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間的鬼門關,活人不能隨便進,何沅要想帶著池煜進去,就必須給兩位陰差借個方便。
沒想到這位白無常竟然這麼上道。
當然,就算他們不上道,何沅也可以硬闖。
畢竟在之前的那些年,她從來都是這麼幹的。
「那就麻煩兩位了。」
何沅示意池煜帶著凶車鬼和那個被團成球的鬼童,跟在黑白無常身後一起離開。
郭康平和真心哥幾個富二代躲在元寶廟的房間裡,將一切盡收眼底。
幾個人縮在窗戶後,望著何沅帶著池煜離開,幾個小腦袋瓜探出窗台,排得整整齊齊一排。
「哇,原來這兩個就是黑白無常啊。」
郭康平見何沅他們消失在黑暗裡後,伸手將貼在額頭上的黃符摘下來,忍不住感嘆。
回想一下剛剛那對黑白無常的打扮,他「嘖」了一聲:
「跟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樣,我還以為這倆陰差得像電視劇里一樣,穿著黑白兩色的喪服呢,沒想到他們穿得竟然是西裝。」
看樣子,那西裝的版型還不錯,趕得上他爸在國外定製的衣服了。
真心哥摸著下巴點頭,「穿著黑白喪服的都是古裝劇吧,咱們陽間的發展這麼快,下面也得與時俱進?」
「可能吧……」胡正平隨便點了幾下頭,有點心不在焉。
被黑白無常抓走的是要害他弟弟的人,他一直懸著的心落回肚子裡,現在反而有點不想說話。
他把貼在額頭上的黃符摘下來,拿在手裡捻了捻——蘇董不僅幫他家救了他弟弟,現在還處理了要害他弟弟的玄師。
他們胡家又欠了蘇董一個人情。
黑白無常出場前,幾個富二代就非常好奇黑白無常到底長什麼樣子,央者何沅求來了能讓他們看見鬼魂的黃符。
見黑白無常消失,幾個人紛紛把臉上的黃符摘下來。
『大師救我』和其女友躲在這幾個富二代身邊,也動手把符咒摘下來。
兩個人的眼神呆呆的,看著手上明黃色的符咒,還處在震驚中回不過神。
那是……黑白無常?
原來這世間真的有陰曹地府啊?
女友最先回過神,碰了碰男友的胳膊,小聲問:「那個……你們家的事情,這就算解決了吧?」
「……應該算是解決了吧。」『大師救我』撓撓頭,話里行間都是不確定。
「大師都把搞鬼的人帶走了,這件事情應該就不會往更外的地方發展了吧。」
「不過,」『大師救我』若有所思,「我家老爺子還有我爸、我大伯和小叔他們向來謹慎,從來都是買賣不成仁義在,不可能得罪這些大師啊……」
他想破頭也沒想到自己家是怎麼得罪的這樣一尊大佛。
「好啦,」女友拍拍他的肩,溫聲安慰,「想不起來就算了,反正事情已經解決了,就不要再想了。」
「實在想知道,等你爸爸和爺爺他們醒了以後,問問他們不就好了?」
『大師救我』點點頭,看向在他們身邊的郭康平一行人。
郭康平他們也看過來,兩撥人一時間有些相對無言。
按理說,同樣都是S市的富二代,『大師救我』和這群人應該很熟、甚至關係很好才對。
但『大師救我』比他們大了好幾歲,這群小孩兒在玩泥巴的時候,他已經打著小領帶進學校接受精英教育了。
所以,在雙方眼裡,他們幾乎是「兩代」人。
「這個……」
「我們……」
兩撥人同時開口。
郭康平忙道:「哥,你先說。」
「嗯,」『大師救我』輕咳兩聲,「我就是想問問,你們看起來和這位蘇董,很熟?」
熟……當然是不那麼熟的,畢竟在不久的之前,他們和池煜的關係還是針鋒相對呢。
但是這群富二代可不這麼想——跟自己的救命恩人不熟,那不是忘恩負義的小人嗎!
郭康平毫不猶豫地點頭,「當然啦!我們和蘇董和池煜關係很不錯的!」
「是……是嗎?」『大師救我』有點尷尬,「我看《極限求生》里你和池煜針鋒相對、水火不容的樣子,還以為你們關係不太好呢!」
「之前覺得《極限求生》的導演是個挺正直的人,沒想到他的節目也有劇本啊……」
「不不不!」連累導演躺槍,這些輪到郭康平尷尬了。
他連忙解釋:「其實在上節目的時候,我們確實一點兒也不熟。」
回憶起自己在直播節目上的表現,郭康平感覺自己的臉火辣辣的燙。
「但是大師救了我們的命,加上我們和池煜的年齡差不多,大家慢慢就熟了……」
「大師也救了你們的命?」『大師救我』眼睛一亮。「那你們是怎麼給大師酬金的?」
他想用來當個參考。
「嗯……我們……」
幾個富二代的眼神開始游離。
今天的那些打賞,可以算是他們的父母為了和大師搞好關係,主動給的,不算是酬勞。
要說真正的酬勞只是一炷香,他們又有點開不了口。
救命之恩,他們就還了這麼點東西,實在張不開嘴啊。
最終蔣旭拍拍他的肩,「這件事等大師回來再說吧,我們都是按照大師的要求做的。」
雖然只是上了一炷香……
這話落在『大師救我』的耳朵里,他心裡多了兩分沉重。
今天在直播間,他看到打賞榜的那幾個名字時,當時只覺得有些耳熟,完全沒往這幾個人身上想。
現在想想,那應該都是他們的父母在給大師捧場。
可他們家都被搞得破產了,還有什麼錢來感謝大師呢?
『大師救我』略有些沉重的點頭,正打算回去想想怎麼湊錢,打開手機一看,竟然有好幾個未接電話。
這些電話都是不久前打來的,不過剛才蘇董讓他們把電話都靜音,所以他沒接到。
電話里有他媽的消息,也有公司的消息,他先把電話打給了他媽。
「喂,媽,我……」
「兒子!」
電話剛接通,他媽的大嗓門就響了起來。
「你快來醫院,你爺爺還有你爸和你兩個叔叔都醒了!」
他媽激動的聲音從手機里衝出來,帶著如釋重負的哭腔。
『大師救我』大腦被這個好消息衝擊得一片空白,反應過來後顧不上說什麼,趕緊帶著女友往醫院裡趕。
在車上,他又把公司的電話打了過去。
這麼晚了,公司還有人在加班,竟然沒回家睡覺。
他剛把電話打過去,那邊立刻接通了。
「喂,小老闆!」
電話對面的員工激動得不能自已。
「我們剛剛收到了國外公司的電話,對面跟我們談好了,要跟咱們公司合作一個大單,如果沒問題就讓我們明天帶人去簽合同。」
「小老闆,我們公司堅持了這麼久,終於有轉機了!」
「簽了這個單子,咱們公司的困境就過去了!」
員工興奮激動的聲音從手機里傳出來,迴蕩在小小的車廂里。
『大師救我』和其女友誰都沒有說話,車輛飛速行駛在路上,車廂里的燈光不斷變化,斷斷續續打在兩個人臉上。
沒聽到『大師救我』的回答,員工那邊激動的聲音稍稍平復了不少,又叫了聲:「老闆?」
「嗯,我知道了。」『大師救我』咬著牙,下顎線繃緊,他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平靜應了聲。
「你先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去一趟公司,到時候咱們見了面詳談了吧。」
對面的員工說了聲好,在他快要掛斷時,突然聽到了老闆一聲有些顫抖的「謝謝」。
員工一愣,隨後聲音又輕快起來,「小老闆,咱們明天見!」
安靜的車廂里響起電話掛斷的嘟嘟聲,伴隨著呼啦啦的夜風吹進車裡,好像要吹散人心中所有的陰鬱。
女友沒有說話,沉默扭過頭時,看到了男友在暗淡的光影里,早已發紅的眼睛。
她無聲抓住男友的手,感覺手被反扣住,呼啦啦風聲中多了兩聲細小的哽咽。
-
何沅帶著池煜跟著黑白無常身後,走過鬼門關後,身周的陽氣一掃而光,他們瞬間被地府濃重的陰氣包圍。
極大的溫差讓池煜忍不住搓了搓胳膊,倒吸了一口涼氣:「嘶,這個地方好冷、好壓抑呀……」
「當然壓抑啦,這可是地府呀小伙子!」
善談的白無常扭過頭,紅艷艷的舌頭一直垂到胸前,頂著一張死氣沉沉的臉笑盈盈地回答。
他穿著白色的制服,頭上一頂高高的白色壽帽,帽子上寫著「一生見財」四個字,整個人很乾瘦。
要不是他的臉太過於死氣沉沉,聽他說話的語氣,池煜只會把他當成一個性格很好的大叔。
「是……是嗎」第一次面對地府的警察叔叔,池煜笑得有點僵硬。
「是啊。」
白無常點點頭,聲音多了兩分愁緒,「這些年不知道你們陽間怎麼回事,多了好多怨靈,我們這些黑白無常上去勾魂經常被打傷。」
「把那些怨靈帶回來,他們的怨氣一時半會兒散不去,全擠在地府了,現在地府的怨氣越來越重。」
「吶,小伙子,看到那裡沒有!」
白無常拿著自己手裡的哭喪棒一指遠處,池煜眯眼望過去,看到了一座橋。
那橋非常寬,高高懸在有不少星星的黑暗空中,已經有些破舊,但橋上掛著的牌子竟然閃著霓虹燈!
池煜一字一頓念出來那牌子上的字:
「奈何橋……孟婆湯……酒館分館?」
池煜:「……」
奈何橋不稀奇,但是這年頭,連孟婆湯都開分店了?
「哎,」白無常嘆了口氣,「是啊,孟婆湯,現在的孟婆湯和以前可不一樣了。」
「現在的人一個個都很累,死了下來也天天愁眉苦臉,所以地府的鬼都喜歡到孟婆這裡喝孟婆湯,一醉解千愁嘛。」
白無常追思以往,長長嘆氣:
「想當年,孟婆湯酒館旁邊的房子都得兩三萬一平,可就是被這怨氣鬧的,現在房價都要腰斬了……」
池煜這才注意那些們孟婆湯酒館後那些發光的東西根本不是什麼星星,而是一座座居民樓里亮起來的光。
只是距離他的位置太遠,所以才顯得像星星。
池煜:「……」
原來陰間是這個樣子,大家也住這麼高的居民樓啊!
「沒想到,人都死了,還要操心房價……」池煜心情有點複雜。
白無常深表贊同,「所以啊,以後你身邊要是有人去世,一定得叮囑他們的兒女多給燒點紙,而且得燒黃紙。」
「自己打孔的那種,那種才能在咱們這兒有效流通。那些在工廠流水線上生產出來的紙幣,除了好看沒有丁點兒屁用!」
「現在每逢清明中元,地府都要花費好大的人力物力去處理那些廢錢,我們頭兒都要愁壞了!」
「你們頭兒?」池煜眼睛一亮,思緒頓時從地府房間上收了回來,露出八卦的神情,「是閻王爺嗎?」
「這倒不是。」白無常的回答出乎池煜預料。
池煜瞪眼,「你們的老闆竟然不是閻王爺?你們和牛頭馬面不都是給閻王爺當差的嘛?」
「那不是那不是!」白無常趕緊擺手。
他的聲音有點尖細,一著急就顯得更有點刺耳:
「我們和牛頭馬面都是陰間的執法人員,相當於你們陽間的警察,但都是警察,所屬的部署還不一樣呢!」
「我們黑白無常走陰陽,算是你們陽間警察中要出外勤的那一部分。」
「但牛頭馬面就不一樣了,他們相當於文職,從不出地府,就在地府打轉。」
「除了做做文書工作,還就是調查一些因果案子,負責把惡鬼打進十八層地獄什麼的……」
池煜感覺眼前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原來你們下面還有這種分工啊,跟陽間很像啊!」
「哼,連這種基礎常識的東西都不知道,你媽到底怎麼教你的?!」
大概是池煜表現得太過無知,被勾魂索困住的卿卿狠狠翻了個白眼,對著池煜狠狠挖苦一番。
可不等她再說什麼,沉默寡言的黑無常驚慌瞪大眼,狠扯了一把手中的勾魂索,大聲警告:
「這有你說話的份,嗎?!你給我老實點!」
罵完,黑無常偷偷看了眼何沅,見何沅沒什麼反應,他心裡更加忐忑了。
老白跟這位仙君和仙君的兒子說這麼多,還不是想讓這位仙君以後再來時,能看在他們地府整體經濟下行的份上,少破壞點公共設施。
一個作惡多端的區區小鬼竟然敢從中作梗!
卿卿被勾魂索累得痛呼一聲,垂下眼帘,閉上嘴不敢再說。
白無常倒是沒被影響到,依舊笑呵呵跟池煜解釋:
「我們黑白無常和牛頭馬面相當於你們人家的普通民警,但民警上面不也有分區的局長嗎?」
「我們上面的領導就是十殿閻王,類似於你們那邊每個省的省局局長。」
「十殿閻王上面就是整個掌管我們地府的神仙,地藏王菩薩,相當於你們陽間的中央總局局長。」
白無常這麼一說,池煜就明白了,「那是不是意味著,你們地府的黑白無常,並不是只有你們兩個?」
「那當然了!黑白無常就類似於你們陽間的民警,民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稱呼,對我們黑白無常來說也一樣。」
說完,白無常笑了笑,「不然你們陽間每個省每個市每個縣鄉村,天天都有人死,就憑我和老黑也忙不過來啊!」
沉默寡言的黑無常配合著點了點頭。
「這也是。」池煜點頭表示理解了。
但很快他又想到了一些不合常理的地方,試探問道:「我能再問你一個問題嗎?」
「當然可以,」白無常表現得很樂觀大方,「你隨便問。」
「既然你們陰間有這麼多的黑白無常,那為什麼這麼多年了,等我媽出手才抓到她的?」
他手指的是被捆起來的卿卿。
「額,這……」白無常卡殼了。
他眨巴眨巴眼,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這個……要不是仙君出手,這個在逃嫌犯還是個活人,活人不歸我們陰間管啊!」
「啊?」池煜覺得邏輯上有點對不上,「這樣嗎?」
白無常心虛看了眼池煜旁邊含笑的何沅,默默別開眼。
眼見池煜還有問題要問,黑白無常趕緊告辭,「仙君,我們還要把這幾個鬼壓回去復命,就先告辭了。」
池煜閉上嘴,手上剛把凶車鬼鬆開,突然想到什麼,急乎乎扭頭,「等等媽,我們答應了這個姐姐要帶她去見父母的!」
結果他們光顧著去處理那個卿卿去了,把這麼重要的事情給忘了!
何沅摸摸他頭上豎起來的白毛,「我沒忘,不過要先幫你要個東西,再帶著她去。」
「給我要個東西?」池煜有點疑惑,又有點躍躍欲試,「媽,在地府能幫我要什麼東西啊?」
何沅沒回答他,只是笑眯眯看向要偷偷溜走的黑白無常,「兩位!」
她聲音一出,黑白無常要偷偷溜走的小步子頓時僵住了,無比尷尬轉過身,死氣沉沉的臉上滿是尬笑。
何沅臉色未變,依舊笑眯眯道:
「現在能幫我的只有兩位,不知道兩位是想讓我自己找去你們老大那裡呢,還是帶我去那裡呢?」
「這……哈哈哈,」白無常擦了擦頭上並不存在的冷汗,「不知道仙君找我們老大,要什麼東西呢?」
生死簿可千萬不能給啊!
他要不就說老闆去天庭出差了?
誰知道何沅笑眯眯甩出來一個勁爆消息。
「你們在人間的工作不是不好進行嗎?」
「我覺得我家小池煜就是個走無常的料,想向你們家老闆討個活無常噹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