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黃袍加身體驗卡

  第258章 黃袍加身體驗卡

  黃昏時分,陳府見翠堂書房。

  「趙令人身子可大好了?」

  河南路經略安撫使張純孝抿了口茶,問道。

  「謝大人掛牽,我家娘子已痊癒。」陳初拱手道。

  張純孝不日將回返河南路治所,離去前特來和陳初再次確認一些事。

  如今,淮北局勢初定,但上頭大人已經展開了對各府職司的爭奪。

  按原本的設想,蔡州知府左國恩轉遷潁州,河南路安排陳景彥遞補知府,以此換取陳初留守壽州的軍隊支持、配合河南路的人就任壽州知府。

  左國恩在蔡州被桐山系困的政令出不了府衙,能換個地方他求之不得。

  他是相黨的人,陳景彥是桐山系,壽州知府必然是張純孝的人。

  看起來,三方各取所需,皆大歡喜。

  但因盜賣官糧獲罪的原潁州知府廖思義,卻是後黨的人,也是這番利益交換中唯一吃虧的一方。

  據張純孝講,後黨領袖錢億年在朝會中同意左國恩遷任潁州知府,卻舉薦了戶部右曹司員外郎孫昌浩來蔡州接任知府一職。

  他這一招既沒有和相黨產生衝突,也沒有侵占河南路地頭蛇的利益,卻要搶應屬於桐山系的職位。

  桐山系這是被他當成軟柿子捏了唄。

  「孫昌浩是誰?」陳初不悅。

  「孫昌浩出身潁川」

  「又是潁川?」

  「元章認識?」

  「不認識。」

  「哦,他是刑部尚書吳維光的妹婿.」

  「呵,好一個舉賢不避親啊。」

  陳初不由嘲諷道,同時也在心中悄悄鄙夷了陳景彥一下.三哥,你想和人家結親攀高枝,人家卻想搶你進步的機會哩。

  張純孝不知陳初心中所想,繼續解釋道:「錢尚書也知曉,若不得河南路、蔡州文武的支持,那孫昌浩便是赴任了,也難有作為。本官猜測,錢尚書故意如此,不過是想從河南路、蔡州討些利益罷了。」

  「他想要甚?」

  「眼下尚且不知。元章放心,我們河南路有的是辦法和諸位大人拉扯,咱只要不同意,上頭大人也不會貿然任命。咱就等等,看大人們到底想要甚吧。總之,你我之間有君子約定,這蔡州知府的帽子終會落到陳同知頭上,好事多磨罷了.」

  能把赤裸裸的利益交換,面不改色的說成『君子約定』,陳初自愧不如,不由嘆了一聲,「好吧.」

  天色擦黑,張純孝婉拒陳初的挽留,去了驛館。

  今日大軍迴轉,陳初在家宴請一幫驕悍手下,張純孝才不在這兒尋不自在。

  酉時。

  見翠堂閣子內眾多軍將齊聚一堂,十幾丈外便能聽見鬧哄哄的聲響。

  除了留守壽州的彭二和吳奎,其餘班底幾乎全在,除此之外,還多了武衛軍全字營營正江樹全、帶領民壯自保的辛棄疾.

  得知今夜要來都統府上赴宴,江樹全底下的兄弟秦大川、老孟等人比他本人還要激動。

  「江虞侯!能被都統請到家中做客的,都是都統大人的心腹啊!虞侯往後只怕要被重用了!」

  秦大川的猜測和實際情況大差不差。

  江樹全原是武衛軍前任指揮使寇世忠麾下一名隊將,後來在劉四兩影響下,倒向了鎮淮軍。

  當初斬殺寇世忠時,立功升任營正。

  此次淮北水患,又是熟悉水性的他,帶領手下弟兄鑿船堵了決口。

  在剿滅亂軍的過程中,表現的同樣悍勇,屢次積功,陳初確實有意提拔。

  同時也存了將江樹全立為標杆的心思.不能只給當初的起家兄弟晉升機會,舊廂軍中的中下層軍官同樣需要看到上升通道,這般才能在軍中形成良性競爭。

  「江虞侯,水患時,我觀伱和手下兄弟水性頗佳,有沒有想過去寧江軍啊?」

  寧江軍內有蔡州留守司轄下唯一一支水軍,江樹全倒也乾脆,直接道:「大人需末將去哪兒,末將便去哪!」

  「好!」

  陳初對江樹全的表態相當滿意,不禁沉痛道:「馬茂興馬指揮使身死沙場,本官殊為痛心!但軍中可不一日無將,我便將這寧江軍交與你了.」

  一年多時間,從一名小小隊將直接飆升至一軍指揮使,激動不已的江樹全不知該如何向陳都統的知遇之恩表達謝意,忽騰一聲跪了下來,雙手抱拳,雙目赤紅,「謝大人提拔!末將必不負大人所託!」

  陳初笑吟吟上前,將人扶起,臉色卻嚴肅起來,「你也知我留守司的規矩,不可剋扣、不可貪墨,只要你能讓寧江軍脫胎換骨,我自然保你和兄弟們的富貴!若拿了不該拿的,寇世忠便是前車之鑑!」

  「大人,末將銘記於心!」

  「回席吃酒吧。對了,捉了李魁的史家七子個個水性極佳,寧江軍重建少不了這等人才」

  「末將回頭便將他們調來我軍。」

  「好」

  酉時二刻開席。

  席間,剛剛高升了的江樹全自然成了眾人勸酒的焦點。

  意氣風發的江樹全來者不拒,自是熱鬧不凡。

  小辛是個自來熟,跟著留守司大軍跑了將近一個月,已和周良、劉四兩等人廝混的如同多年兄弟一般,勾肩搭背,勸酒唱令。

  不時吟上一兩首艷詞。

  浪的一逼。

  便是對文人天生不感冒的逃戶眾將,也對這名說話詼諧的小郎喜歡的緊。

  畢竟他會吟『酒力漸濃春思盪,鴛鴦繡被翻紅浪』.

  酒過三巡,陳初找了個機會,走到幾人身旁。

  這邊,小辛正低聲說著什麼,周良、劉四兩、劉百順伸著腦袋湊在一起,聽的聚精會神。

  不時驚嘆一聲,「真的麼?」、「還能那般?」

  稍遠些的長子正襟危坐,卻使勁支著耳朵偷聽,一副想了解又害羞的慫樣

  「咳咳~」

  陳初咳嗽一聲,幾人同時抬頭,當事人還沒驚慌,一旁偷聽的長子卻嚇了一跳,忙解釋道:「初哥兒,俺們在談論詩詞!都是正經詩詞!」

  就你?懂個鴨子毛的詩詞啊!

  陳初懶得理這憨貨,轉而對小辛笑道:「坦夫,接下來你有何打算?」

  幾人忙騰出一個空位讓陳初坐了,小辛還沒回話,周良卻道:「坦夫,跟咱哥幾個一起干吧!每日這般聚在一起,豈不快活」

  小辛笑而不語,似是有些動心,卻又有所顧慮。

  他妻家在潁州,率領的民壯也都是范家圩人,加不加入鎮淮軍,可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的。

  陳初似是猜到了他的顧慮,不由一笑,道:「坦夫若有心,不如回鄉組織三兩千鄉勇,我派遣幾名鎮淮軍校尉,助你操練。若鄉勇練成,也可保一地平安,省的再遇賊人時妻兒惶恐.」

  小辛名字中的棄疾二字,便是阿翁仿照漢時名將霍去病所取,僅從名字也能看出家中對他的期望,他自己也不排斥軍旅。

  只是陳初的建議雖好,卻有許多無法解決的難題,不由嘆道:「陳大哥,只操練百八十鄉勇還好說。若組織的人多了,潁州府衙必然忌憚,定會來尋麻煩再者,三兩千人,靠一個小小的范家圩也支撐不起」

  「坦夫難道忘了,賊亂未平之前,為兄有擅專之權,有我為你背書,誰敢尋你麻煩?至於軍餉糧草,也不必擔心,我蔡州留守司一力支應了!」

  此話講完,身旁幾人同時一愣.三兩千青壯的吃嚼可不是一筆小數,初哥兒對小辛好生厚愛啊。

  只有劉四兩用了幾息時間大概想明白了.便是東家有擅專之權,可也不好事事插手潁州軍政,東家支持小辛在當地組織鄉勇,便是在潁州插下了一枚釘子啊!

  提供了軍餉糧草,也就意味著這支鄉勇只能依靠東家。

  他能想明白,小辛自然也能想明白,只見他朝陳初嘿嘿一笑,低聲道:「陳大哥,我倒是願意,但大哥也知曉我家中情況,此事需我和岳丈商議一番。」

  「好,我等坦夫佳音。」

  陳初也不心急,笑呵呵道。

  劉四兩卻從東家這番提前謀劃中看出某些端倪,不由借著酒勁勸進道:「東家,要我說,此次淮北之亂能平息,全賴東家出力,朝廷至少得給東家弄個節度使噹噹!」

  「對!」

  「四兩哥,說的在理!」

  「對極!若不是初哥兒,如今淮北不知爛成甚樣了!朝廷若不封個節度使、給咱初哥兒開府之權,便寒了咱將士的心!」

  「對對對!明日咱一起找上張大人和曹都監說道說道!」

  劉四兩一句話,登時讓見翠堂內炸開了鍋。

  「明日遊街,是咱留守司上下的大日子,不可胡鬧!」

  陳初笑著斥了一句,這才壓下了群情激奮。

  此戰過後,諸將賞賜自不必說,但受限於留守司的地盤,大夥能得到的提拔卻有限

  試想,若初哥兒能任了淮北節度使,光現下控制在手中的蔡、穎、壽三府,便會空出三名都統制。

  三府之下,又有多少廂軍指揮使名額

  說到底,只有初哥兒繼續高升,大夥才能跟著進步。

  大家為初哥兒鳴不平,也是為了自己的前程叫屈.

  不過,初哥兒雖說了不讓大夥明日胡鬧,卻沒說後日、大後日、下個月不讓鬧啊。

  只要朝廷不公,敢不讓咱初哥兒進步,咱就得向朝廷齜齜牙,讓他們明白在淮北之地到底誰的拳頭大!

  陳初環視滿屋『忠良』,忽然理解了趙匡胤。

  若有朝一日有機會,底下兄弟們只怕會讓陳初體驗一把『黃袍加身』的感覺。

  亥時末。

  陳初出去撒尿時,今晚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楊大郎主動跟了上去。

  出門後,兩人相視一笑,走向茅房。

  「初哥兒,方才四兩說的事,有幾分道理的,咱若太溫順了,朝廷不把咱們當回事,有好事也想不到咱。」

  「嗯,此事我有計較,不管朝廷給不給節度使的名號,反正吃進嘴裡的肉,咱是不會再吐出來。」

  吃進嘴裡的肉自然是說潁、壽兩州,「對了,大郎家裡的事可安排好了?明日遊街後,你前去壽州坐鎮沒問題吧?」

  「放心吧,沒問題。」

  近來,楊大郎因後宅之事沉默寡言許多。

  嫡子尚未出生便被害死,聶容兒丟了半條命,至今仍臥床休養,想起孩兒,時常偷偷哭泣。

  楊大郎費了好大氣力,才安撫好娘子外公一家。

  兩人沉默前行,進了茅房後並肩立於尿桶前,撩衣掏器的動作頗為同步。

  甚至有些整齊劃一的美感。

  為緩解沉悶氣氛,陳初勾頭往大郎下頭看了一眼,嗤笑道:「且,還是那鳥樣」

  「鳥不是鳥樣,還能化龍飛走嘍?」

  楊大郎反駁一句,也勾頭往陳初這邊看了一眼,不由疑惑道:「噫,比起在棲鳳嶺時,初哥兒又大了些。」

  「我年紀小,還在發育」

  「嗤~」

  「哈哈哈~」

  「哈哈哈」

  兩人莫名其妙的大笑一陣,隨後,又是一陣沉默。

  楊大郎忽然以歉疚口吻低聲道:「初哥兒,待那毒婦誕下孩兒,我會給弟媳一個交待.」

  留守司核心高層都聽說過,貓兒大病,和徐貞兒有著不小的干係。

  因此,楊大郎或許因為內疚,近來甚少和陳初見面。

  陳初卻搖頭道:「大郎,你該給交待的人,是你家娘子.」

  「大夫說,容兒以後只怕難有子嗣了,我想好了,待徐貞兒誕下孩子,我便交給容兒養育.」

  這是楊家家事,陳初沒發表意見,兩人並肩走出茅房。

  楊大郎忽然又感嘆一聲,「哎,看你家,玉儂有了身孕,弟媳和蔡三娘子上趕著護她,我家.怎就出了這檔子事呢!」

  「許是我命好吧.」陳初給出了合理解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