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咖啡店
「看吧,」寇文在時棲身後幽幽地說,「家對他來說都不是賓館,就是個廁所。」
時棲懇切說:「那這個廁所,還挺豪華的。」
寇文挺不開心的,轉身就回房繼續努力算錯物理題了。
時棲剛才推開寇醉的房門沒關,一蹦一蹦地過去幫寇醉關門。
寇醉回來一次,房間裡好像就多了他的味道。
時棲站在門口不想關門,緩慢地蹦了進去。
床上沒有之前整潔,床沿有一個被坐過後的褶皺聚集地。
時棲抬頭看陽台,桌上菸灰缸里有捻滅的半支煙。
估計寇醉坐在床邊抽了兩口煙,又去陽台抽的。
時棲過去拍了拍床上那褶皺,蹦到床尾把床單給抻直了,滿意出去。
轉身間,視線落在她留的那本理綜題上。
上面她留的紙條,不見了。
時棲轉圈看房間周圍,懷疑是不是寇醉從柜子里拿衣服,往桌子上一扔,一陣風或是被衣服給刮掉地上了。
但是,桌上、書架上、床上、椅子上、可見的範圍內都沒有發現它蹤影。
時棲懵了一瞬後,碰瓷兒般的,躺到了地上。
歪頭看向寇醉床底下。
「小棲姐,」寇文站在門口,「你幹嘛呢?」
時棲以躺地上的仰角,仰頭看寇文,很清楚地看到了寇文臉上那種「你是智障嗎」的疑問。
「我,」時棲指著寇醉的床底,「看看你哥床下有沒有,那種雜誌。」
寇文明顯明白時棲說的是什麼雜誌。
「有嗎?」
寇文迅速走進來趴到地上,「我也看看。」
但是寇醉床底下不僅沒有雜誌,甚至連層灰塵都沒有,寇文失望說:「秦姨收拾得也太乾淨了。」
時棲也失望,她本來是來找紙條的,她紙條怎麼就沒了。
寇文翻身躺在地上說:「我都有點懷疑我哥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小棲姐,他是不是不敢和家裡出櫃,所以就不回家啊?」
時棲想了想寇醉牽著男朋友手回家的那個畫面,渾身打了個激靈,畫面太沉痛了,不敢想像。
「你哥應該沒什麼不敢的吧,」時棲仔細思考寇文說的這種可能性,很快下結論,「你哥應該就只是不想見你,所以才不回家。」
寇文拍拍屁股爬起來,「你怎麼不說,是你這個月來得太勤了,所以他不想回家?」
時棲眼裡一陣茫然無措,接著又打了個激靈,回神後搖頭,「相比較來看,我覺得你哥有男朋友的機率,更大。」
開學倒計時一天,時棲去剪頭髮。
時棲每次開學前都要剪,剪頭髮好像成了一種儀式感,剪完頭髮,就預示著新學期就有新氣象了一樣。
臨出門時,董薇竹看她腿,「棲寶,把理髮師叫家裡來給她剪啊?」
時棲終於找到機會反擊,「我又不是四十二歲貴婦,我是十八歲青春少女,室外陽光才是我的家。」
那天室外三十七度,時棲出門就後悔了。
時棲返回她媽的玻璃花房裡,「媽媽,你叫李阿姨開車送我去吧。」
董薇竹溫柔地望著她,「棲寶,十八歲應該是在陽光下奔跑的年紀。」
之後,拄著拐杖的時棲,自己打車去理髮店。
寇醉都有駕照了,時棲覺得她也應該考一個。
又看自己的腳,時棲明智地選擇放棄考駕照這事。
時棲高中三年,都在同一家理髮店剪頭髮。
和她媽媽一起護理頭髮時則去另一家店。
剪頭髮這家店,她高一的時候,寇醉帶她來過。
當時是因為她給寇文補課,寇文嚼完口香糖放手裡玩,黏了五個手指頭,然後寇文抓她馬尾辮玩,弄得她發梢都是口香糖,她就不得不含著恨、被動的、剪了兩寸長的頭髮。
剪完發現也還行,就把含著的恨吐了出來。
「磊哥,」時棲坐在椅子上看鏡子裡的石磊,捏著小拇手指蓋說,「就剪手指蓋這麼長,您別給我剪太短了。」
石磊剪子在她腦袋頂上咔嚓咔嚓地響,「行。」
時棲不安,仰頭說:「磊哥,你看著我的眼睛說,絕對只剪手指蓋這麼長。」
石磊突然很大聲笑了,「你寇哥上午來剪,和你說的一樣,也讓我看著他眼睛說不讓我剪多了。」
時棲眼前仿佛突然出現了大溪地,眼睛睜得很亮,「這麼巧嗎,他還說什麼了?
磊哥你給我學學。」
「我想想啊,」石磊用腿勾過來個高椅坐下說,「好像也沒說什麼。
你知道寇醉那語氣,一般人還都學不來,輕飄飄一句話吧,就好像說了好幾句。」
時棲贊成,「是啊是啊,他有時候就半挑著眉,反問我一句『哦?
』,我就會懵。」
石磊也贊成,「可不麼,那語氣跟成精了似的。」
石磊一拍大腿,「對了時棲,你談戀愛了嗎?」
時棲被問得這麼直白,藍色理髮遮布底下的手指頭緊張得一縮,「啊?
沒吧。」
石磊記起來了,說:「我問寇醉你這個暑假怎麼沒來剪頭髮麼,寇醉當時說,」
石磊頓了一下,模仿寇醉那個輕描淡寫又意味深長感慨頗深的語氣輕笑說:「她啊,大概是十八歲,到了戀愛的季節了吧。」
石磊剪子在時棲發尾處咔嚓咔嚓,「我當時聽寇醉說完這話吧,我腦袋裡就出現他沒說出口的好幾句話——『時棲很忙』,『時棲去談戀愛了』,『時棲談戀愛到都不想剪頭髮了』。」
時棲聽完心情很複雜,很鬱悶,「寇醉這是,在造謠啊。
磊哥,你把你電話借我用一下,我安排律師給他發律師函。」
石磊笑了笑,砸吧嘴說:「他現在到底在忙什麼呢?
他上午剪完頭髮把充電器和耳機落我這兒了,我給他打電話讓他來取吧,結果停機,發微信也不回,他是不是換號碼了?」
時棲決定也造寇醉的謠,順便把寇文帶上,「寇文懷疑他哥談戀愛了,說對方可能長得醜,所以寇醉就藏著掖著,不敢聯繫大家。」
「啊,」石磊好像想起了什麼,「不能吧。」
石磊納悶說:「我上午好像聽他接了個電話,說要和什麼網紅啊,還是要去什麼網紅開的咖啡店,我找找啊。」
石磊單手拿剪子和梳子,另只手翻手機看,「朋友圈最近幾天瘋狂刷屏打卡拍照的那家網紅店,你朋友圈也是吧?
哦對,這兒呢,這家。」
時棲探頭看石磊手機,手指來回滑動九宮格圖片。
圖片是很ins很少女心的一家新開的網紅店,她朋友圈也有各種打卡。
有點飢餓營銷,排隊人很多,好像能夠打卡就是件很值得炫耀和分享的事。
上面還說點讚188個,可以提前預約不用排隊。
時棲手和手機從藍色理髮遮布底下拿出來,發微信叫人,很輕地說:「磊哥,你把寇醉充電器和耳機給我吧,這兩天我就能碰見他,我給他。」
時棲微信叫來了秦艷嬌,秦艷嬌剛好下飛機。
時棲剪完頭髮,打車過去,和秦艷嬌在網紅店門口匯合。
秦艷嬌拉著拉杆箱,還沒走到時棲跟前,就沖拄著拐杖的時棲唱,「掀起你的裙子來,讓我來看看你的腿。」
時棲今天穿了不規則長裙,纖長左腿露在外,打著石膏的腳被長裙遮上了。
不掀起來,以及秦艷嬌不大聲唱,還真得很難讓人發現她瘸了。
時棲腿殘志堅,沒掀開。
等秦艷嬌走近了,時棲關愛地提醒說:「小嬌,你口紅粘保持器上了。」
秦艷嬌立即閉嘴,舌頭動來動去舔著透明保持器。
網紅店外面排了很長的隊,秦艷嬌排了一小會兒就受不了了,拿手機按通訊錄找電話說:「我找關係吧,這也太熱了。
我可是潛水一圈從國外回來的,這南北極是不是又顛倒了?」
時棲沒聽見,注意到前面排隊的隊伍中,不時地有人指向網紅店的透明玻璃窗。
還有人舉起手機拍照,甚至轉身和裡面的人合影自拍。
時棲也跟著移不開視線地,看向玻璃窗里的那個人。
寇醉。
寇醉沒骨頭似的坐在沙發里,按著手機,好似有點心不在焉,也好似對周圍環境漠不關心。
有漂亮服務員過去和他說話,他掀開眼皮看她,然後張嘴和她說了簡短的三四個字,服務員紅著臉走了。
寇醉繼續低頭按手機,好似遇到了什麼棘手的事,抬手捏了捏眉心。
桌上也只有一杯咖啡和一疊甜甜圈。
看不清咖啡上面是否打了奶泡,但時棲感覺上,那好像是一杯黑咖啡。
時棲顛了顛斜挎包里的充電器和耳機,雙手拄拐,向他蹦過去。
然後,寇醉桌旁突然出現一個高個子男生,瘋狂地向時棲招手。
時棲眼睛一點點瞪大,猛地轉過身背對著他,把拐杖往秦艷嬌懷裡一扔,坐到秦艷嬌的拉杆箱上。
時棲捂著臉慌張問:「小嬌你幫我看看,店裡的寇醉是不是看過來了?」
「啊?
寇醉也來了嗎?」
秦艷嬌驚喜地張望,「是是是,他看過來了。」
秦艷嬌剛要問怎麼了,就聽到網紅店門口傳來的喊劈了的熟悉聲音,「時棲!時棲!時棲!」
秦艷嬌一臉瞭然,「插播一條新聞,咱班體委正向你跑來。」
體委跑了過來,一個很陽光的高個子男生,笑起來眼睛下面有兩個很可愛的笑渦,「你們也來拍照了啊?」
時棲捂著臉的手指上包著很可愛的創可貼,體委彎腰看時棲手指,「時棲,你手怎麼了?」
其實時棲手指頭已經沒事,就是看創可貼圖案挺可愛的,就貼著沒摘下去。
時棲唯恐體委小題大做,撕掉創可貼,食指翹起來,手臂直直地伸到他面前,「我手沒怎麼的。」
體委確實沒看到傷口,但好像是覺得自己眼睛不好使,就湊時棲的食指更近了看,「沒怎麼的,你為什麼纏著創可貼啊?」
時棲不想和體委談傷口的事,坐在秦艷嬌拉杆箱上,無意識地盪著完好無損的左腿閒聊,「體委,採訪一下,你為什麼也來這種少女心的地方拍照?」
時棲因坐著,所以不規則長裙的岔口從膝蓋處分開,左腿從好看的膝蓋骨以下,都露在外面。
小腿很勻稱,也很白,腳腕也纖細。
體委眼睛看著時棲,但餘光不自覺地往時棲腿上飄,「就是來幫我妹妹拍照打卡的。」
時棲突然有點恍然大悟,為妹妹拍照打卡,這個理由用在寇醉身上,好像也是合適的。
時棲正低頭想著,忽然看到面前多了兩隻修長大長腿。
然後,她的裙子,被屬於男生的手,往旁邊扯了扯。
裙子布料,就這麼的,蓋住了她露著的左腿。
同時有好聞的,他襯衫的洗衣液的味道,飄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