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5章 缺人

  第825章 缺人

  「你說得對,這船真的太漂亮了!」他承認,「她真的就跟看起來一樣跑得快?」

  「只要有好的舵手和水手!」柳平吉斬釘截鐵的說道:「還有,這四條船都用了最新式的縱帆,即便是逆風也可以航行!所以才能在滄州港——難波津帆船賽中取得第一!」

  「逆風也可以航行?」須陀稍一思忖,問道:「你說的是『之字形』航行法嗎?」

  「不錯,公子居然連這個都知道?」柳平吉吃了一驚。

  「嗯,我以前在島上就聽師範說過,後來又在捕鯨船上呆過兩個月,見過船上的水手用過!」須陀笑道:「不過這對水手和船的要求都很高,要不斷調整船帆的角度,否則船就會偏航!」

  「公子是內行人,那就事情就好辦多了!」柳平吉笑道:「我原本還擔心挑選船長的事情,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

  「為何這麼說?」須陀問道。

  「既然公子在船上呆過,應該知道那些船長們就沒幾個好說話的,本事越大就越是如此!我就怕會有人和公子起衝突!所以——」

  「呵呵!我都明白,先上船看看吧!」須陀聞言笑了起來。

  疤臉何五站在他的長船青魚號高大的船首像旁,俯視棧橋上的來人,他的左臉頰有一道很深的傷疤,幾乎將他的臉一分為二,和絕大多數海上男兒一樣,他很少刮剃鬍須,濃密的鬍鬚和頭髮連成一片,就好像一個野人,但他面上傷痕附近,什麼也不長,惟有一道又皺又亮的疤痕,翻卷著臉上的皮肉,如同冰川上撕裂的峽谷。至於傷疤的來歷,有人說是海盜的彎刀,也有人說是落入海中鯊魚的牙齒,還有人說是某次港口酒館的毆鬥,不過沒人敢當面向何五提出這個問題。

  「平吉!這是條好船!」何五從高處喊道:「可是我的人在哪裡?什麼時候才把人手給我湊齊?再好的船沒有人也是不行的!」

  「何五,你應該看得到,滄州哪裡都缺人!」柳平吉笑道:「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儘快把你的船員湊齊!」

  「再給你一點時間?風可不等人!」何五冷聲道:「我再給你五天時間,如果我沒有看到足夠的人手,我就自己帶人去綁,酒館裡有的是手腳健全的男人,反正只要揚帆啟航,剩下的事情就由你頭疼吧!」

  面對何五的威脅,柳平吉只得苦笑起來。即使到了現代社會,遠洋水手都是以重體力高風險聞名的;以風帆人力為動力的古代更是如此,遇上風暴觸礁海盜這些姑且不計,即便航程安全,因為疫病啥的減員三分之一也是司空見慣。所以古代的航海業其實是一個需要不斷輸入人口,尤其是青壯勞動力的行業,沒有足夠的過剩青壯勞動力,也玩不起航海業。像雅典、羅馬、君士坦丁堡、里斯本、倫敦、阿姆斯特丹、威尼斯這些古代海貿中心城市,無不充斥了數以萬計的無業流民,這些城市的統治者不是不知道這些無業流民在政治上是定時炸彈,但是不保留足夠的剩餘勞動力預備隊,這些城市就連把城市賴以生存的遠洋貿易維持下去都做不到。

  原本這並不是什麼問題,畢竟古代只要進入農業社會,出現大量的過剩人口就是常態。只要能提供填飽肚子的希望,要多少人就有多少人。但偏偏正在大搞高速發展的滄州提供了海量的就業機會,鹽業、羊毛紡織、興建港口道路這些工作雖然辛苦,但比起出海當水手來就還是好多了。所以何五來到滄州之後便驚訝的發現,居然找不到男人來填補手下水手的空缺了,以至於不得不打算去酒館直接綁人,拉上船當水手使喚。

  「你便是船長吧?」須陀高聲問道:「缺水手就去酒館綁人?天底下豈有這種道理?即便不考慮朝廷法度,你綁來一群醉漢放船上又有什麼用?你就不怕他們把船弄沉了?」

  何五瞥了須陀一眼,冷笑道:「平吉,你哪裡弄來的娃娃,也敢在我面前胡咧咧?」

  「何五住口!」柳平吉喝道:「這位便是大將軍的公子須陀,你們這次出海便是在他的統領之下,還不快向公子謝罪!」

  「大將軍的公子?我們這次出海要在他的統領之下?」何五居高臨下的俯瞰著須陀,片刻後他點了點頭:「既然這樣,那就先上我的船上來吧!」

  跳板被放了下來,須陀敏捷的登上跳板,何五沒有向其躬身跪拜,須陀倒是不意外,他當初隱姓埋名在捕鯨船上時就知道:每個船長都是自己船上的國王,當他們踩著自己的甲板,要讓他們向別人屈膝彎腰可是難得很。

  須陀跳上甲板,可以看到青魚號狹長的甲板光滑而又乾淨,這時一陣海風吹來,甲板還是劇烈的搖晃起來,須陀分開雙腳,站的十分穩當。看到須陀的身手,何五目光露出一絲凝重。

  「須陀公子,船上還有點米酒!那兒是我房間!」何五指了指位於船尾:「您願意賞臉和在下坐下來喝一杯嗎?」

  「好呀!」有著船上生活經歷的須陀立刻就領會了對方的好意,他點了點頭:「為什麼不呢?酒總比水好入口!」

  「不錯!」何五醜陋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

  何五口中的「房間」其實不過是個狹窄的艙室,長不過七尺,寬不過五尺,僅容一張單人床和一個矮几。何五熟練的將床翻過來,取出三個軟墊,三人圍著矮几盤膝坐下。何五拿出三個牛角杯,分給三人一一倒滿,口中道:「船上就這個樣子,即便是船長,住的地方也只有這麼大。公子您這次要是真的要和我們出海,那恐怕要把船改建一下,不然就算是最大那條船,給您的地方也就這麼大!」

  「不必了!這船上的每個艙室都是有規矩的,若是改建,反而不美!」須陀笑道:「我以前在捕鯨船上當過水手頭目!睡得還是吊床!沒那麼嬌生慣養!」

  「什麼?公子您居然在捕鯨船上當過水手?」何五嚇了一跳,他猜得到這位須陀公子出過海,但沒想到竟然是在捕鯨船當水手。須知即便是在海船中,捕鯨船也是屬於最辛苦最危險的幾種,畢竟為了捕捉獵物,捕鯨船出沒得海域要比其他商船貨船要遠得多,而且捕鯨船艙就會腥臭無比,捕捉鯨魚本身又辛苦又危險。須陀以大將軍公子之尊,居然會做這等危險低賤的活計。

  「怎麼你不信?」須陀笑了起來:「要不我就爬爬桅杆,看看幾息可以爬個來回?」

  「不用,不用了,在下信就是了!」何五趕忙揮舞著雙手拒絕,在搖擺不定的船上攀爬桅杆是水手每天都要做的事情,也是剛上船的人要過的第一關,這位須陀公子身份貴重,何五又怎敢讓其當著自己的面爬桅杆,若是有個萬一,自己有一百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這是你說不用的!」須陀笑了起來:「對方,我方才問你從酒館裡綁人當水手的事情,你還沒回答我呢!」

  「呵呵!」何五乾笑了兩聲:「我方才也就是滿口胡咧咧,公子你就不必當真了!」

  「我看恐怕不是!」須陀目光掃過一旁的柳平吉:「恐怕這種事情你過去也沒少做,平吉你說是不是呀?」

  「那是,那是!」何五知道自己不可能矇混過關,苦笑道:「其實呢,這種事情也沒啥!就拿周留城、難波津呀這些地方,閒漢都有的是,也用不著花這種心思,若是船上缺人了,只要隨便派幾個人去岸上,給兩頓飽飯吃,一身乾淨衣服,自然就有的是願意上船的漢子。反正最早也就是乾擦甲板,搬東西,拉繩子這些活計,船上待個三五個月,什麼爬桅、放帆、補船啥的也就慢慢學會了。若非滄州這裡募不到人,我也不會想到這招!」

  「家父在滄州花費了不少心血,岸上的活計都做不完,恐怕短時間內是不會有多少閒漢吃上船飯了!」須陀笑了笑:「人手的話,囚犯可以嗎?」

  「可以——」何五笑道:「反正正經人也沒幾個吃這碗飯的,岸上他是幹啥的我不管,只要上了船,就是天王老子也得給我蹲著!」說到這裡,他突然發現自己方才的話犯了忌諱,趕忙解釋道:「公子,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行,那我就要五十人來!夠了嗎?」須陀笑道。

  「夠了,足夠了!」何五喜道:「真是多虧公子了!」

  「你也不必謝我,我這也是為了自己!水手不夠,肯定會耽擱行程!」須陀笑了笑:「我的事情已經辦妥了,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好說,好說,公子請放心,一切都包在何五身上!」何五忙不迭拍著胸脯保證,須陀又詢問了一些關於航海的知識,果然這何五對於各方面都了解甚廣,是個難得的人才。最後快到晚飯時分,須陀方才安心離去。

  回到驛館,須陀立刻寫了一封書信,將遠航船隻缺乏水手的事情講述了一遍,然後把自己以囚犯補充水手的打算講述了一遍,最後請元寶從滄州監獄裡撥五十名體格強壯、最好懂得一點水性的犯人來,聽候調遣。

  「來人,你將這份書信送到刺史府,親手交給元寶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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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滄州刺史府,書房。

  「府君,須陀公子派人送信來了,人就在外面等候!」侍從道。

  元寶放下手中的毛筆:「須陀的信使?嗯,讓他進來吧!」

  「遵命!」

  元寶從侍從手中接過信箋,拆開一看,眉尖上挑,頓時露出喜色。他咳嗽了一聲,強壓下面上的笑容,問道:「你家公子對你有什麼別的吩咐?」

  「沒有!」那信使道。

  「嗯,那我就不回信了,你回去告訴須陀,就說我已經知道了,最晚明天晚上我就把人送去,讓他放心!」

  「遵命!」信使磕了個頭,退了下去。元寶站起身來,在書房內來回踱了幾圈步,突然停下腳步喝道:「來人,本官現在要去巡查州府大牢,立刻準備車馬!」

  須陀的書信的效果可謂是立竿見影,第二天中午元寶就派人送來了五十名犯人,個個身強力壯,那何五看在眼裡,笑的合不攏嘴,拍著胸脯向須陀保證,多則七日,少則五日,他一定把出海的準備做好,若有差池,全找他是問。

  「公子!」崇景低聲道:「您看這些犯人,有沒有覺得個個凶神惡煞,不似善類呀!」

  「他們都是犯人,當然不是善類呀!」須陀笑了起來:「至於你說凶神惡煞,那也是沒辦法,若是把那些犯了偷雞摸狗小事的犯人也押來出海,未免有些太過分了!」

  「話是不錯,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呀!」崇景低聲道:「您忘記先前元寶公子的那些事情了?這次出海的事情關乎重大,若是元寶公子想做點什麼的話,這就是一個上好的機會!」

  「那,那我應該怎麼辦?」須陀問道。

  崇景稍一思忖:「要不這樣,貧道和公子身邊的人都太礙眼了,那元寶公子若是有惡意,可定早就叮囑這些人了。不如讓貧道的弟子假作船上的水手,和那些人混在一起,暗中監視他們。他年紀還小,不會引起旁人注意,定能事半功倍!」

  「嗯,這法子不錯,就是讓普善師兄吃苦頭了!」須陀笑道。

  「吃點苦又算得了什麼?都在一條船上,若是出了事誰都跑不了!正好多磨礪磨礪,不然怎麼成器?」崇景喚來普善,將自己打算說了一遍,最後道:「普善,你的身份除了船長,所有水手都不知道,也沒人會注意你,你可以小心觀察那些上船的犯人,千萬不要遺漏了,害了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