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放不下心

  因為此次離宮下江南到回程差不多也就是一兩個月的時日,到時一切便都已塵埃落定,戚家必亡。

  而那時,江晚荷也就該徹底死心了。

  江晚棠寫完信,又羅列了幾張出宮需要做準備的單子,交給了雲裳安排。

  此外,還處理了一些後宮的瑣碎之事。

  待她忙完之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江晚棠提著宮燈,舉步往慈寧宮的方向走去。

  她想,離宮前,她也該去同虞太妃說一聲。

  自從戚太后被軟禁之後,虞太妃便化做宮人的裝扮,住進了慈寧宮的偏殿。

  姬無淵說將戚太后交給她處理後,就真的沒有再插手過慈寧宮的一切。

  所以,如今慈寧宮內外,都是江晚棠的人。

  此時,慈寧宮。

  偏殿內,虞太妃倚在紫檀雕漆嵌滿玉石的羅漢榻上,夏日炎熱,蚊蟲又多,一旁的宮女正為她打著扇。

  虞太妃眉頭緊蹙,看著窗外的夜色不知在想些什麼。

  突然,她彎身用絲帕捂住嘴,劇烈的咳嗽了幾聲……

  待她咳嗽完,絲帕上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攤烏黑泛紅的血跡。

  那宮女見狀嚇得扇子都掉到了地上,神色驚慌道:「太妃娘娘,您這是怎麼了?」

  「奴婢這就去為您請太醫。」

  說完,宮女便準備轉身出去請太醫,再派人去稟告江晚棠。

  虞太妃拉住了她的手臂,搖了搖頭,虛弱的道:「不必了,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

  那宮女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太妃娘娘,您可不能這麼說啊,貴妃娘娘她……」

  虞太妃緩緩靠在榻上,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疲憊和無奈的笑意:「那孩子心地純善,你別告訴她。」

  「我這副破敗的身子,在經歷這麼多年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早已是沉疴宿疾,藥石難醫了……」

  若不是心中有放不下的牽掛,她在大仇得報後,就該拉著戚漪蘭那賤人一起下地獄贖罪了。

  可是怎麼辦?

  江晚棠還那樣年輕,她生怕江晚棠日後會走上當初太后娘娘的老路,她們的性子那樣像……

  就這樣一死了之,她放不下心啊。

  說起來老天待她真是不薄,年幼失怙得以進宮,養在太后娘娘膝下,太后娘娘親自她讀書寫字……

  在太后娘娘的教導下,她長成了知書達理,端莊大氣的少女。

  臨了本以為會瘋瘋癲癲了卻殘生,又遇上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江晚棠,幫自己報了仇,還待自己如長輩一般。

  她說她會替自己養老送終。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她感激又感動的淚如雨下。

  時常想著她那個夭折的女兒,若是還活著,這會也該比江晚棠大上幾歲了。

  她這一生啊,註定是沒有母女緣分,也註定是親緣孤零。

  江晚棠便是她苟延殘喘活在這世上的唯一牽掛。

  這般想著,虞太妃紅著眼,嘆了口氣:「罷了,生死有命,只是我還有些放心不下……」

  「只盼老天垂憐,讓我再陪那孩子走一段吧。」

  說著,她望向窗外,目光幽遠,喃喃自語:「待我看著她能有安穩的幸福之時,也就能放心的走了。」

  宮女緊緊握住虞太妃的手,聲音發顫:「太妃娘娘,您別這麼說,您……您會長命百歲的。」

  就在這時,外面有宮人進來通報說貴妃娘娘來了。

  虞太妃聞言微微一怔,當即將染血的絲帕藏了起來,神色迅速恢復如常。

  她坐起身來,低聲對身旁的宮女說道:「快,你先下去整理一下,莫要讓貴妃娘娘發現端倪。」

  宮女手忙腳亂地退了下去。

  虞太妃往香爐里又加了幾塊薰香,想掩蓋空氣中微淡的血腥氣味。

  她深知江晚棠過于敏銳聰慧,哪怕是微乎其微的一點點氣味,都可能被她發覺不對。

  不多時,一襲緋色衣裙的江晚棠笑著走了進來,聞到殿內濃重的薰香氣味,微蹙了眉。

  她看著榻上端坐著的虞太妃,話語關切:「月姨,這殿中為何熏這麼重的安神香,可是有哪裡不適?」

  虞太妃熱情如常的拉著江晚棠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旁,笑容慈愛真切:「棠兒放心,我身子無礙。」

  「只是這人上了年紀啊,就容易失眠少覺,所以便多點了些安神香。」

  江晚棠看著她,不疑有他:「改明兒,我讓太醫再給月姨開幾副安神助眠的湯藥。」

  虞太妃笑著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好,棠兒放心,我這身子骨硬朗的很。」

  說著虞太妃便繞開了這個話題,開口問道:「棠兒這麼晚獨自過來找我,是有什麼要緊事?」

  「是…」江晚棠頓了頓,才道:「月姨應該也聽聞了,目前江南一帶水患嚴重,民不聊生……」

  虞太妃點了點頭,靜靜地看著她,等待下文。

  江晚棠抬眸看著她,目光幾分複雜:「過幾日我便要隨陛下一道秘密南下了,此番特來過來跟月姨說一聲。」

  「慈寧宮都是我的人,長樂宮我也留了修竹在,月姨若是有需要可以找她。」

  虞太妃瞳孔顫了顫,有些詫異:「這麼突然?」

  「什麼時候去?」

  「去多久?」

  江晚棠「嗯」了聲,道:「三日後的子時便啟程,大約要一到兩個月回來。」

  「一到兩個月…」虞太妃怔了怔,嘴裡喃喃的重複著這句話,像是在估算著什麼。

  江晚棠好奇的問道:「怎麼了月姨?」

  虞太妃頓了頓,笑道:「沒什麼,我只是在推算你們大概什麼時候回來。」

  說著,她神情悵然了幾分,感慨道:「經此一別,再見便是秋日了。」

  江晚棠以為她是捨不得自己,抱著她的手臂,難得親昵的道:「沒事的,月姨,一兩個月的時間很快就會過去的,到時候我天天過來陪你。」

  虞太妃眸中泛起混濁的水光,很快便收斂了起來。

  她抬手摸了摸江晚棠的頭,眸色深深的看著她,笑容慈愛暖心:「好,那月姨便在宮裡…等你回來。」

  江晚棠怔了怔,有種怪異的感覺,但又說不上來哪裡怪。

  她同樣笑著說:「好」。

  後來,兩人又閒聊了許久,虞太妃好似有說不完的話,想同江晚棠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