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間裡林文君的死忠粉們，看到這位老大哥叛變這個快，紛紛不滿指責。

  【你什麼意思啊！現在蘇漾和文君勢如水火，你在這個時候叛變，你怎麼對得起這麼多年對文君的喜歡？！】

  【媽的，把我耍的團團轉，合著你根本不是文君的粉絲，而是蘇漾的粉絲是吧？】

  【披著文君粉絲的殼子，在這裡對蘇漾表忠心，為的就是動搖我們的軍心！混蛋玩意兒，別讓我找到你！讓我找到你，我弄死！】

  【虧我剛才還對你那個崇拜，以為你是個長情的人，媽的，晦氣！】

  ……

  【蘇漾最美】跪在電腦屏幕前，面對兄弟們的群起而攻之，只能默默在心裡流淚。

  兄弟們啊，我是想跟你們統一戰線的，可我爺爺他不同意啊！

  自從他輟學出來混，已經很久沒被人打過了，上一次被打還是在他剛進入討債公司的時候。

  結果剛剛被他爺爺的煙杆打得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那些傷現在還藏在衣服底下隱隱作痛。

  林文君盯著電腦屏幕，嘴角的笑意僵硬。

  她手裡捏著高腳杯，手背上青筋鼓起，差點把杯子捏碎。

  經紀人也沒想到剛剛還對著鏡頭大放厥詞的人，竟然轉頭就滑跪了。

  他有些尷尬地撓撓頭，「抱歉，文君，我不知道他為什麼……」

  「沒事，」林文君臉上的笑意恢復正常，「這一看就是蘇漾那邊搞的劇本。」

  「讓人披著我粉絲的馬甲，搞一個欲揚先抑，調動粉絲的情緒，這個套路我可太熟悉了。」

  說完，她把高腳杯放下，對著董暮雨笑了笑，「時間不早了，小雨快點去休息吧，別忘了我跟你說的。」

  董暮雨站在電腦前沒動，林文君輕輕皺起眉，又叫了她一聲，「小雨？」

  「媽，」董暮雨終於有了反應，她指了指自己面前的電腦屏幕，「你們看這裡，警察……」

  「警察？」

  林文君和經紀人異口同聲驚愕，扭頭看過去，就見直播間裡出現了兩個穿著警服的人。

  -

  【蘇漾最美】對著鏡頭，主要是站在鏡頭旁邊的他爺爺，把好話都說盡了，老爺子依舊站在牆角的陰影里，吧嗒吧嗒抽著煙，就是不說話。

  他偷偷老爺子好幾眼，弱弱出聲，「爺爺，我……」

  「閉嘴，別叫我。」

  煙杆老頭鬼吐出一口煙霧，「對著沒人的地方叫爺爺，你想讓看到你的所有人，都覺得你是個精神病嗎？」

  他拿著煙杆在桌子上敲了敲，冷哼，「繼續跪著，在仙君沒讓你站起來的時候，你就一直給我跪著。」

  【蘇漾最美】委屈巴巴，他爺爺已經提了這個仙君好幾次了，可他問他爺爺，這個仙君是誰，他爺爺又不說話。

  他連這個仙君是誰都不知道。怎麼知道仙君有沒有讓他起來啊！

  再說了……

  【蘇漾最美】陷入沉思。

  他不就罵個人嗎，他爺爺怎麼還找他來了？

  以前他逃學、曠課、打架、輟學，都沒見他爺爺來找他，他就口嗨罵個人，他爺爺反而大老遠上來了……

  【蘇漾最美】偷偷抬起頭，用餘光打量了自家老爺子半天，也沒敢說話。

  「叮咚——」

  門外響起按鈴聲，他看了眼爺爺，見爺爺也很疑惑，跪著轉過身，對著門口的方向問了聲：

  「誰啊？」

  「物業的。」

  聽說是物業的，【蘇漾最美】氣呼呼站起來，見他爺爺沒再拿煙杆敲他，一鼓作氣衝到門前。

  一邊開門一邊罵，「媽的，氣死老子了，剛剛還敢在電話里罵老子，說老子的眼珠子是擺設，我特麼非要……」

  「咔——」

  【蘇漾最美】剛把大門打開一條縫，還不等他慶幸門鎖好了，就聽一聲清脆聲響。

  手上一涼，他手腕上多了一個閃著寒光的銀鐲子。

  「警察。」

  門外是兩個穿著制服的警察。

  兩個警察的聲音平穩，清楚傳到了直播間裡。

  「我們接到報警電話，說你涉嫌暴力討債，疑似曾致人死亡。麻煩跟我們走一趟吧。」

  【蘇漾最美】懵了。

  他……他怎麼就惹上了警察了？

  「不是，等等！」他抽了一下帶著銀手鐲的手，卻沒抽回來。

  與他手上的銀手銬相連接的另一隻手銬正戴在其中一位警察手上。

  「警察同志！我是好人啊！你們看看我的樣子，我哪點兒像個壞人啊！」

  他長得凶神惡煞，滿臉大胡茬，一雙眼睛盯著人的時候，能把小孩兒嚇哭。

  可他偏偏不自知，目光懇切望著警察，指著自己的手快戳到鼻子上去了。

  「你們看看我！你們好好看看我！我是個守法市民！你們看看純潔無辜的眼，我真不是那種會暴力催收的人！」

  他天生長得凶，努力瞪著眼，試圖從臉上擠出兩分無辜，可收效甚微，反而讓他一張臉隱隱扭曲起來，顯得更凶了。

  其中一個警察看著他差點瞪成鬥雞眼，沒忍住笑出了聲，直播間的觀眾也被他逗笑了。

  【警察叔叔：我們受過專業訓練，一般是不會笑的，除非忍不住】

  【大哥啊，你對自己的樣貌是一點兒了解都沒有啊……】

  【你說人不可貌相也行啊，非得頂著一張凶神惡煞的臉跟警察裝無辜，看把警察叔叔逗笑了吧】

  ……

  沒笑的那位警察資質更老一些，越過【蘇漾最美】，打著手電筒在漆黑的屋子裡轉了一圈。

  確定屋子裡沒有第二個人，他伸手把正在連麥的電腦關了。轉身對【蘇漾最美】道：

  「我們現在接到了舉報，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吧，有什麼事咱們到局子裡說。」

  直播連麥隨即斷開，那一小撮崇拜【蘇漾去死】的蘇漾黑粉還沒聊夠，單獨建了一個群。

  不到百號人的小群里有男有女，都在討論【蘇漾去死】被帶走的事情。

  【我就說這個蘇漾不吉利吧，這個大哥的暱稱叫「蘇漾去死」的時候，屁事兒沒有。一改名字，當場就被警察帶走了】

  【所以咱們還是繼續粉文君吧，比較保險，也比較旺財運】

  【我不信玄學，不過我要鄙視一下這個大哥，牆頭草，兩邊倒，明明說好了罵蘇漾，轉頭就滑跪了……活該被警察抓走！】

  【可是，你們之前沒覺得他很不對勁兒嗎？我覺得在他屋子裡停電以後，他的好多行為都不太對勁兒……】

  空蕩的出租屋裡，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兒躺在黑漆漆的屋子裡，捧著手機打字。

  她叫曉冰，是剛從大學畢業的年紀。

  她從小就比較喜歡看林文君的劇，對林文君有著很厚的童年濾鏡，所以對這個童年時代的女神也很寬容。

  但剛開始的時候，她並不是林文君的粉絲，往深里說也只能算是個路人粉。

  讓她喜歡上林文君，成為蘇漾黑粉的契機，是林文君和池碩文兩個人出軌、地下暗戀二十年的緋聞被曝光的時候。

  林文君在這一瞬間，讓她想起了她跳樓自殺的媽媽。

  她媽媽也是世人嘴裡的小三兒，在明知她爸爸當時已經有家庭的情況下，兩個人相愛了，之後有了她。

  但她爸爸的原配家庭背景很強硬，她爸爸不敢離婚，所以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是她媽媽一個人帶著她生活。

  但在她上初中的時候，她爸媽的事情還是被原配知道了，原配過來大鬧，鬧得人盡皆知，她媽媽走到哪裡都被罵小三。

  後來為了讓她爸和原配生活在愧疚之中，她媽選擇了跳樓自殺。

  可結果並沒有像她媽生前想的那樣，她爸會因為她媽的死而撕心裂肺。

  恰恰相反，沒有了她媽這個小三，她爸和原配的感情好像越來越好了，她媽的死亡除了成為兩人的催化劑外，並沒有任何意義。

  她也成了沒有父母庇護的孤兒。

  但即使這樣，看到和她媽媽經歷相似的林文君時，她還是忍不住支撐她，順便踩一腳蘇漾，去微博披著各種小號罵她。

  仿佛在罵、在踩當年害死她媽的那個，她爸爸的原配妻子一樣，讓她有種詭異的爽感。

  好像她罵蘇漾越狠，就越像幫她媽媽報仇了。

  手機屏幕的冷光打在曉冰臉上，將她瞳孔中的情緒展現得一覽無餘。

  她翻了個身，將被子裹在身上，不知道為什麼，還是覺得冷。尤其是想到【蘇漾去死】詭異的行為，愈發覺得屋裡寒冷。

  【剛剛這個「蘇漾去死」在臥室外面突然磕頭的時候，嚇死我了。屋子裡那麼黑，還沒有燈。明明屋子裡空無一物，他卻在磕頭……】

  她越打字，手指越哆嗦，最後忍不住在群里問：

  【你們說，那個「蘇漾去死」……該不會是撞鬼了吧？】

  她的發言讓整個群靜默一瞬，就在她以為群友們會略過她這個不切實際的問題時，沒想到群友們的情緒卻在瞬間一起爆發了。

  【開什麼玩笑啊，大晚上的一點兒也不好玩，群主呢，趕緊把這個帶節奏的踢出去！】

  【有病吧，大晚上的提什麼鬼啊鬼的，有鬼第一個去找你！】

  【咱們繞開那個字行不行？這都算是深夜了，你們也不害怕？】

  ……

  曉冰不知道為什麼大家的情緒突然爆發，裹著被子有點委屈。

  她自然不知道，除了她之外，這個群里還有好多人裹著被子在床上瑟瑟發抖——不因為別的，因為那些罵她的群友，也在同一時間感覺到了一種詭異的陰冷感。

  那種陰冷感如同附骨之疽，不管他們裹上多厚的被子，躺在多暖和的電熱毯上，始終無法驅趕。

  加上曉冰在群里那麼一發言，這些人立刻感覺自己背後的汗毛豎了起來。

  驚恐變成了憤怒，自然需要一個發泄口。

  曉冰委屈縮進被窩，放下手機準備睡覺。

  她翻了個身，就當她躺平舒展四肢的時候，腳卻突然在被窩裡踹到了一個冰冷僵硬的東西。

  「……」

  曉冰整個人一愣。

  她把什麼東西放床上了？

  還不等她想清楚，突然見她腳旁的被子底下，漸漸鼓了起來，一個縮著的人形逐漸成型。

  曉冰：「！！！」

  她瞪大眼，瞳孔縮成針尖大小，不斷顫抖。

  在她驚恐的目光下，那個人形一點點往上挪，與此同時，她終於知道那個僵硬冰冷的東西是什麼。

  就是現在這個不斷往她身上爬的鬼東西！

  意識到自己剛剛踹了這個東西一腳，嚇懵的曉冰緩過神來，轉身就想下床。

  可她一抬頭，一個歪著脖子的人形黑影站在床頭。

  雖然看不見這個歪脖子女人的表情，但曉冰肯定，這個女人正在直勾勾盯著她！

  「嗬……嗬……」

  曉冰嚇得五官都要扭曲了，她想喊，可怎麼都喊不出聲，只能從嗓子裡擠出來一聲聲不連貫的氣聲。

  如果【蘇漾去死】還在這裡，就會知道這個聲音有多熟悉。

  曉冰斜倚在床上，床頭站著一個歪脖子鬼影，床上是個不知道什麼東西的東西躲在她被子裡，正在往上爬。

  她膽子向來不大，深吸了一口氣，白眼一翻，卻沒昏過去。

  啊——

  曉冰在心裡尖叫，怎麼她還不昏倒啊！！！

  被子裡的鬼越爬越近，在她的哆嗦中，被子中鑽出來一張青紫色的鬼臉。

  那張鬼臉臉上的皮膚像點燃後燒化了的蠟燭，一攤攤堆在它勉強可以稱之為「臉」的臉上。

  看到曉冰幾乎要被嚇哭了，鬼臉對她粲然一笑，鬼氣森森。

  「我說過的吧，再罵蘇漾就鑽你被窩……」

  「啊——」遲來的昏倒終於送達，曉冰白眼一翻昏了過去。

  與此同時，黑粉群里的很多人都有相同的經歷。

  不是見到了自家祖宗，就是在床頭看到了站著死盯著他們看的鬼影，最恐怖的就是鑽被窩的了。

  完全打破了從小到大深信不疑的被窩封印，和鬼同蓋一床被子，終生陰影都要留下了。

  見了鬼不可怕，這個鬼還會說話，會幽幽問他們：

  「我說過的吧，再罵蘇漾就來鑽你被我……」

  短短几分鐘裡，微博出現了無數對蘇漾道歉的帖子。

  懇求她別放鬼來威脅自己，並且原地變成蘇漾死忠粉，有的人還反過來替自家祖宗要簽名照。

  得知自己的幾個合作了十幾年的死忠粉也發帖，立誓從今天起，他們全家都要當蘇漾的粉絲，林文君差點把一口牙咬碎了。

  「咔——」

  一聲脆響，氣極之下，她死死抓緊了手中的杯子。

  盛著紅酒的玻璃杯在她手中碎成了渣，尖銳的玻璃深深扎進肉里，鮮血和紅酒一起落下來。

  「文君！」

  經紀人看到她受傷的手，臉色一變，董暮雨也在頃刻間白了臉。

  「媽！」

  兩個人急哄哄就要拉著林文君去醫院，被林文君拒絕了。

  林文君看著自己還在不斷流血的手，眼睛微眯，不甘的情緒溢滿整個眼底，深吸一口氣，好不容易將要發瘋的情緒壓下去。

  「暮雨，你先回家。」她吩咐完董暮雨，抬頭看向自己的經紀人。

  「哥，我等不下去了，我要找【財神殿】的這位大師算一卦，我必須得把她拉到我這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