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不值錢
寇醉沒有多想,只是想親一下時棲,想親他喜歡的姑娘,就一下。
來不及感受時棲的味道,只輕輕地碰了一下,他就移開了。
吻很輕,有著溫柔的珍惜。
輕得好像很怕驚醒夢中的女孩。
很想再親她一次的,但他怕控制不住。
下次吻她,應該在她清醒的時候。
寇醉坐在時棲的床邊,輕輕拂著時棲臉邊的頭髮。
一寸一寸地凝望著時棲的眉眼,精巧的鼻子,盈潤的嘴唇。
時棲下嘴唇的下面凹弧處,有一塊不易發現的小痣,很有她個人特點。
可愛的,令人難忘的,偶爾笑起來很性感的小痣。
寇醉看著看著,輕聲笑了出來,記起小時候他逗過她,說她的小黑痣是長了瘤,嚇得時棲以為自己要死了,偷偷哭了好幾天,差點就留封信離家出走找酒店喝藥。
她小時候總覺得她這顆痣不好看,還偷拿她媽媽的化妝品,往痣上塗白。
後來是寇楚林和她說,這是獨一無二的痣,代表小時棲也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時棲才終於接受她這顆痣。
寇醉拇指輕輕點了點她那顆小痣,時棲覺得癢了,撓了兩下,翻身背對著寇醉繼續睡。
看不到時棲的臉了,寇醉表情定格了兩秒,而後繞過床,脫衣躺了上去。
又能看到時棲的睡顏,寇醉輕笑了聲,隔著被子抱住她,聞到她身上的甜香味兒,終於滿意。
想起時棲發脾氣時說的「等他還完錢,她就成老太婆」的話,寇醉失聲低笑,把臉輕輕靠近埋在時棲的頸間。
怎麼捨得讓她等他到成為老太婆。
為了她。
他也會用盡所有力氣去努力。
讓棲寶在她的coco身邊,沒有煩惱的笑若星璨。
時棲是被手機鬧鐘給叫醒的,還沒睜眼,就氣得用鼻子重重地往外呼了一聲。
不想起,沒睡夠,再睡九分鐘。
然後,她就漸漸感覺到,脖子好像落枕了。
還很沉,有什麼東西壓著她。
時棲一點一點地睜開眼睛,看到她被子上橫著一隻手,手正搭在她肚子上。
手指修長,手腕上一隻皮帶腕錶,以及一根五彩繩。
時棲一點一點地歪頭,看向旁邊。
寇醉蜷在她身邊,閉著眼睛,腦袋蹭在她頸邊,額頭貼著她脖子,好似睡得很沉。
「……」
她好像是被占便宜了,應該一腳踹開這個人。
但是她好像並不真想推開他。
不知道他昨晚幾點睡的,眼睛下面有一點泛青,睡顏看起來有點疲憊。
寇醉也很老實,她睡在左側被子裡面,寇醉睡在右側被子上面,只是把手搭在她被上而已。
有點點喜歡,被他這樣摟著的感覺。
時棲悄悄閉上眼睛,想偷偷再感受一會兒寇醉摟著她的感覺。
……
五秒後,時棲聽到耳邊傳來帶笑的慵懶的聲音,「嗨,小美人早啊。」
「……」
寇醉又裝睡嗎?
!
「啊!」
時棲一腳踹開寇醉,「你怎麼那麼煩人啊!」
寇醉被踹疼了,捂著腿坐起來,而後看到時棲炸得頭髮都要豎起來的模樣,輕笑說:「這就是你的早安吻嗎?」
「早安吻個屁啊!」
時棲用憤怒掩飾她所有的羞赧,「你,你,你個賣假藥的!你怎麼睡在我床上啊!臭流氓!」
寇醉笑得肩膀都在抖,「我什麼時候是賣假藥的了?」
時棲氣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低頭找前一晚洗完放在地熱地板上的襪子,找到襪子後使勁往地上摔,「你昨晚說的啊,你不是說你月賺千萬嗎,騙子。」
寇醉笑得不行,趴過去看摔襪子生悶氣的時棲,「寶貝兒,我沒騙你,真賺了千萬。」
「?」
時棲抬頭看他,一臉不信的質疑,「那你還復讀什麼啊?」
寇醉解釋,「就是麼,那活兒不太能上得了台面,還耗精力。」
「……」時棲不敢相信地搖頭,深吸氣,問出因他這句話冒出的疑問,「哥哥,你不是在夜店上班吧?」
寇醉手握成拳擋在嘴邊笑,「是啊,在夜店上班呢,會不會看不起哥哥?」
時棲信他才怪了,把兩隻襪子團成團,坐在地上沖他瞄準,「寇醉,你最好現在認真回答我這個問題,你每天晚上到底在做什麼,否則我就把襪子扔你嘴裡。」
寇醉腦袋裡好像有小人打架似的,看了時棲兩秒後,忽然起身,長腿邁床跳到地上,蹲下幫她穿襪子,「你早餐想吃什麼?
去學校路過的時候買?」
時棲被隱瞞很不高興,「我吃襪子,以老夫現在的身家,也就只夠吃襪子了。」
寇醉忍不住笑地說:「老了的屎屎吃襪子,這畫面還挺有趣。」
時棲:「你滾啊!」
齊博和時棲都沒收到舍友說查寢的通知,統一認為那就代表沒事。
早上三人不緊不慢地坐著計程車去學校。
冬天日出得晚,五點的清晨,天色還灰暗。
街道兩邊昏暗而寂靜,兩束車燈在前面照亮著路,隱約飄著雪花。
時棲和寇醉坐在後面,中間隔著個書包。
各自含著心事,偏頭望著窗外冬季的冷色,眸光中閃過黎明前暗路的路燈。
時棲知道寇醉家房子的事情後,第一反應是很心疼寇醉。
可是除了心疼以外,她還感覺到,她對寇醉來說好像並不重要。
不重要這個詞,真的很讓她難受,是一個會刺痛她心的詞。
能理解他的做法,可就是很心酸難過。
司機師傅和齊博在前面聊高考和復讀的事。
寇醉忽然回頭,伸長手拍了拍時棲腦袋。
時棲眼睛泛紅,沒回頭。
過了個街口,她又沒忍住地轉過來,「我以為是依心姑姑去少管所接你的。」
關於曾進那段經歷,寇醉沒有不想提起的拒絕之意,笑了笑問她,「你知道多少?」
「我知道你是打架進去的,」時棲說完遲疑了,問他,「是嗎?」
「不是。」
寇醉搖頭。
寇醉拿開中間的書包,拍拍中間的位置,「棲寶過來坐。」
時棲抿了下嘴,抱著求知的心,挪到了中間。
關於寇醉高一曾進少管所的事,時棲只知道一點。
董薇竹和時卿賢對她的教育是小孩子的友情是單純的,不需要摻雜父母和家庭背景,所以很多寇醉家的事,時棲都只知道一點,很多還是她自己一個人猜測的。
她自己的猜測,是以為有人當著寇醉的面提寇叔叔破產的事,寇醉打架進去的。
寇醉沒有顧及司機和齊博也能聽到,徐緩地和時棲說她不知道的事。
寇醉媽媽生病時,寇楚林已經賭輸了很多錢,科技公司一旦出現財務問題,相關涉及的就廣了,百家供應商追錢,銀行追債和利息,投資融資GG公司的各類違約金等。
銀行凍結了寇楚林帳戶、所有車和房,拿不出看病的錢,是寇依心拿錢治病的。
一個曾經讓他崇拜的父親,不僅成為可憐又可恨的賭棍,不止輸光了家,還連累了多少個供應商和被欠債人的家庭,寇醉無法接受。
寇醉當時正處於最混亂的時候,母親癌症,父親失蹤,爺爺奶奶犯心臟病,姑姑和賀章行悔婚,家裡進出股東律師銀行法院各種債務文件,甚至是以億為單位的債務,高一的少年根本應對不了。
難過、痛苦、憤恨、無力、黑暗,所有詞壓向他,要瞞著寇文,要去醫院照顧母親和二位老人,還要去學校上那些根本聽不進去的課,甚至面臨房子拍賣無處所居,短短一個月,讓看不到未來的寇醉幾近崩潰。
後認識了兩個初中就輟學不念書的成年人,跟著一起胡混。
混子認識得越來越多,他們為錢幹著違法的事,搶劫賣藥,打群架打死了人。
寇醉沒有跟著干,但是他背景最好被欺負,他們把他給推了出去,做他們的替罪羊。
曾經的富家子弟,變成了可憐的背黑鍋的,這對驕傲的寇醉來說太難堪,難堪到好似他已經淪為無家可歸住豬圈的可憐人。
還不如乾脆承認是他打死了人。
逃避外面所有令他喘不過氣的現實,也能讓別人對他有所忌憚,好似也不是件壞事。
那年全國的未成年犯罪人數兩萬多人,未滿十六周歲的寇醉是其中一個。
一個故意殺人罪就這樣被未成年的寇醉承認。
但在外界還未傳開時,時棲的爸爸就來把寇醉帶出去了。
在寇醉人生最黑暗的階段,是時棲的爸爸帶寇醉走出黑暗的。
也是時棲的爸爸,在寇家房子進入拍賣流程時第一時間買下來,讓寇家一家人繼續住下去。
寇醉低頭繞著五彩繩,眼睛泛紅,輕笑著說:「棲寶,是時叔叔拯救了我,也救了我家。」
他永遠記得時叔叔對他說的話,「阿醉,你媽已經有一個賭徒丈夫。
她不希望在彌留之際,看到自己還有一個犯罪的兒子。
你應該是一個好孩子。」
這些沉甸甸的話,一直讓他牢記。
在喜歡上時棲後,他總會想,他的家庭,配不配得上那樣單純澄清乾淨的時棲。
他實在沒辦法做到住著時叔叔家的房子,又去追時叔叔的女兒。
但是這些話,寇醉沒有和時棲說。
寇醉抬眼看她,又變成不正經的樣子,笑說:「小美人,你理解哥哥吧?
哥哥真的很想把房子的錢還給時叔叔。」
時棲聽得好心疼,忍不住的淚眼朦朧,本就感冒,聽得直吸鼻子。
心裡有好多想安慰寇醉的話,也想抱一抱寇醉,可礙於有司機師傅和齊博在,她不好意思。
無聲地用目光和寇醉說她想說的話。
寇醉好似明白她,輕輕揉了揉她腦袋。
時棲看寇醉眸光還是很陰鬱的樣子,好想逗他開心。
同時又有另一種心情忽然從心底冒出來,「可是哥哥,你讓我有一種。」
「嗯?」
寇醉抬手擦她眼角的水霧。
「有一種,」時棲瓮聲瓮氣地說,「我沒有一個別墅值錢的感覺。」
寇醉拇指停在時棲臉旁,沒料到她腦迴路在這裡。
時棲委屈說:「我一個大活人,還不如一個別墅。」
寇醉失笑道:「你這是什麼邏輯?」
時棲捂臉:「嗚嗚嗚我不值錢。」
「……」
齊博在前面聽得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
「博哥,」時棲勒著安全帶往前面挪,拍齊博肩膀問,「你說我比不比一個別墅值錢?」
齊博誠懇地說:「真的時棲,就寇哥家那個位置,我覺得……」
時棲打斷齊博,「博哥你睡覺吧。」
時棲氣得回頭問寇醉:「別墅能逗你開心嗎?」
寇醉剛才提起往事的難過一掃而空,被時棲的憤怒逗笑了,「不能。」
時棲繼續問:「別墅能教你語數外,物化生嗎?」
寇醉笑答:「不能。」
「別墅能給你帶自助早餐嗎?」
「不能。」
齊博在前面插嘴,「寇哥,別墅能給你生孩子嗎?」
寇醉失笑說:「不能。
但是棲寶好像能。」
時棲:「……」
時棲怒道:「寇醉你去吃屎吧!」
到學校時,漸漸日出天亮。
天亮前的黎明曙暮光,從頭頂天空的黑暗向路的盡頭、天邊的日出逐漸蔓延。
天色從昏暗,彩虹版變深藍,變淺藍,變橙紅,太陽漸漸從東方升起,成為熾紅驕陽。
所有黑暗都終將過去,黎明也定會踏雪御風而來。
到學校後,從校門口走向班級時,時棲心裡想著要找時間給寇醉寫一封信。
她心裡有好多鼓勵、支持、和對他的喜歡想和他說。
這些話,她有點不好意思直接說出口,但是很想讓他知道。
雖然他總會逗她玩,不正經地撩閒,但是她想讓他知道他不孤單。
她會陪著他,會讓他一直很開心。
可是剛到班級門口,寇醉在她身邊輕笑著說:「我說小美人,什麼時候給哥哥生個孩子啊?」
時棲:「……」
時棲一張臉端得通紅,心想她剛才要給寇醉寫信的事,一定是她瘋了。
死也不要和他告白。
時棲嘀咕說:「不要,我不值錢。」
寇醉失笑說:「能把這個梗繞過去了嗎?」
「不能,我不值錢。」
寇醉又捏時棲耳朵,「你早餐吃什麼,三明治嗎?」
「不吃,我不配吃。」
「嗯?」
時棲捂臉,「嗚嗚嗚我不值錢。」
「……」
然後,時棲剛把書包放到桌子裡,正想追問寇醉到底在拿什麼手藝賺錢,還大言不慚地說暑假月薪千萬的事。
忽然聽到一聲震天響的門聲,嚇得她肩膀一哆嗦。
蔡源一腳踹開門,黑著臉狂敲桌子,死神一樣瞪著他們,「時棲,寇醉,齊博,你們三個給我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