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1章 始知故人訊(為無心夕顏和氏璧加更)

  公孫展回首,頓時嚇了一大跳。⊥****小說,這面癱男慣常沒甚表情,現在臉部肌肉竟然扭曲起來,眼角跳個不停,眸中也透出暴戾的光,好端端一個人,竟在轉眼間變作了擇人慾噬的野獸。見他不答,塗盡收緊五指,急道:「是也不是?」

  「是,是!」公孫展只覺肩骨欲裂,迭聲應道。

  「塗盡!」這回卻是長天開口了。他的聲音中正平和,短短兩字卻帶著無可爭議、無可抗拒的威嚴。

  塗盡在他手下做事已久,深受他積威影響,心裡雖然急切,手頭卻是不由自主放開了。

  公孫展趕緊活動了一下膀子。幸好塗盡的麒獸肉身只有凡人之力,又沒存心捏斷公孫展的肩膀,他雖覺疼痛,活動兩下也就好了。此刻再去看塗盡,他覺得這人還是維持原來的面癱臉順眼得多。

  寧小閒原本只覺得「秦素霞」這三字略有些耳熟,見著塗異超乎尋常的反應,這才凝神想了想,終於從記憶深處將這個人物、這段歷史給挖了出來。

  素霞仙子!

  她是雲霄殿昔日掌門秦時雨的女兒,本名秦素霞。

  既是塗盡年少時的情|人,亦是為他種下魂毒,一手將他關入了「上天梯」秘境的元兇。

  若沒有她當日之舉,這世上也不會有「上天梯」秘境;若寧小閒不曾從這秘境中奪出月光杯,亦收服不了塗盡,當然最重要的是——沒有月光杯積攢月華的效力。神力得不到補充的長天也許早就殞落在西行路上,她也做回一個汲汲無名的凡人,又怎會有後頭這許多恩怨、許多精彩、許多痴纏?

  這個人從頭到尾都不曾在她眼前真正出現過。然而秦素霞的存在,卻真正撥動了長天、寧小閒和塗盡的命運。這其中奇妙的因果鏈條,現在她回想起來仍要發出「造化弄人」的感嘆。

  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就在她幾乎要忘記了這段往事的時候,素霞仙子的名字卻在這個時候、以這種方式,再次突兀地出現在塗盡的視野里。

  寧小閒擔憂地望了塗盡一眼。儘管仍然對他下毒手殺掉小象妖一事心存芥蒂,但他畢竟是最忠誠而得力的屬下。陪她走完了漫長的西行路。印象中,她也從未見過他如此失態。

  大概,對於這個前半生最愛也最恨的女人。他其實從未忘記過吧?

  她暗嘆了一口氣,出聲安撫道:「稍安勿躁,南贍部洲何等廣大,名為秦素霞的人不知凡幾。問清再說罷。」冥冥卻覺得。這或許就是塗盡要找的人。

  公孫展看出塗盡和這往昔的客卿長老或許有些瓜葛。正要開口,塗盡已經上前一步,突然將手按在他太陽穴上,竟是不願費勁詢問,要直接讀取他的記憶了!

  公孫展不知他這動作何意,但下意識地覺出不妙。寧小閒已是面色一沉,搶先叱道:「胡鬧!放開他,對同伴豈能這般行事!」公孫展既站在他們這條戰線上。就不是神魔獄裡的那些牢犯,她怎可由得塗盡這樣侮辱於他?

  塗盡手上一顫。搜魂之力吐而未發,轉頭看向了長天。

  長天正凝視著他,沉聲道:「放開!」

  塗盡重重喘氣,胸膛幾次起伏,這才將手拿了開去。

  公孫展也不知怎地,竟有種逃出生天的感覺,後背沁出了冷汗。大家都是凡人,他也不知自己為何獨怕這傢伙怕得要命,耳聽塗盡一字一句道:「把秦素霞之事如實說來,若再有半字虛言……」

  「你放心,我和秦長老沒甚交情,也沒幫她保密的必要。」公孫展打斷他道。這人情緒激動,他當然無意招惹他,竹桶倒豆子一般說了出來,「秦長老離開公孫家時,我還不到二十歲,對她的印象不深。只記得那是個罕見的大美人,把公孫世家那麼多天胄貴女都比了下去。有一次,我無意中聽到幾個婦人妒忌她的美貌,言道這秦素霞也不像名門世家裡出來的。」

  「她來自哪裡?」

  公孫展道:「她未明說,只曉得是南方的一個小小仙派。既與公孫家不可同日而語,我們也不會費事去問這宗派的名字。」

  越聽越像了。塗盡咽了一下口水才道:「她在你家可有,可有婚配或情人?」問出這句,他的神色尤其緊張。外來美貌女子嫁入仙宗、世家之事常有。

  「那倒不曾聽說。」公孫展想了想道,「我聽家母講過,家族中有不少俊彥追求於她人,但秦長老自視甚高,將人都拒於千里之外了。她自身又是強大的結界師,誰也勉強不得。」說到這裡,看了塗盡一眼,吞吞吐吐道,「家父在手卷中說過,自己也追求過她,秦長老對家父雖然和悅些,卻也,卻也不是那類關係,不過是惺惺相惜罷了。」

  「她為何在公孫家任客卿?」最重要的是,她怎麼肯拋下雲霄派?這女人當年為了雲霄派的安全,生生將他關入了秘境之中,可見在她心目中,情郎的份量還無法與宗門相比,她又怎願意放開雲霄派,到數百萬里之遠的公孫世家去當個莫名其妙的客卿長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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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孫展老實道:「這我就不知了。她在我家任客卿六百多年後我才出生,對這段過往不甚了解。家父手卷中著重陣法研究,也不去記這等小事。」

  塗盡喉結上下動了動,才問出了最最關鍵的問題:「她離開公孫家,又去了哪裡?」

  公孫展瞑思苦想了好半天。塗盡知道他要從記憶深處去挖取秦素霞的言行,也努力沉住了氣不去打擾他。若非兩位當家的不允許他用搜魂之術,現在公孫展腦海中的一切他都盡知矣。

  「秦長老來找家父辭行那一天,我恰好也在他書房裡。」公孫展終於想了起來,「家父再三挽留,她也笑稱非走不可。我記得……秦長老沒有明確說出下一個目的地,卻分明道出,她要前往『日出之地』。」

  日出之地……東方?塗盡突然閉起了眼。

  寧小閒見他這模樣,說話都輕細起來:「你能確定是她?」

  「是她!」塗盡連話音都有兩分抑不住的顫抖,「昔日相伴時,她就和我提過,要同去日出之地一游!」垂在身側的手已經緊握成拳,連指甲都已經刺入掌心,他卻渾不覺疼。

  他怔怔凝立半晌,久得公孫展都以為這人要變作化石了,塗盡才驀地轉身,對長天行了一禮,深深低下頭道:「神君,待廣成宮一役結束,我要去尋她下落,請您首肯。」

  長天沒有多作考慮,即**了**頭:「可。但若你影響了接下來的行動,我必責罰。」聲音冰寒無比,聞者如在數九寒冬被兜頭澆下一盆冰水,都是一個激靈。

  他已無神力,現在動用的不知道是哪門子秘法。

  塗盡也自一顫,立刻深吸了口氣,強自平抑心情道:「必不敢爾!」

  他畢竟是魂修,於情緒掌控極有心得,又得長天**醒,知道此事要從長計較,急切不得,因此這片刻之間居然也冷靜下來。

  接下來,眾人又議論陣法之事。約莫過了兩個時辰,公孫展才告退而去。

  寧小閒瞄了長天一眼,伸了個懶腰笑道:「我出去逛逛。」掀了帘子,緩步走了出去。

  長天知道她害怕與自己獨處一室,也不阻攔,只低笑一聲,就著瑩光草的光芒取出紙筆,開始推演固隱山河陣的陣法奧秘。若是龜仙人在此,說不定得了公孫簿的見解之後,很快就能推演出其中道理。可是長天雖然於陣法一道也有涉獵,卻不如他精深。

  固隱山河陣對於陣法師來說,也是全新事物。為何乾清聖殿一定要招攬陣法大家?那就是根底深淺的問題了。就像是參加奧數大賽,同樣面對著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古怪題目,像水雲這樣的數學白痴一定是枯坐百年、搜腸刮肚也想不出來,而學霸說不定咬咬筆頭,不出三兩刻就解答完畢,這就是對事物本質和規律洞悉程度的差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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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公替回到自己氈帳中,臉上笑容早已消失,久久不語。

  蔚文龍緊跟在他身後,見他揮退了閒雜人等,面上才露出了憂色道:「沒料到連撼天神君也出現在雲夢澤中。只希望他不要打亂了我們的計劃才好。」

  桓公替搖頭道:「明日入陣探索,有巴蛇同行,或許能更順利些。這個小世界是神獸所開,也許同為神獸的巴蛇會更了解。」

  蔚文龍討好道:「桓副殿主真是心懷仁澤,還要派人再探固隱山河陣!明明我們都有了破陣之法。」

  桓公替緩緩坐下道:「那法子牽連甚廣,萬不得已才能動用。明日再做最後一次努力吧。」

  另一名心腹問出了各人心中的擔憂:「若是這一次再破陣不得,我們又要拿撼天神君等人怎辦是好?」

  他們這計劃一步一步實行到現在,突然多了個傳奇人物牽連於其中,想起巴蛇的威風,眾人心裡都有些惴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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