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0章 兄弟相會

  第920章 兄弟相會

  「留在交州?」楊全盛笑了笑:「你想繼續留在須陀公子麾下效力?」

  「不錯!」馮盛知道這件事情也不可能瞞過去,沉聲道:「須陀公子的確是曠世之才,還請使君見諒!」

  「你能得遇明主,這是好事,要我見諒什麼!」楊全盛渾不在意的點了點頭:「這樣吧!你在交州再住上幾日,等朝廷委任的交州刺史到了,你再和他一同前往交州如何?」

  「屬下遵命!」

  馮盛走出經略使府邸,才長長出了口氣。他在楊全盛手下當差多年,對其性格為人十分了解,自然知道對方其實剛剛已經有些不快,只是此人城府極深,即便是想要報復也會等待時機,而非立刻發作。但他去了這趟交州著實開了眼界,自然不想回到經略使府,繼續那蠅營狗苟的勾當。

  「郎君!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家吧!」奴僕上前道。

  「嗯!」馮盛點了點頭,他翻身上馬,行了半盞茶功夫,來到一處宅院前,早有人在門前相迎。他上一輩便在廣州定居了,只不過他並非嫡長子,只分到了兩三處宅院,十幾間鋪子,城外的兩處莊子和一些浮財,與尋常人家比起來自然是富家子弟,但和「嶺南馮氏」的赫赫名聲比起來卻是敗落了。

  「夫君,看你這滿臉風塵的!」馮夫人站在內宅門前,身著一件鵝黃色的披膊,頭上梳了墜馬髻,用一枚玉釵插了,更顯幾分韻色:「這趟交州之行,著實是辛苦了!」

  「還好,還好!」馮盛笑了笑,對身後奴僕道:「你把馬背上的籠箱抬進內宅花廳來!」然後對夫人道:「辛苦倒是未必,不過見識著實長了不少,待會我和你說說!」

  夫妻二人進了花廳,馮夫人讓丫鬟取了溫水毛巾來,親自動手替馮盛擦洗了手臉,一邊動手一邊道:「你去的時候我在廣州別提有多擔心了,市面上每當有交州的消息傳來,我就嚇得心驚膽戰的,尤其是聽說交州刺史戰死的事情,幾天幾夜都合不攏眼睛,唯恐你也在其中。你這趟好不容易回來,就和楊使君求個情,今後就留在廣州算了,哪怕這輩子都是一身綠袍也好,咱們家還缺那幾個俸祿錢?」

  「呵呵!」馮盛笑了兩聲:「那其他房的妯娌瞧不起你,你就受得了?」

  「原先確實受不了,但這次不一樣!」馮夫人擦了擦手,嘆道:「緋袍再好,也得有性命才穿得上!咱們家又不是沒有老本,吃碗安生飯不好嗎?何必去拿命賭呢?」

  聽到妻子的話,馮盛做了個手勢,屋內的婢女和奴僕都退出門外。正當馮夫人好奇丈夫要說些什麼的時候。馮盛走到那個籠箱旁,從袖中掏出鑰匙打開鎖,翻開箱蓋道:「你看!」

  馮夫人湊近一看,禁不住失聲驚呼,只見籠箱裡堆得滿滿當當的金銀器皿,各色珍寶、象牙,堆得滿滿當當,在燈下發射出瑰麗的光。

  「這,這些是從哪裡來的?」馮夫人滿臉的驚駭,饒是她也是出身士族,但這麼多珠寶金銀擺在眼前,還是頭一遭。

  「自然是須陀公子賞賜給我的!」馮盛笑道。

  「須陀公子為何賞賜你這麼多金銀珠寶?」馮夫人略微估算了下:「這麼多,粗粗算來至少也有三四萬貫了!」

  「這次須陀公子出兵攻陷了林邑人的國都,威震南海,當地的蠻夷皆破了膽,紛紛遣使臣前來納貢稱臣!」馮盛笑道:「林邑人的國都乃是南海一大都會,四方商旅輻輳,城破后里面的財貨盡數歸了須陀公子,這點財物又算的什麼?」

  此時的馮夫人已經從剛剛的驚駭中恢復了過來,她蹲下身子,伸手拿起一副珍珠手串湊到燈光下看了看,更是愛不釋手,伸出右手道:「快替我戴上!」

  馮盛笑了笑,替妻子戴上手串,馮夫人又伸出手在燭光下比劃了幾下,方才喜滋滋的收回手來:「這珠子真潤,那須陀公子倒是挺看重你的,這麼好的珠串也捨得賞給你!」

  「人家可是河間郡王的兒子,其胸襟氣度豈是常人能比,估計在他眼裡,這些金銀珠寶也就和石塊泥土差不多!」馮盛笑了笑:「我剛剛已經和楊使君說了,打算前往交州,替須陀公子效力!」

  「啊!」馮夫人嚇了一跳:「這等大事,夫君你為何不與我商量商量?」

  「事有疑處才要商量!」馮盛將須陀領兵在交州和林邑做的事情講述了一遍,道:「這等確定無疑的事情又有什麼好商量的!」

  「夫君你既然主意已定,那妾身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馮夫人無奈的嘆了口氣:「只是交州那邊偏遠荒蕪——」

  「當初我祖上來嶺南時,也是荒蕪的很!若是先祖因為這個不來,又豈有今日的嶺南馮氏?」馮盛道:「若是按你說的,我留在廣州不走,我們這一代還好,到了下一代,至多再下一代,就和尋常百姓沒什麼差別了。」

  「好吧!」馮夫人嘆了口氣:「你說的也有道理,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出發?」

  「須陀公子的兄弟過幾天便到廣州了,我打算隨他一同去交州!至於夫人你嘛!」馮盛稍微停頓了一下:「倒是不用著急,可以留在廣州,過一兩年再去不遲!」

  「你我是夫妻,自然要在一起!」馮夫人道:「這樣吧,我明日便收拾行裝,到時與你一同出發,只是這裡的宅院莊子倉促間也賣不出個好價錢,不如留個可靠家僕留在廣州慢慢打理!」

  「也行!」馮盛見妻子這般好說話,心中一喜:「這箱財寶你就先收下,莫要與外人說,省的麻煩!」

  馮盛是世家子弟,從交州回來自然有親朋好友迎來送往,他一一敷衍過去,端的是早出晚歸,這天得知新交州刺史來的消息,趕忙換了一身官袍,來到驛館,投帖名刺求見。在外間等了片刻,便有人引領進來,看到一個錦袍青年坐在院中,容貌與須陀有六七分相似,趕忙上前拜倒:「卑職馮盛,拜見刺史郎君!」

  「馮記室免禮!」元寶伸手虛託了一下:「看帖上說你曾隨我那兄弟前往交州,那邊情況眼下如何了?」

  「多謝郎君!」馮盛站起身來,他便將須陀從海上抵達交州後,先出兵擊破叛軍,解了交趾城之圍,然後又讓賀拔雲乘舟直撲林邑國都城,將其攻破的事情講述了一遍,最後道:「卑職離開時,交州叛亂已經大致評定,南海諸國皆遣使前來,稱臣納貢!」

  「那林邑國呢?其王子不是逃出去了?難道沒有舉兵報復嗎?」元寶問道。

  「回稟郎君,林邑國主原先暴虐成性,不施仁義,與鄰國交兵,其國都被破後,鄰國紛紛乘機攻打其邊鎮,國中豪強也紛紛起兵相攻,那王子自顧不暇,哪裡還敢報復!」馮盛答道。

  「這麼說來,交州那邊的局勢是一片大好啦?」元寶笑了起來。

  「不錯,臨別前須陀公子吩咐我轉告郎君,請您莫要耽擱行程,快些抵達交州,以為後計!」說到這裡,馮盛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雙手呈給元寶。元寶接過書信,看了看信封上的畫押確認無誤,卻不拆開:「我知道了,這樣吧!我在廣州還有點瑣事,你留下一個地址,出發前我會命人通知你的!」

  「卑職遵命!」馮盛起身領命,然後便告辭了。送走了馮盛,元寶才拿出書信,神色複雜的看了看上頭熟悉的畫押:「須陀呀須陀,你把我的事情都幹完了,讓我如何自處呢?」

  馮盛回家後忙著收拾行裝,又過了幾日,便有人上門通知出發的時間。馮盛便帶了家小,部曲宗族四十餘人來到驛館。元寶見了笑道:「馮記室這麼大陣仗,是要舉族遷徙呀!」

  「讓刺史郎君見笑了!」馮盛答道:「不過此番見識了須陀公子的才器,馮某自覺是值得一身追隨的人物,所以便帶著宗族子弟前往交州!」

  「哦?」元寶皺了皺眉頭,心中有點不舒服,笑道:「那你可知道我那兄弟的家業在什麼地方嗎?」

  「須陀公子的家業?」馮盛愣住了:「還請郎君指教!」

  元寶笑了笑:「家父河間郡王子嗣甚多,其中年紀較長的共有四人:彥良、護良、須陀還有我,其中護良取了當今天子的姑姑,太平長公主,眼下在長安;彥良為倭國大王。至於我和須陀,家父各自讓我等自取家業,我的家業便在交州以南,而須陀的家業則在極東的一個新大陸上!你若想追隨我那兄弟,恐怕要去的地方不是交州,而是還要向東北航行數萬里!」

  「啊!」聽到元寶這番話,馮盛不由得失聲驚呼:「這,這是當真?」

  「自然是真的!」元寶笑道:「你若是不信,大可去向須陀自己問,看看是真是假!」

  馮盛聽到這裡,不由得左右為難,他走到妻子身旁,低聲道:「夫人,都怪我事前準備不當,那要不你們暫且回去,待我在交州處置清楚了,再派人來接你們!」

  馮夫人卻篤定的很,她低聲道:「既然已經收拾停當,就斷然沒有回頭的道理!我等去的是交州,便是須陀公子不在那兒,也是這位元寶公子的基業。他遠道而來,身邊亦沒有熟識當地的人才,你若小心侍奉,他又怎麼會不好好看待你?」

  聽到妻子這番話,馮盛又是感動,又是慚愧,他走到元寶面前:「在下決心已定,不再反覆!」

  「哦?」元寶好奇的看了看馮夫人:「你和夫人說好了?」

  「嗯,夫人說既然收拾停當,就斷然沒有回頭的道理!」馮盛道:「她還說縱然須陀公子不在,也有刺史郎君坐鎮!」

  「嗯!你這夫人倒是為女中豪傑!」元寶點了點頭:「既然是這樣,那就上船吧!」

  元寶一行人乘舟東下,一路抵達交州,上岸後便朝交趾城而來。一路上只見道路兩旁的稻田裡,到處都是彎腰耕種的農夫,端的是禾苗遍野,阡陌縱橫,一片太平氣象。

  「奇怪了,現在都已經是十月了,怎麼這裡還在插秧?」元寶問道。

  「郎君有所不知!」馮盛笑道:「交州氣候水土與中國不同,一年可以種三季稻穀!」

  「有這等事?」元寶吃了一驚:「那豈不是也能收三次了?這等富庶之地,倉中豈不是積粟甚多?」

  「不錯!」馮盛笑道:「交州當地自古便少有飢餒,即便剛剛打完仗,也很快便能恢復,不會像中原那樣,一次戰亂,沒有個三五年都恢復不了。」

  元寶看了看道路兩旁的農夫,看上去雖然窮苦的很,但卻沒有戰亂之後那種半人半鬼的慘狀,若非馮盛提醒,怎麼也不像是剛剛平定了一次叛亂的樣子。他點了點頭:「嗯,看來這交州還真是個不錯的地方,不過為何中原都視為畏途呢?」

  「主要是瘴氣!」馮盛嘆道:「當地氣候炎熱多雨,林木草澤易生瘴氣,中原人來多患病而死!」

  「嗯!這的確是個麻煩事!」元寶點了點頭,想起臨別前父親對自己的叮囑和留書:「我這次來,就是要把瘴氣好生整治一番!」

  「整治瘴氣?」馮盛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暗想別的也還罷了,瘴氣乃是天生的,如何整治?這位元寶刺史還真是個妄言之輩,不過他自然也不會當面與其爭執,只是點了點頭,卻不多言。

  元寶一路無事,抵達交趾城,兄弟二人久別重逢,不由得相擁灑淚一番。須陀令置辦酒席為元寶洗塵,眾人坐下,酒過三巡。元寶便笑道:「我在路上聽說交州有亂事,便一路緊趕慢趕,想著如何進兵平定,卻不想到了廣州便聽說亂事已經被你平定了,順帶連林邑國都都攻破了,讓我這正牌交州刺史都沒事幹了,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