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神仙打架
時棲坐在拉杆箱上抬頭,看面前這位和她距離極近的、55天沒有見過面的人。
他眼周有點熬夜的青痕,但不明顯,一點不妨礙他此時魅力的散發。
寇醉臉上噙著笑,眼裡有光,輕佻得靠她很近。
屈膝彎腰,平視她,距離她大概一塊蛋糕的距離。
呼吸太近,好像有氣息在交錯。
他呼吸間,有很甜的,甜甜圈的味道。
時棲看到寇醉輕挑了下眉,兩瓣唇緩緩張開,似笑非笑地好像要說些什麼不正經的話。
時棲迅速先發制人,「寇文說。」
寇醉張開的嘴慢慢合上,歪了下頭,示意她繼續說。
「……你把家裡當廁所。」
寇醉表情頓了兩秒,若有所思起身,輕笑了聲:「那這個廁所,好像還挺豪華的。」
時棲仰頭看他一眼,然後飛快地低下了頭。
他和她對寇文說的這話一模一樣,這種默契,令她沒忍住地,低頭笑了。
突然她腦門被有點冰的手指推了下,頭頂寇醉的聲音,又有那麼兩分拖著腔的不正經,「棲寶怎麼突然笑得這麼開心,是因為,什麼呢?」
時棲抿住嘴,耳朵發麻,已經預料到他下一句拖腔拉調的話——「是不是,看見哥哥,所以這麼開心的?」
得阻止。
時棲擺出認真誠懇的表情說:「因為我發現,你好像……」變醜了。
秦艷嬌之前見過寇醉,體委孔超沒見過,他忍不住了,打斷道:「時棲,這位是?」
寇醉回頭看他,同時手臂隨意搭在時棲的肩膀上,懶洋洋得像沒骨頭,含著有點啞的嗓音說:「我麼,我是時棲的小舅舅。」
孔超面露質疑。
寇醉笑說:「同齡,但我輩分大。」
時棲拽寇醉腰上的襯衫,「你又亂說。」
時棲對孔超重新介紹,「他叫寇醉,是我大侄子,我輩分大而已。
寇醉,來叫聲小姑姑聽。」
寇醉有點睏倦地打了個哈欠,沒和她爭執下去,揉著眼睛笑說:「行,小姑姑。」
頓了頓,寇醉側頭看她,「麻煩小姑姑,給大侄子唱搖籃曲吧?
就那首。」
時棲直覺不妙,就聽到寇醉用他特有的好聽音色輕磁地唱道:「睡吧,睡吧,我親……」
寇醉唱的氣息很輕,帶著沙沙音,很不正經要搞事情的壞樣,時棲連忙打斷,「說來慚愧,孔超,其實這位很像是在夜場工作過的人,是我孫子。」
寇醉斜睨著她,「孫子?」
時棲裝聾。
秦艷嬌旁觀了好一會兒,抱著時棲的拐杖突然唱,「掀起你的裙子來,讓我來看看你的腿,你的右腿是瘸又瘸呀,好像那蹣跚的小瘸子。」
時棲:「……」
寇醉視線落在了秦艷嬌身上,看到她抱著的拐杖,再看時棲坐在拉杆箱上的姿勢,以及時棲的裙子。
他眯著眼,目光很幽深,好像在盤算著什麼。
時棲下意識捂住裙子警告,「寇醉你敢掀我裙子,我是會告狀給你姑的。」
寇醉抬眉看她,「那你自己掀?」
時棲低頭嘟噥說:「寇文教我,遇到流氓要報警,我要報警了。」
寇醉不知道怎麼想的,忽然輕笑了聲,「瘸了?」
時棲嘴硬,「沒瘸。」
「沒瘸啊,」寇醉拖腔拖調地說,「沒瘸走兩步?」
網紅咖啡店,時棲和秦艷嬌坐在一起,孔超坐在對面,寇醉去打電話了。
孔超就是那種看見傷就想問出原因的人,「時棲,你腿是怎麼弄的啊?」
時棲低頭捅咕她的包,默默把耳機繞成圈塞進包包的夾層里,抬頭說:「就是一個小意外,體委,改天我再和你詳說啊。」
孔超連連點頭,「行行行。」
但是表情還是有點憋得慌,好像還有其他想要問的問題,幾次開口想問,忍住了。
寇醉打完電話回來,一瞥時棲,「頭髮短了。」
時棲裝作才想起來的樣子,從包里拿出充電器遞給他,「哦對,我去磊哥那兒剪頭髮了,充電器給你。」
暗暗深呼吸,說謊,「還有你耳機也落在磊哥那兒了,但是耳機我好像放車裡了,過兩天還給你。」
「行,」寇醉眼神看起來又有點心不在焉,無具體著落點,但語氣還行,「我朋友半小時後到,聊會兒吧,喝什麼?
我請你們。」
時棲微笑道:「謝謝你,大侄子,已經點完了。」
寇醉也微笑,「不客氣,外甥女。」
秦艷嬌點了一堆咖啡和甜點,專心拍照,拍吃的,也自拍。
節奏是拍一百張,再挑十張出來,用不同app調濾鏡,最後從這十張里挑一張發朋友圈。
秦艷嬌旁若無人地搞著,誰都沒打擾她。
時棲想起她還沒取畢業照片,問孔超,「班長什麼時候回國,我照片還在他那兒。」
孔超琢磨兩秒,「你要大合照嗎?
我可以先把我的大合照給你。」
「那多麻煩啊,不用的。」
「不麻煩,這有什麼麻煩的。」
時棲和孔超車軲轆話的雙雙客氣,寇醉喝了一杯黑咖啡,看起來稍精神了些,托腮看時棲,「腿是怎麼弄的?」
時棲鬆了口氣,然後如法炮製,「就是一個小意外,改天我再和你詳說。」
寇醉顯然沒有孔超那麼好應付,手指敲著桌子,「所以,是受傷的原因,有點丟人?」
時棲抬眼瞪他。
「上房還是上樹了?」
「或者,睡睡覺,從床上摔下來了?」
「還是,你被狗追摔倒的?」
時棲抿了抿嘴,「寇醉。」
寇醉雙手托腮看她,「嗯?」
時棲用勁說:「你會孤獨終老的。」
「那可惜不能如你所願了,」寇醉扣著桌子笑,「你看看外面,那些偷拍我的小美女們。」
外面排隊的女生在偷拍寇醉,已經進店的女生,也都在偷拍寇醉。
寇醉習以為常的莫不在意。
秦艷嬌發完朋友圈,終於有空插入,「外面的小美女們,可都沒我們棲妹漂亮呢。
是吧,體委?」
孔超終於被cue到了,立即表明立場,「時棲最好看。」
時棲高興,伸手和孔超擊掌,「眼光超棒,看好你喲。」
寇醉聽得耳朵微動,笑了笑,沒說話,敲鈴要第二杯黑咖啡。
咖啡冒熱氣,寇醉看著熱氣問:「都收到哪個大學通知書了?」
語氣是問他們仨人。
孔超說:「我警校。」
「我學醫,」秦艷嬌問時棲,「時棲,你報的是北大還是清華?」
時棲心說她復讀,但是不想說。
而且寇醉都沒怎麼回家,聯絡也斷了,估計都不知道她是狀元。
「我這麼個人才,」時棲學著寇醉的不著調語氣說,「去哪兒都是頂尖。」
時棲之前就有事要和寇醉說的,不僅僅是她復讀的事,可是現在有秦艷嬌和孔超在,人有點多,很隱私的話,就不方便說了。
時棲決定把寇文拉出來溜溜,咬著寇醉小碟子裡的甜甜圈說:「寇文讓我問你,你最近都在忙什麼。」
寇醉輕斜她一眼,「瞎忙。」
時棲在桌子底下攥手,「寇文還讓我問你的新電話號。」
寇醉挑著半邊眉毛,聲音很輕,「哦?」
就是這樣,每次他這樣的時候,時棲好像都能聽到他未說出口的好幾句話——「寇文什麼時候這麼閒了?」
,「寇文真的要我號碼?」
,「時棲你露餡了」。
時棲低頭坦誠,「好吧,這些都不是寇文問的。」
她輕嘆,「其實寇文是讓我問你,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如果有的話,他會支持你的。」
「你這麼說的話,」寇醉歪頭看向孔超,勾著眼尾笑,「小帥哥,幫我個忙吧?」
時棲自告奮勇,「我也能幫忙。」
「你幫不了,」寇醉極其溫柔地說,「是要幫我脫衣服和穿衣服的忙。」
「……」
時棲提醒寇醉,「我一個月大、你七個月大的時候,我們就光屁股躺在一張床上了。」
寇醉瞄時棲的胸,輕描淡寫又意味深長地說:「小時候的,和長大了的,一樣嗎?」
時棲胸偏小,她差一點就要說一樣了。
但是當務之急,是罵他,「你是流氓嗎?」
「大概是吧,」寇醉輕翹著尾音笑說,「突然發現,對棲寶來說,小時候的,和長大了的,好像還真是一樣的。」
晚上,時棲坐在房間的白色地毯上,準備明天復讀開學日要帶的東西。
周圍擺放著書包、筆和筆記本、保溫杯、書和習題,以及寇醉在她六年級時送她的哆啦A夢毛絨玩偶。
藍胖子笑得眼睛眯著,嘴巴張得老大,舉著右手像在和時棲打招呼。
時棲拿起藍胖子,想揍他,又收回手,給坐到屁股底下。
再從包包里拿出寇醉的黑色耳機,時棲出神地瞧著。
收拾沒多久,微信響,孔超發來消息說:「時棲,你這個朋友,是幹什麼的?」
時棲沒懂孔超為什麼這樣問:「怎麼了?
他後來讓你幫他什麼忙了?
真脫衣服了?」
孔超:「……真脫了。」
時棲:「?」
孔超:「不過沒幹別的。」
時棲:「?
那是幹什麼了」
孔超:「他後面好硬啊。」
孔超:「他趴在床上。」
孔超:「我站著。」
孔超:「讓我。」
孔超:「給他。」
時棲看得屏住呼吸,心跳加速,急得打字:「發整句行不行!」
孔超:「拔火罐。」
時棲:「……」
時棲:「你說什麼硬?」
孔超:「他肩膀和後背很硬,好像有脊椎病,或者受風?
我不太懂。
我給你發他後背的圖片啊,你看不看?」
時棲舔了舔嘴唇,很沒節操:「看。」
半分鐘後,孔超發來一張寇醉趴在床上的照片。
背後有很多大小不一的圓火罐瓶。
他本來很冷白色的皮膚,被吸進了火罐里,在火罐里形成一個個深紅到紫的又圓又鼓的突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