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漾去死】使勁推了推門，怎麼也推不開。

  他咒罵了一聲，給開鎖的師父打去電話。

  「喂，開鎖的嗎？」他把自己的家庭地址抱給對方，「你現在快點來，我就在屋子裡，家裡沒電了，我出不去。」

  「你快點過來，我有急事。」

  他說完，等著對方說好，可是一秒、兩秒、三秒過去，那邊始終沒有動靜。

  甚至他都聽不見對方的呼吸聲，只能聽到一聲接一聲的卡帶聲。

  就像小時候還用錄音機聽磁帶時，遇到錄音帶花了時，發出來的「呵氣」聲。

  不過這裡面的呵氣聲，和他記憶中的聲音又不太一樣，這個呵氣聲拉著很長的尾音，聽起來倒像是人喘不上氣來時，從嗓子眼裡擠出來的氣聲。

  從嗓子眼裡擠出來的氣聲？

  【蘇漾去死】整個人一僵，他仔細聽著手機里的聲音。

  電話里的聲音原本並不大，就好像離著他很遠一樣。

  但隨著時間流逝，那個奇怪的氣聲越來越大，就好像一步一步在不斷向他靠近一樣。

  【蘇漾去死】死死皺著眉，眼神里滿是驚慌呵疑惑。

  這是開鎖的那孫子給他玩得惡作劇？可他們好像也沒有熟悉到可以隨便惡作劇的份上吧？

  他倒是想動一下，可兩條腿就像灌了鉛一樣，只能聽著手裡的聲音距離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就在那個聲音馬上就要近到好像要貼上他的耳朵時——

  「嘟嘟嘟……」對面把電話掛了。

  那種緊張害怕到不能動彈的感覺隨著電話的掛斷，立刻消失。

  【蘇漾去死】狠狠送了口氣，下意識摸了把自己的臉，這才發現自己的臉上竟然滿是冷汗。

  「草！」

  他暗自罵了一聲，「這個開鎖的是不是有什麼毛病，一直通著電話不出聲是個什麼鬼！下次讓老子見到他，一定讓他好看！」

  說著，他把手機塞進口袋裡，打算找個別的方法破門。

  可剛走了兩步，他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他怎麼感覺……有人在望他耳朵上哈氣一樣？

  家裡並不算大，客廳正對著洗漱台的鏡子，有窗外的月光照明，他迷迷糊糊看清了鏡子裡的影響。

  明明這個家裡只有他一個人，可鏡子裡的人形影響卻有兩個。

  有個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東西，竟然趴在他背上，腦袋湊到他耳邊，張開黑乎乎的大嘴：

  「呵——」

  從嗓子裡擠出來的氣體噴在他耳朵上。

  和剛剛在電話里的那個哈氣聲，簡直一模一樣。

  【蘇漾去死】死死盯著鏡子裡的影像，原本就不大的瞳孔仿佛縮成了一個小點兒，只能全身僵硬地站在原地，全身的血液都好像凍結一般。

  偏偏，他背上的那個東西並沒有像電視電影裡的鬼一樣，一觸即離。

  反而用那種奇怪的氣聲，陰氣森森問他：

  「你猜猜，我是誰？」

  【蘇漾去死】：「……」

  「噗通」一聲，他直接跪下了。

  一摸眼睛，他跪在地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我……我不知道你是誰啊！」

  「你是誰啊！你跟我有什麼仇什麼怨啊，幹嘛要這麼纏著我啊！」

  「如果你是以前被我逼死的人，那我跟你道歉好不好？我已經從之前那家要債公司辭職了，這都是你和他們之間的恩恩怨怨，你去跟他們做了解好不好？」

  趴在他背上的人影沒回答，【蘇漾去死】哭得更大聲了。

  「真的！我說的都是真的！逼死你真的是他們的問題，就算我沒有出面，也是別的打手出面，只要那個公司想要你們死，你們的死亡是註定的！」

  「我求求你了，你離開我家吧，我真的再也不害人了！我改邪歸正，我改邪歸正行不行啊！」

  【蘇漾去死】以為是被自己害死的鬼找上門了，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各種懺悔。

  完全忘了自己現在還開著直播。

  直播間的觀眾看著他家裡先是一暗，緊接著就跟人打電話。

  不過他似乎和對面的溝通並不順利，表情猙獰地擠在了一起。

  然後剛剛掛斷電話，整個人就不對了。

  先是直愣愣盯著鏡子，好像在鏡子裡看到了什麼似的。之後噗通一下跪下，就開始對著鏡子使勁兒磕頭。

  說起來也怪，原本被關閉的麥克風，這會兒卻突然被打開了，直播間的觀眾把他的求饒聲聽得清清楚楚。

  【追債公司的？還把人逼死過？刑，這可太刑了！】

  【這個人剛在直播間裡的露面，我就覺得他的面相不太好，最主要的是，他的一雙眼睛太兇了，我都不敢正眼看他。】

  【他現在這個反應，是不是以前幹得壞事太多，現在被債主找上門了？】

  【不清楚，不過從這裡也看的出來，主播確實是挺厲害的。這個叫『蘇漾去死』的剛罵了主播，轉身就被不乾淨的東西找上了】

  【悄悄問一句，主播是不是在下面有點人脈啊？】

  何沅：「……」

  她確實和下面的人很熟，但這個男人現在這個樣子，真不是她搞的！

  她仔細看過去，這才看到那男人肩膀上竟然趴著個乾瘦老頭鬼，老頭鬼雙手緊緊抱著男人的脖子，腿盤在他腰上。

  就算男人跪了下去，老頭鬼依舊緊緊貼在男人背上，絲毫沒有想要從他身上下去的跡象。

  而且除了這個老頭鬼，電腦旁邊竟然還有一個老頭。

  兩個老頭的年紀差不多，不過掛在【蘇漾去死】身上的老頭手裡拿著的是煙杆，站在電腦旁的老頭手裡拿著的是一個保溫杯。

  煙杆老頭鬼對著保溫杯老頭鬼打了個手勢，保溫杯老頭默契點點頭，在電腦鍵盤上點了兩下。

  【蘇漾去死】那邊的麥克風頓時關了。

  何沅恍然大悟。

  這兩個老頭鬼分工挺明確，一個負責嚇唬，一個負責麥克風。

  在普通網友看不見的地方，煙杆老頭鬼「吧嗒吧嗒」抽了口煙，趴在自家大孫子耳邊，幽幽開口：

  「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誰？」

  「我真不知道啊！」【蘇漾去死】快氣瘋了。

  「求求您了，您放過我吧！我真的知道錯了！我知道我自己錯的離譜！」

  「幹這種事實在太損陰德了，我知道我做得不對，我已經從那個討債公司辭職了。」

  「求求你了，放過我吧……要不這樣，我給你那個討債公司老闆的地址，你過去嚇唬他吧，行不？」

  他充滿希冀地說完這段話，話音還沒落地，臉上就挨了一巴掌。

  「臭小子！小時候讓你好好念書上學，你不聽，天天在外面鬥雞遛狗！你看看你現在，連個大學都沒考上！」

  「我死的時候，你怎麼給我保證的？在我病床前哭得稀里嘩啦，上氣不接下氣，哭著跟我說以後一定好好讀書，等考上了大學就來給我報喜。」

  「結果呢？你爺爺我在下面等了一年又一年，等到地府都通網了，你還沒個信兒！現在我好不容易能上來一趟，結果還是因為你個王八犢子罵了人家何仙君！」

  「你知不知道你爺爺我剛剛一個鬼面對那麼一大群鬼，又多害怕？你自己不敢真事兒，你他娘的還連累我！」

  煙杆老頭鬼拿著自己手裡的煙杆，對著大孫子的腦袋敲得「咚咚」響，絲毫沒有心疼的意思。

  【蘇漾去死】緩了緩，也緩過神來了。

  他背後這位……是他死了好多年的親爺爺？

  他戰戰兢兢扭過身，就看到自己肩上一張皺橫生的老臉。

  那張臉皺紋縱橫密布，皮膚呈現一種死人才有的青紫色，但從五官上來看，確實和他記憶中的爺爺一模一樣。

  「爺……爺爺？」

  見他轉過頭來，煙杆老頭鬼冷哼了一聲，舉起手對著大孫子的腦袋狠狠扇去。

  「哼，終於認出我來了？」

  「你個小王八蛋，可真是給咱們老王家丟臉！」

  -

  林文君和董暮雨盯著公關團隊把各種通稿發出去，見原本倒向董天成的輿論，瞬間倒向了她們這邊。

  母女兩個對視一樣，同時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媽，你真聰明！」

  董暮雨高興地抱住她媽的手臂，輕輕搖了搖。

  「重男輕女就是這幾年的流量密碼，咱們抓住了，就不怕通稿沒有流量！」

  林文君笑著拍拍女兒的手，隨著心情的平復，她又變成了之前那個自信優雅、光鮮亮麗的女明星。

  「還得是你奶奶提醒了我。」

  她看向自己前面的這些公關團隊，嘴角含著淡淡的笑意，「管什麼真實不真實的，反正只要有人說，網上的那些人就會信。」

  「加上這兩年來，重男輕女的話題比較多，也比較容易調動情緒，消費這個話題對我們來說是最優選。」

  「不過……」

  她面向女兒，伸手整理了一下女兒的衣領，耐心道：「我安排了記者，一會兒你回家一趟，別睡覺，也別敷面膜做護理。」

  「你就回家玩手機，一夜都別睡，明天早上出門時一定要讓自己有多憔悴變現得多憔悴。這時候可千萬別臭美，聽到沒有？」

  董暮雨很快理解了，「媽，你是請了記者來拍我嗎？」

  林文君笑著點頭，「一個女孩兒，還是個在父親的愛護下長大的女孩子，突然被父親宣布自己不是他的親生女兒。」

  「而這個女孩子又很確定自己是父親的孩子，可就是因為父親和別人生了兒子，為了把錢、家業統統留給兒子，就和女兒斷絕了關係。」

  「你說這個女孩兒得多傷心啊？」

  她循循善道，董暮雨也很快理解了她的意思，「那我一會兒回到家，就去找一些虐得肝疼的小說和電影看看。等明天記者來偷拍的時候，我保證把自己的眼睛哭成核桃！」

  「我們小雨真是聰明。」

  林文君摸摸董暮雨的腦袋，看了眼時間，「好啦，時間也不早了，早點回家吧，這邊有媽媽盯著就行了。」

  她說話柔聲細語，臉上的淺笑就沒消失過，絲毫不見之前的歇斯底里。

  董暮雨看到這樣的親媽，輕輕鬆了一口氣，不想輕易戳破母女兩人之間和睦，點點頭就打算離開。

  「文君？」林文君的經紀人走過來，手裡還拿著筆記本電腦。

  「誒，小雨要回家了？」

  他看到拿著包要離開的董暮雨，笑著將人攔了下來。

  「等會兒再回家，我給你們看個東西。」

  說著，他對林文君笑了笑。「還是文君聰明，想出來這麼好的法子，網上的評論一下子兩極反轉了。」

  「之前還寫小作文罵咱們的網友，轉頭就給咱們寫小作文道歉了，一股腦都去罵董天成了。」

  「你們看看這才發通稿多長時間，董天成那公司的股份都跌了好幾個點了。」

  林文君還是那副榮辱不驚、笑眯眯的表情，倒了杯酒遞給經紀人。

  「這還要多謝謝您，收留了我和我女兒。不然，如果我和小雨現在還在董天成的公司，不知道會被整成什麼樣呢。」

  「誒……」經紀人搖頭，「你太妄自菲薄了。你們母女兩個可是娛樂圈的搖錢樹，怎麼是我收留你們，明明是你們收留了我們公司啊！」

  兩個人商業互捧一番，林文君也給董暮雨倒了杯酒，「來吧，祝我們這一戰早早告捷！」

  「嚓——」三個人碰杯

  高腳玻璃杯盛著晶瑩剔透的紅酒，在白色的燈光下閃耀著耀眼的光，帶著種紙醉金迷的荒唐奢靡。

  董暮雨一口氣喝完杯子裡不多的紅酒，催促經紀人，「叔叔，你想讓我們看什麼東西啊？」

  「哦，對，差點把這件事忘了。」

  經紀人把筆記本電腦打開，屏幕上是個直播間。

  「前幾天網上特別火的【財神殿】直播間，聽說過嗎？」

  「【財神殿】直播間？」董暮雨喝酒喝得暈暈乎乎，聽到這個直播間的名字頓時清醒了。

  這不就是那個，疑似蘇漾背後大佬的直播間嗎？

  她看向她媽，發現她媽的臉色也變了。

  林文君思量一會兒，緩緩問：「哥，這個直播間怎麼了？」

  「沒什麼，你們兩個別緊張。」經紀人爽朗一笑，一邊讓兩個人看直播間，一邊道。

  「今天這個【財神殿】直播，這個直播間不是每次都只算三卦嗎，這才是第一卦。」

  「你們猜，想算第一卦的網友叫什麼名字？」

  「什麼名字？」林文君和董暮雨異口同聲。

  「哈哈哈哈，叫【蘇漾去死】！」說到這個名字，經紀人就忍不住大笑，「這一看就是蘇漾的黑粉。」

  「而且這人不僅僅是蘇漾的黑粉，還是你的粉絲，幫你罵了蘇漾和池碩文好久呢！」

  林文君嘴角笑意加深了許多，再次舉杯，「那現在……算是雙喜臨門？」

  「當然！」高興的經紀人再次和她碰杯。

  董暮雨盯著直播間的連麥，看著屬於【蘇漾去死】的直播間，不由皺眉。

  「這個【蘇漾去死】在幹什麼啊？他怎麼跪在那邊？」

  她話剛落，就見【蘇漾去死】晃晃悠悠站起來，在網友們飛速刷新的評論中，「噗通」一下跪在鏡頭前。

  腰一彎，開始瘋狂磕頭。

  一邊磕頭，一邊大聲喊：「我錯了，主播！我錯了！」

  「蘇漾是個好人！她是個大好人！而且我覺得她一定能長命百歲，她要是長命百歲不了，我就把自己的陽壽借給她！」

  「她是世界上最好人，她是電，她是光，她是唯一的神話！」

  「她就是最好最好的人！」

  磕頭完，他甚至把暱稱改成了【蘇漾最美】。

  屏幕那頭的林文君、董暮雨、經紀人：「……」

  這就是她的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