兩位陰差要把自己帶去陰間，卿卿幾乎能想像到自己在地獄的日子。

  「啊啊啊！」

  「你們這些該死的陰間條子！」

  「我陽壽未盡，你們不能這麼對我！」

  「我陽壽未盡……唔唔唔！」

  何沅一張符堵住卿卿的嘴，直起腰拍拍自己手上並不存在的塵土。

  「兩位。」她叫了聲黑無常和白無常兩位陰差。

  兩位陰間條子恭恭敬敬彎下腰，對著她行李，「何仙君。」

  「咱們都認識這麼多年了，就不用這麼見外了！」何沅擺擺手，笑道，「我想帶我兒子去趟陰間……」

  她話沒說完，很有眼力勁兒的白無常立刻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仙君願意來我們陰曹地府，是我們的榮幸。還請仙君給我們二人一個機會，給仙君帶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