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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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1 章

  河洛殿中, 顧儀聽到宮人唱道:「皇上駕到。」

  她慌慌張張地把「真言之冊」放進了一方梨花木錦盒裡。

  萬萬沒想到蕭衍來得這樣快!

  她疾步迎到殿門口,見到蕭衍已經邁步入殿, 連忙蹲福道:「臣妾問陛下金安, 祝陛下生辰快樂!」

  蕭衍見她今日打扮鮮妍,一襲流朱長裙,頭戴花簪, 戴碧玉步搖, 三顆寶珠流蘇輕晃。

  語含笑意道:「平身。」

  顧儀敏銳地感覺到,蕭衍心情好像不錯!

  畢竟是壽星。

  她笑了笑, 「陛下是來收禮物的麼, 臣妾苦心製作多日, 終於趕在今日寫完了!」

  蕭衍撩袍逕自坐到廳中顧儀慣愛坐的扶手椅上, 「哦, 拿來給朕瞧瞧?」

  「臣妾遵命。」

  顧儀獻寶似地將錦盒捧了來, 「陛下請看。」

  蕭衍接過,掀開盒蓋,見到一本書冊, 封面是『真言之冊』四個大字。

  又在故弄玄虛。

  他挑眉問道:「真言之冊, 四字何解?」

  顧儀輕了輕嗓, 「臣妾幼時聽過一個鄉野趣聞, 說西域以西有個人, 編撰了一本真言之冊,若是執冊人, 心中有疑問, 皆可手捧此書, 誠心發問,然後翻書, 得到的那一書頁上的批註,就是此問的解答。」

  蕭衍笑了一聲,「顧婕妤的鄉野趣聞委實頗多啊……」

  顧儀「呵呵」一笑,「陛下,不妨試試,就知道準不準了?」

  蕭衍拿出書冊,問:「今歲冬是否會有雪患?」

  顧儀聽他提問,緊張地看他修長的手指翻過書冊,停在一頁。

  她伸長了脖子,問:「陛下,上面寫著什麼?」

  蕭衍嘴角輕揚,「飄風不終朝,驟雪不終日。」

  顧儀笑道:「陛下,你看,就是准得!」

  她運氣也太好了吧!

  蕭衍失笑道:「顧儀,你該不會整本書冊儘是溢美之辭?

  諂媚之言?」

  說著,就要去翻閱書冊。

  顧儀被他說中,倒是不慌,只伸手急急按住了他翻書的手,「陛下,此乃真言之冊,須得心中確有疑問之時,才可翻閱,平日裡隨意翻閱,不准得!」

  雞湯要在關鍵時候喝下,才能管用!

  蕭衍見她說得煞有其事,更覺好笑,「好吧……既然是顧婕妤一番心意,朕就笑納了。」

  而一旁面無表情圍觀了全程的高貴公公心裡冷哼道,真是一個敢講,一個敢信啊!

  顧婕妤,才是大幕朝真正溜須拍馬第一人!

  連他都望塵莫及。

  酉時正,皇帝設萬壽宴於寶華廳中。

  因冬日霜寒,廳中四角熏著暖爐,宮人將福橘擺在爐旁,滿室飄散清甜果香。

  顧儀坐在西側一角,臨青玉甪端熏爐最近。

  六宮皆知,河洛殿顧婕妤的玉牌被敬事房撤了,眾人目光掠過她時,有的隱含同情,有的卻是嘲諷,有的飄飄然忽略而去。

  原本再受寵又如何,不能侍寢,不能有子,紅顏易老,美人遲暮,才是真正難熬。

  顧儀本人卻全無察覺,手裡捧著福橘,專注地望向比她坐得稍高一些的淑妃娘娘。

  淑妃臉上的脂粉很厚,玉面顯得更白。

  她雖竭力保持淡笑,眼中仍然透出幾抹無奈。

  畢竟齊霍被罰閉門思過,齊家臉上無光。

  德妃坐在她身側,臉色卻是愈發紅潤了,更顯春風得意。

  顧儀舉盞,喝了一口熱茶,目光轉向一旁的王婕妤,自上次王婕妤來河洛殿看過她後,兩人還沒打過照面。

  王婕妤主動開口寒暄道:「聽聞我堂弟王子伯,為計畝征銀之事,前些日子去了撫州,不知顧婕妤可有聽說?」

  顧儀搖頭,老實說:「不曾,家中鮮有書信往來,因而並不知曉。」

  顧家確實從來沒給她寄過信,不知道是官階問題,還是生性謹慎。

  王婕妤頷首,「聽說撫州似乎比京中暖一些,這個冬天才十一月就這樣冷了。」

  顧儀頷首,「說得是啊,我每日睡覺都要捧著熱水袋子。」

  王婕妤一笑,轉過了目光,去看另一側的宮婕妤。

  見她著一襲牡丹鼠色新裙,打扮得花枝招展。

  王婕妤不屑地翻了一個白眼。

  顧儀順著她的視線也望向宮婕妤。

  心中不禁幽幽一嘆,哎,今天宮婕妤要倒霉了……

  為她點一個蠟。

  鼓樂霎時齊奏,青紗舞姬旋舞入場。

  皇帝高坐玉階之上,看階前十數舞姬翩翩起舞。

  半刻之後,輕快的鼓點驟變。

  旋律轉而向上,一張一馳,收斂有度。

  朱輪托舉著十二根木樁由宮人徐徐推入寶華廳。

  廳中青磚之上豎立起十二根三尺木樁,樁身雕刻紅梅纏枝。

  梅花樁……

  這是從前中秋宮宴上見過的飛天舞?

  眾人見狀,無不將目光投向臉色發僵,坐在廳中的宮婕妤。

  當日宮婕妤憑藉一舞受了封賞,今日……難道不是宮婕妤跳飛天舞麼?

  誰……還能跳飛天舞?

  顧儀凝視寶華廳朱漆正門,見到一道倩影緩步入殿。

  她來了,她來了,女主她終於來打臉了……

  趙婉身穿霓裳,腰細如枝,裙擺搖曳生輝。

  她足尖輕點,躍上木樁。

  靈動翩然,勝似飛天。

  宮婕妤緊緊捏住繡帕,面色猶不敢信。

  其餘人則皆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場中的趙美人。

  樂聲停下之際,滿場寂然,似乎久久沉浸於方才的炫舞飛天,無法自拔。

  趙婉輕盈落地,叩拜道:「趙婉參見陛下,祝陛下萬壽無疆。」

  她的聲音發顫猶帶微喘。

  蕭衍冕冠旒珠下的面目流露出幾分興味,「你的飛天舞甚妙……只是朕覺得格外熟悉,不知是何緣故?」

  話音剛落,宮婕妤搶白道:「陛下竟忘了麼,臣妾中秋宴飲時,也跳過此舞。

  陛下,還賞了臣妾月餅呢……」

  蕭衍倒像真不記得似的,「是麼?」

  王婕妤見到宮婕妤臉上露出的焦急,心中瞬息之間明白了過來。

  好一出偷梁換柱!

  她捏著絲帕輕聲一笑,「陛下英明……趙美人這舞姿,臣妾也瞧著眼熟,不光動作眼熟,連那身段都眼熟……」王婕妤還狀似吃驚地倒抽了一口涼氣,看向宮婕妤,「宮姐姐,該不會當日中秋晚宴上,跳舞得也是趙美人吧……」

  賤人!

  宮婕妤笑道:「王妹妹,這般無稽之談,是方才飲多了桃花醉?」

  還裝呢!

  王婕妤見她臉上帶笑,轉而問仍舊跪在地上的趙婉,「趙美人,你說呢,今日寶華廳中眾人都給你做個見證。」

  趙婉跪在地上,面若桃花,雙頰薄粉,她貝齒輕咬嘴唇,露出一個猶疑的表情,卻沒有回話。

  只余沉默。

  可此時無聲勝有聲。

  宮婕妤眉心微蹙,正欲開口,卻聽上首處的德妃開口道:「怎麼了,今日好好的萬壽節,非要弄出這等勾心鬥角的戲碼。

  趙美人若是不願說,就罷了。」

  她轉而看向皇帝,甜甜一笑,「陛下說呢?

  這後頭還有好些節目呢……」

  德妃一言既出,宮婕妤暗舒了一口氣。

  這闔宮之內,該不會有人忤逆德妃的意思。

  她抬眼細看,皇帝也是一副無可無不可的模樣。

  這一遭便是輕輕過去了……

  「柳姐姐,此言差矣……」

  德妃聞言一驚,循聲望去。

  竟然是淑妃,這個慣不愛出風頭的淑妃。

  淑妃輕笑一聲,又道:「趙美人,是否替宮婕妤中秋獻舞,她自不願意說,可在座的都看在眼中,是與不是,還能分辨不出麼?」

  她美目流轉,視線落到趙婉身上,堪堪停留片刻,又忽然看向了顧儀。

  「趙美人既住在河洛殿中,想來與顧婕妤更是情似姐妹,這不便於眾人所說之言,未必沒有告訴顧婕妤……」她輕聲一笑,「顧婕妤,說呢?」

  顧婕妤仍舊什麼都不想說!

  只想做一個安安靜靜的吃瓜群眾!

  顧儀見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轉向自己,緊張地放下了手裡捏著的半個福橘。

  「回稟淑妃娘娘,趙美人確實未曾與妾身提及今日飛天舞。」

  求求了,不要來搞我!

  淑妃眉睫微展,嬌笑道:「那依顧妹妹看,這中秋宮宴上跳飛天舞之人是宮婕妤,還是趙美人?」

  淑妃說罷,宮婕妤和趙美人兩道視線齊齊投來,幾要將顧儀看穿。

  顧儀避過兩人目光,臉上笑嘻嘻,「妾身愚鈍,當日中秋晚宴時,坐得太遠,實在是……沒有看清……故此,並不能準確說出究竟是何人……」

  趙婉聞言怔住,嘴唇微張,卻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淑妃失望地嘆了一口氣,「既然如此……」

  眼看此事將要作罷,顧儀心中焦急,再看了一眼趙婉,見她仍舊沒有絲毫自辯的意思。

  沒辦法了!這段劇情在書中是由趙婉自己抖包袱。

  可眼下的趙婉貌似不想抖包袱,為了保住主線劇情,只能靠她了!

  顧儀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道:「不過……淑妃娘娘要是真想知道,妾身倒有一個辦法。」

  淑妃柳眉微動,興致盎然道:「顧妹妹,是何辦法?」

  蕭衍的目光冷冷清清地朝她望來。

  顧儀思量片刻,緩緩開口道:「臣妾曾聽司制司的宮人說,這梅花樁外表雖看上去毫無差別,但內里大有乾坤。

  因為其中的三根梅花樁,被踩踏的次數最多,因而樁中其實是銅柱,外罩梨花木。

  旁人看不出區別,但只有舞者上樁,能夠看到樁上鑲嵌的銅花印,若是當日的舞者,就能說出當日梅花樁上哪三根木樁上嵌有銅花印……並且知道此銅花印究竟是何種花式……」

  顧儀說完,全場鴉雀無聲。

  她低調地略微埋低了頭。

  女主啊,苟富貴,勿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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