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年代的拖油瓶(3)

  段青恩成功靠告狀讓這些小孩子憋憋屈屈的答應了以後不再說鄭父是怪物。

  鄭雨軒很高興,她對著好朋友從來不吝嗇自己的讚美;「青恩,你真厲害,你真是太聰明了!」

  段青恩也很不客氣的接受了她的讚譽。

  穿著裙子的漂亮小蘿莉很高興:「他們以後肯定不敢說我爸爸壞話了。」

  段青恩:「不一定,說不定他們還會再說的,你看他們像是說話算數的人嗎?」

  小孩子,本身就是賴皮的。

  說話算數那絕對不可能。

  比如說今天他們不想做作業了,就求著家長,各種撒嬌哀求,口口聲聲保證今天絕對是最後一次不做作業,從第二天開始,他們一定乖乖的要做什麼做什麼。

  但是等到第二天,這種話會再次出現的。

  所以說有時候真的不能怪家長對待孩子不肯打商量,實在是有些孩子是真說話不算是,說完就算是扔了的典型。

  段青恩;「我們還得再想點別的辦法。」

  十分鐘後,穿著褲衩的小男孩坐在樓房後面的荒地大石頭上,周圍一群小孩子專心致志的聽著他講話:

  「劉小亮抬頭一看,發現跟自己說話的人居然是一隻眼睛,不對,不是一隻眼睛,是一個眼睛有人那麼大的巨人。」

  「這個巨人身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刺,正在一邊說話一邊叫疼,他跟劉小亮說,你要是幫我把刺扒下來,我就送你一件禮物,劉小亮看了看巨人比自己還高的眼睛,搖搖頭說『不行啊,你太大了,我給你拔刺要拔到什麼時候啊,蜜蜂女王還在等著我帶著花蜜回去,如果一個小時內回不去的話,她不會放過蝴蝶小姐的』。」

  「巨人的聲音像是寺廟裡敲鐘的聲音一樣大,他說『我是時間巨人,我能夠控制時間,你幫我拔刺的時候,我可以控制時間不要動,這樣的話,不管你幫我拔多久,時間都不會變,拔完了,你還是能回家的。』見劉小亮還在猶豫,巨人又說『如果你幫我,我會送你一個能夠停住時間的手錶,只要你想停住時間,按住停止,除了你,其他人的時間都會停止的,怎麼樣,要不要幫我拔?』」

  說到這裡,他停了下來。

  一旁早就聽的入神的小孩子們立刻就著急了,一個個催促著:

  「快點接著說啊,劉小亮有沒有答應幫他拔刺?」

  「一定答應了對吧,要是我的話我肯定就答應了。」

  「我表哥就有個手錶,特別好看,他還讓我戴了一會呢。」

  住在他們這個筒子樓里的家庭大部分都沒電視機,就算是有,電視機遙控器也大多都掌握在大人手裡,就算是放假,這些小孩子也大略是不怎麼被允許看電視的。

  畢竟現在的一家人指的都是公婆兒子兒媳和孫子孫女,可沒有年輕的結了婚出去單住的。

  爸媽是出去工作了,爺奶可還在家裡呢。

  他們這個歲數,走動怕傷了身子,幹活又干不動,最大的樂趣就是在屋裡看電視了。

  老人是疼愛孫輩,但是疼愛孫輩和不讓孫輩看電視不衝突啊。

  看電視對眼睛不好,小孩子,想玩的話出去跑跑就行了,還跟他們老傢伙搶什麼電視。

  這年頭的孩子可不會太過溺愛,尤其是段青恩所在的這個誠實,筒子樓的住著的家長們大部分都是自己小時候父母怎麼對他們,他們就這麼對孩子。

  不聽話?打!

  不學習?打!

  不懂事?打!

  反正打的是屁|股肉,也是用自己的肉巴掌拍,現在的孩子都皮實的很,又打不壞。

  有的挨了打還不長記性,那就下次接著打,他們大部分都是從早上班到晚上,最多中午回來做個飯,可沒時間好好教育孩子。

  要是碰見不聽話的,還要罵兩句小兔崽子身在福中不知福。

  像是他們小時候,那可是想吃肉都困難的。

  現在他們每天上學,下了學只需要每天瘋跑瞎玩,不知道多幸福。

  都這麼幸福了,怎麼能有臉跟吃了一輩子苦的老人搶電視呢。

  至於什么小人書,卡牌,跳跳蛙,大陀螺,這些都是不會買的。

  小孩子,跑跑跳跳就夠了,買這些亂七八糟的幹什麼。

  於是,在孩子們中,如果誰能有了一個小人書或者圖畫書,那都是要互相傳看的。

  可想而知,當知識娛樂方面貧瘠的他們,在聽到段青恩說了這麼一個符合著小孩子期待幻想的故事後,他們有多激動和著急聽到下面。

  然而無論他們怎麼說,白白淨淨的小男孩就是咬死了今天不說。

  「我累了,作業也還沒有寫完,我要回去寫作業了。」

  立刻就有急性子的小孩子去抓他的胳膊,哀求道:「青恩,你就說完吧,後來到底怎麼樣了,那個劉小亮有沒有救下蝴蝶公主,有沒有幫巨人拔刺,居然真的會送給他一個有時間魔法的手錶嗎?」

  段青恩表現的特別堅定。

  「我不說,我以前找你們玩你們又不跟我玩,我才不要跟你們說。」

  「我們跟你玩,你想玩什麼都行,要不你當老鷹,我們玩老鷹抓小□□。」

  一群小孩子為了聽到接下來的故事努力的討好著面前的白淨小男孩,段青恩卻不為所動。

  「反正我今天不想說,好了,我要回家寫作業了,你們別跟著我。」

  說完,他帶著一直用崇拜視線看著他的鄭雨軒。

  有小孩子還想追上來問,被段青恩一句:「你們要是再煩我,我明天也不講了」給嚇了回來。

  他們只能鬱悶的坐在大石頭上,抓心撓肺的想著剩下的故事情節到底是什麼。

  另一邊,兩個小孩子上了樓,坐在了書桌邊,鄭雨軒都在用崇拜的視線看著自己的好朋友。

  「青恩,這個故事是你自己想的嗎?你好厲害啊,後面是什麼?劉小亮救下蝴蝶公主了嗎?蝴蝶公主送給他的那雙翅膀他帶回家了嗎?」

  面對著自己的小青梅,段青恩當然不可能像是對待那些小孩子一樣故意不說了。

  他很誠實的道:「我也不知道,這些都是我剛剛瞎編出來的。」

  就好像是一個沒有大綱的網絡小說作者在手沒有放在鍵盤上之前,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寫什麼一樣。

  臨時瞎編出來的,當然是想到哪裡寫到哪裡了。

  鄭雨軒臉上頓時寫滿了失望:「你也不知道啊。」

  段青恩:「要不這樣吧,你想要什麼結局跟我說,我下次講的時候,就按照你的想法來。」

  聽到一個故事,和自己參與進一個故事,當然是後者更加讓小孩子喜歡了。

  鄭雨軒高興的不行,「真的可以嗎?」

  「當然可以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嘛。」

  於是接下來的上午時間,鄭雨軒作業都不寫了,專心致志的在本子上寫著自己對故事的走向設想。

  遇到不會寫但是知道怎麼念的字了,她就去翻字典。

  段青恩就在一邊寫作業,偶爾看一眼她寫的怎麼樣了。

  第一次進行故事創作的鄭雨軒熱情高漲,寫的高興了連字典也不查了直接寫拼音,吭吭哧哧的就寫了一整頁。

  王秀紅回來的時候看見兩個孩子都在埋頭認真,也沒有吵他們,洗洗手就開始做飯。

  快到了飯點的時候,鄭雨軒的媽媽來叫她回家吃飯了。

  鄭媽媽是一個雖然不是很好看,但氣質很溫柔的女人,她年紀真的不算大,可能是因為自從丈夫出事後就不得不拼命工作賺錢,看著比王秀紅大了將近十歲。

  也好在鄭爸爸不是那種就算不賺錢也死不做家務的男人,他雖然只有一條胳膊一條腿,平時在家的時候也開始學著用一條腿靠著牆做家務。

  拖地這種活他沒有平衡做不了,但是炒菜做飯什麼的他還是可以做的。

  鄭媽媽心疼他,放假的時候就換成她來做飯。

  今天就是鄭媽媽做飯的日子。

  正在寫的起勁的鄭雨軒連忙將本子蓋住,小聲對著段青恩道:「我把這個本子放在你這裡,你可千萬別讓人看見了。」

  就算是知道她寫的內容肯定也要被段青恩改編改編念出來的,但是被同齡人聽,和被家長看,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段青恩像模像樣的拍拍胸|脯;「放心,我肯定給你放的好好的。」

  鄭雨軒回家了。

  不出意外,她吃完午飯後就會被要求午睡了。

  王秀紅不會這樣要求段青恩,她為了賺錢多,一般都是吃完晚飯刷完碗就走了,讓段青恩自由活動,不管他是想要出去玩還是想要留在家裡睡午覺都可以。

  這也就是她知道自家兒子乖巧不會亂跑了,要是換成陳展豪那樣的調皮搗蛋的孩子,王秀紅肯定是會帶著兒子一塊去廠子裡的。

  沒了丈夫,王秀紅髮現也沒什麼不同。

  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飯桌上沒有了酒杯,也沒有了一個聲音在罵罵咧咧嫌棄她做飯總是只做那幾個菜。

  母子兩人平平靜靜的吃完了飯,王秀紅繼續去上班。

  而等到她走後,她以為會留在家裡午睡的段青恩卻打開抽屜,將上午自己寫的稿子和畫拿了出來,又翻出王秀紅給他買的那個圖畫書,看著最後一頁上面寫的地址,找出一張紙抄下。

  然後又把這些東西全都裝在袋子裡,提著一路到了郵局。

  郵局現在還是有人值班的,看見段青恩這麼一個白白淨淨乖乖巧巧的小豆丁走過來了,值班的這個二十出頭的姑娘聲音都柔了幾分。

  特意從繞出來,用著溫溫柔柔的聲調開口,仿佛生怕嚇到面前這個一看就特別乖巧的孩子一樣。

  「小朋友,你來郵局幹什麼啊?是迷路了嗎?」

  「姐姐好。」

  段青恩先問了一聲好,然後遞給她袋子,刻意將聲音壓低,本來就稚嫩的聲音聽起來更加的嫩了。

  「我想寄東西。」

  寄東西,這么小的一個小孩子自己一個人來寄東西?

  這個姑娘也不是沒見過小孩子被打發著來寄東西的,但是還真沒見過像是段青恩這么小的。

  除了年紀小,他還長得特別的乖巧,臉蛋白白淨淨,身上也乾乾淨淨,就連腳下踩著的鞋子都沒沾上髒的。

  要知道,這對於現在一個孩子都是到處瘋玩的年代實在是太難得了。

  這樣一個看著就靦腆的孩子,怎麼家長就讓他一個人來寄東西呢。

  這姑娘心裡想著,面上卻在對上段青恩那雙清澈的黑眸後笑的更加溫柔了。

  「小朋友,那你要寄什麼東西呀?」

  段青恩又把自己手上的袋子往上遞了遞,「就是這個裡面的。」

  姑娘拿起了袋子,一邊從裡面拿出紙張,一邊又溫柔道:「我們這裡寄東西是要稱重的,我先給你稱一下。」

  她拿出了裡面的本子和畫本,看著畫本上那個正在展翅翱翔的翅膀愣住了。

  「這個是?」

  段青恩挺挺胸膛,臉上露出了小孩子獨有的得意來。

  「我畫的。」

  「你畫的啊?這畫的也太好了。」

  對待這麼可愛的小孩子,這姑娘也不吝嗇自己的誇獎,更何況她也不是昧著良心夸的,而是真的是覺得這個鳳凰畫的特別好。

  要知道,現在可不是後世那樣的資訊時代,這個時候的人們基本上都是靠電話的,電視機也不是家家戶戶都有,雖然說再過不出十年,許多人家基本上就什麼配置都有了,但在現在,這個剛剛開始發展的時間,大部分人還是很少能接觸到新事物的。

  因此,像是繪畫逼真這種情況,除非是天賦異稟或者是從小都在接受教導,否則很難出現。

  可以想見,當這個姑娘看見一個這麼大點孩子居然能畫出這麼華麗的一隻鳳凰時,心裡是個什麼感覺。

  此刻,她心中有兩種感受。

  一:我這麼大了連個雞蛋都不會畫,還比不上一個孩子我也太沒用了吧。

  二:這個孩子看著才多大啊,上小學沒有就能畫出這麼厲害的畫也太厲害了吧。

  這兩種感受在她心底反覆橫跳,最終融合在了一起。

  畢竟覺得小朋友厲害和覺得自己廢物不衝突。

  她翻了幾頁,見後面的畫都是差不多優秀的質量,頓時更加佩服面前的小豆丁了。

  「這個真的是你畫的啊,你好厲害啊,是跟誰學的嗎?」

  段青恩努力做出一副「我超驕傲」的小孩子模樣來。

  沒辦法,小孩子就是這樣的,一被誇就繃不住。

  他:「我是自己跟著圖畫書上畫的,這個鳳凰是我去看了老林子那邊的鳳凰石碑然後畫的。」

  這姑娘更加驚訝了。

  聽到跟著圖畫書畫的時候,她還以為段青恩的意思是說他是把紙放在圖上,然後印著描畫。

  但是聽到後面的鳳凰石碑,她就不敢相信了。

  他們老林子這邊那立著一塊鳳凰石碑,據說是以前的皇后留下來,後來都說要扔了封建迷信的東西,這塊石碑砸也砸不碎,就被人抬著扔去了老林子那。

  她小的時候還去看過這個石碑,雕刻的的確是特別逼真,精細的不得了,好像真的有一隻鳳凰在上面一樣。

  現在看看,手上拿著的畫本上面的鳳凰,的確是和那個石碑上的一模一樣。

  可小孩子照著本子印下來畫很正常,看著不能印下畫的石碑被臨摹畫出這樣一幅畫,她真的被驚到了。

  而且,面前這個小孩子還說沒有老師教導,是自己畫下來的。

  這也太讓人不敢相信了吧。

  姑娘蹲下身,認真的望著段青恩問;「小朋友,這個真的是你自己畫的?不是大人畫的,也沒有老師教你?」

  段青恩點點頭,「對啊。」

  姑娘;「……」

  她上上下下打量著面前的小男孩,他身上的衣服不算是昂貴只能說是普通,人生的白淨,露出來的胳膊也白|嫩|嫩的,臉上臉蛋比其他孩子可愛多了。

  不說這好看的五官,就光是別的像是他這麼大的孩子都在到處瘋跑,臉曬得黑漆漆的不說身上還髒兮兮的,穿著個鞋子能把腳指頭都給頂出來,而他自己卻是乾乾淨淨,看著就讓人心裡喜歡。

  這麼一個一看就知道是個乖巧的孩子,怎麼也不會說謊吧。

  姑娘半信半疑的站起身,走到了台子後面,問道:「你想寄到哪裡去啊?」

  段青恩從她還給自己的袋子裡掏出那張寫了地址和電話的紙遞了過去。

  「我想寄到這裡。」

  姑娘也是認識字的,不然也不能幹公家。

  她看著上面的地址,「出版社?」

  「是啊。」

  段青恩努力讓自己的眼神充滿渴望。

  看在姑娘眼裡,就是一個可愛又白淨的小男孩滿臉都是期待,一雙黑的像是葡萄一樣的眼睛裡亮晶晶的仿佛蘊含著星星,稚嫩聲音道:

  「我想要把我寫的故事和畫投到出版社,他們不是會接稿子嗎?我的也是稿子吧。」

  「是倒是……」

  姑娘有些為難的看著這些由小學生作業本上寫出來的故事,和小小的畫本上畫出的漂亮畫作。

  「可是你年紀這么小,正是應該好好學習的時候,弄這些的話,會對成績造成影響吧。」

  小孩子嘛,念書學習才是正理,沒必要為了這些耽誤正事。

  何況雖然這姑娘不了解,但她也猜得到,像是這種出版社裡的稿子肯定大部分用的是熟人,段青恩這麼直接寄過去,被退稿實在是太正常了。

  她道;「你這些寄出去要一塊錢,你有錢嗎?」

  這么小的孩子大人一般都很少給錢,既然這個孩子是自己來的,應該沒錢吧?

  然後她就看著,段青恩踮起腳,把手裡的一塊錢紙幣努力放在了台子上。

  繼續用著星星眼期待的看著她。

  姑娘:「……」

  她覺得,這一塊錢肯定是要打水漂了。

  她繼續勸道:「你要是喜歡畫畫的話,可以先一邊畫一邊學習,等到稍微長大了一點再去投稿,現在你還太小了,畫畫真的很耗費精力,為這個耽誤學習,實在是舍本求末。」

  剛說完,姑娘就見著面前這個原本正乖乖望著她的小男孩眼圈突然紅了。

  不光眼圈紅了,還發出了一聲啜泣聲。

  姑娘:「???」

  什麼情況,她剛才的聲音好像是挺溫柔的吧,這孩子怎麼就哭了??

  段青恩沒打算讓這姑娘背鍋,他只是一邊發出嗚嗚咽咽的啜泣聲,一邊捂住眼,聲音里都滿是哽咽:

  「我爸爸、我爸爸他死了,現在媽媽一個人養我很辛苦,所以我才想著,吸,想著投稿給出版社,我們老師說過,出版社是會給稿費的,我是想賺錢,幫幫我媽媽……」

  姑娘臉上立刻顯出了同情,連忙哄道:「別哭別哭,我幫你發,我現在就幫你發。」

  「你這個要不還是用信封來發吧,我這裡正好有個不用的信封,上面也有郵票,我幫你填主編收,到時候你的這封信就會直接送到主編手裡,主編知道嗎?就是出版社最大的編輯,如果他喜歡的話,你就能賺錢幫媽媽了,如果他不喜歡也不要緊,你好好學習,平時幫著多幹家務,也是幫媽媽的忙。」

  捂著眼睛半天,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眼尾發紅,看起來十分可憐的小男孩抬起頭,弱弱的道:

  「謝謝姐姐,姐姐你人真好。」

  多麼懂禮貌的小孩子啊。

  這麼點年紀,就這麼懂禮貌,這麼會畫畫,還知道幫著家裡人分擔壓力。

  她以後結了婚小孩要是也這麼乖巧就好了。

  一邊想著,她一邊麻利的幫段青恩將這些放進了信封里,寫好地址。

  段青恩繼續嘴甜:「謝謝姐姐,姐姐,那他們會不會給我回信啊?」

  姑娘也不太清楚,她回憶了一下以前上學的時候有往出版社投稿的同學,不確定的道:「應該會在一個月內回信吧,你的發過去需要一段時間,要是有回信的話,發回來又需要一段時間的。」

  段青恩點點頭,「謝謝姐姐。」

  「沒事,不用謝,你家有電話沒有?你留個電話,要是有你的信,我打電話給你讓你來取。」

  段家是沒有電話的,倒不是買不起,而是段父不喜歡電話。

  因為他的暴脾氣和壞性子,家裡和他斷絕了關係,同事也不喜歡他不想和他來往,安了電話沒人打過來只會提醒他他做人多麼失敗。

  段青恩道:「我家裡沒有電話,但是我可以天天過來的,麻煩姐姐幫我注意一下。」

  「好,沒問題。」

  姑娘一口答應了。

  不管是衝著這個孩子這麼禮貌的脾氣,還是衝著他悽慘的家世,她都願意幫幫他。

  等看著乖乖巧巧的小男孩走出郵局了,她才感嘆的嘆了口氣。

  這麼乖的一個小孩子啊,怎麼就這麼倒霉,小小年紀就沒爹呢。

  不過他說爸爸是剛死的,孩子這么小,父親年紀肯定也不會太老。

  年紀輕輕總不可能是生病死吧,那就只能是意外了。

  她立刻想到前幾天那個淹死的男人。

  好像說是不到三十歲的樣子,年齡也符合,時間也對的上。

  姑娘收拾著桌上的東西,又是一聲感慨的嘆息。

  誒,世事無常啊。

  孩子還這么小呢,就沒爹了。

  另一邊的段青恩將東西寄出去後就一路走了回去。

  要回去大院子有一條小道。

  這條小道比較窄,所以說如果正巧是兩個不對付的人偶遇的話,那就是赤|裸裸的狹路相逢了。

  而不巧,段青恩跟對面一樓那個老太太相逢了。

  這位老太太姓金,很俗氣的一個姓,人也跟姓一樣俗氣,不,比姓還要俗氣。

  她就是那種典型的壞人變老了的典型。

  她不直接明著做壞事,而是一張嘴不饒人。

  比如曾經有個年輕小媳婦就得罪了她,她直接造謠說是這個小媳婦偷人,信誓旦旦,當時還鬧得公安都來了。

  這個小媳婦的老公氣的大半夜的將妻子趕出門,夫妻感情產生了裂痕,後來離婚收場,兩人也都搬離了這裡。

  從這件事就可以看出來這位金老太有多麼的嘴上不饒人。

  她盯上王秀紅的原因很簡單。

  因為她老伴那天出去遛彎,正好看見王秀紅買菜回來,回去之後就順嘴誇了一句。

  說是段家小媳婦長得還挺好看的,看著跟個明星一樣。

  就是這句話捅了馬蜂窩了。

  金老太不去怪罪自己的老伴去誇別人家的小媳婦,而是一門心思的認為是王秀紅長得太「妖氣」,這才勾|引的她老伴。

  她不對著自己老伴撒氣,就仗著王秀紅脾氣好,嘴上一個勁的嗶嗶,一直不肯放過她。

  王秀紅一直到現在都不知道為什麼樓下這個老太太總是在針對自己。

  段父討厭麻煩,王秀紅跟他提起過一次樓下老太太無緣無故的罵她,反而被段父罵蒼蠅不叮無縫蛋,要是她真的沒問題別人幹嘛罵她。

  從此之後她就不對著丈夫傾訴和尋求安慰了,每次這個老太太一開嗓子,她就假裝自己聾了。

  王秀紅就是這個性子,碰到事的時候,她自己是可以忍受委屈的。

  但是她絕對想不到,人可以為老不尊到金老太這個程度,對著一個剛上一年級的小孩子,她都能口出惡言。

  而且因為原主性子怯懦,他知道金老太在碰見自己時說著髒話罵他是一件不好的事,也不想讓母親擔心,就也一個人默默地瞞了下來。

  就這麼從父親去世後一直忍受謾罵到死。

  現在,段青恩碰到金老太了。

  金老太一看見他,臉上的神情就耷拉了下來,這老太太別的不行,撕逼絕對是一把好手,平時臉上最多的表情就是橫眉冷目,時間長了,面相也變得兇惡起來,一看就是個刻薄樣子。

  看見段青恩了,她直接就停下了腳步:「這不是段家的孩子嗎?聽說你爹死了?還是喝大了淹死的?我之前早就說了,天天喝酒喝酒,喝的走路都走不穩,他就是淹不死,以後也早晚死在酒瓶子裡。」

  金老太現在可是覺得揚眉吐氣了。

  還有什麼比自己看不上的「小妖精」死了男人更值得慶祝的事。

  之前她有時候罵這個「小妖精」的時候要是碰見段父回來了,心裡還有慌一下。

  畢竟段父和王秀紅可不同。

  王秀紅性子柔弱,就算是氣的再怎麼厲害也做不出什麼來,但是段父可是一個大男人,而且還那麼能喝酒,每天就是一聲酒氣的走來走去。

  萬一要是不小心惹毛他了,他打上門來怎麼辦。

  現在好了,這個「妖精」把男人給剋死了,沒了男人在背後撐著,她當然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了。

  這樣想著,金老太的腰杆挺得更加直了。

  她惡意的看著面前這個白白淨淨的小孩子,故意對著他說:「你知不知道你爸爸是怎麼死的?那都是你|媽媽剋死的,我第一天看見你|媽媽的時候就知道了,像是她那種長相,那個面相,絕對是克夫相,真是可憐啊,就因為你|媽媽,你現在沒有爸爸了。」

  段青恩靜靜的看著面前的金老太。

  人或多或少都是有點惡趣味的。

  比如說會對著跟著媽媽來自家的親戚小孩說,你|媽媽把你送給我了,你|媽媽一個人回去,你留在我們家,然後看著小孩子嚇得躲到媽媽身後,自己跟親戚一起哈哈哈大笑。

  當然,會這樣做的人,八成小時候也被這樣嚇唬過。

  小時候會想著還可怕這個親戚好討厭啊。

  長大了之後,嚇唬別的孩子就可起勁了,覺得這孩子真可愛真好玩。

  還有一些逗弄小孩子但是過了界的,比如說對著剛剛有了二胎弟妹的小孩子說,爸爸媽媽有了弟弟妹妹就不要你了,爸爸媽媽以後只疼你弟弟妹妹了這種話。

  這些就帶上一點惡意了。

  但段青恩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會對小孩子說這麼惡意滿滿的話。

  對著一個七歲大按理說還不能明辨是非的不懂事小孩子說,是你|媽媽害死了你爸爸。

  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挑撥了。

  到底是怎麼樣的惡意是多麼的黑心肝,才能對一個剛剛失去父親的小孩子這樣胡編亂造。

  而金老太還在繼續說:「你別不當真,我說的可都是真的,你看看你|媽媽那個長相,一看就是個喜歡勾搭男人的,我看見你姥姥來了,她是不是要讓你|媽媽改嫁了?那你就是拖油瓶了,誒,帶著你,你|媽媽找不到什麼好男人的。」

  「我跟你說的可都是好話,不然你就回去告訴你|媽媽,她敢做還不敢當了,你就回去跟她說,就說是我說的,她是個賤|貨,還克夫,反正我是說的大實話我什麼都不怕。」

  七歲多的孩子,已經聽得懂好話壞話了。

  這些話,一個孩子怎麼可能回家學給自己的媽媽聽。

  也怪不得原主從小到大都十分怯懦,十分害怕與人相處,之後甚至還患上抑鬱症了。

  每次都被人灌輸一大堆惡毒言語還不能跟人傾訴,性格能夠開朗起來才怪了。

  金老太又說了一大堆諸如「你|媽是個克夫又喜歡勾搭男人的妖精,你又是個拖油瓶有你在你|媽肯定不好改嫁,就算是改嫁肯定也是隨便找個男人嫁這些都怪你」之類的話。

  然後她發現段青恩居然一點動靜都沒有,就這麼一直直愣愣的看著她也不說話。

  不應該啊,這孩子怎麼不哭啊。

  金老太這也是第一次攔著段青恩說這些話,以前她不太敢,她敢得罪王秀紅,是因為她知道王秀紅肯定吵不過她,但是段青恩她就不敢多做什麼了。

  畢竟男人可能不護著自己老婆,但是大部分男人還是會護著自己孩子的。

  要是知道兒子被欺負了,那個酒鬼來找她算帳怎麼辦。

  但是現在她可不怕了。

  段父都死了,她還怕什麼。

  她就是要跟段青恩說這些話,讓他以為自己爸爸是被媽媽害死的,最好他們母子關係不好才好呢。

  金老太算盤打得好,可不知道怎麼回事,應該被說的嚎啕大哭的段青恩卻始終沒什麼動靜。

  只是一直在靜靜的望著她。

  金老太擰眉,又不屑的罵了一句:「你還真是跟你|媽一樣是個木頭性子,以後長大了肯定出息不了,說不定下半輩子還要靠你|媽養著。」

  「不對,我說錯了,你|媽要是不要你了,她也不能養著你,等著吧,她肯定要改嫁的,到時候你可就沒爹沒娘了,聽我的,你就拼命攔著你|媽,別讓她改嫁,不然你以後可就是個孤兒了。」

  她說這番話當然不可能是真的為了段青恩打算,還是盤算著,依照王秀紅這個長相,雖然不想承認她長得好看,但她的確是男人喜歡的那種類型。

  只要她想要改嫁,還是能很快找到對象的。

  到時候,豈不是又能過上安枕無憂的快樂生活了。

  這樣一個女人,怎麼能過上幸福生活,長得那樣一副妖精嘴臉,還剋死了男人,當然要一輩子帶著孩子守寡吃苦了。

  金老太想的很好,可惜段青恩完全沒反應。

  她逐漸開始感到不對了。

  面前站著的小男孩黑髮白膚,臉上的顏色不像是正常白皙,而更加像是蒼白。

  他站在原地,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這個年紀的小孩,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可怕的眼神。

  一陣風吹過,站在原地,渾身透露著說不出詭異的段青恩就這麼直勾勾盯著金老太,踮著腳尖,望著她的方向,往前走了一步。

  金老太渾身汗毛都隨著這一步豎起來了。

  她本來就是個迷信的老太太,一時間,腦海里閃過了一系列的可能性,甚至包括了段父這個死了的人見不得兒子被欺負,來找她來了。

  又是一陣風吹過,一直默不作聲,蒼白著臉用著自己黑漆漆眼睛盯著金老太的段青恩再次往前走了一步。

  他緩緩地,緩緩的向著金老太伸出了手。

  「鬼啊!!!!」

  她尖叫一聲,菜籃子一扔,也不要了,拖著年老的身體,跑的比誰都快。

  眨眼之間,就跑不見了。

  看著金老太不見蹤影了,段青恩才活動了一下脖子,揉了揉臉,繼續像是一個普通小孩子一樣,蹦蹦跳跳著回了家。

  嚇唬一個老太太而已,對他來說還是很簡單的。

  當天下午,金老太逢人就說段青恩這個小孩鬼上身了,說的特別有模有樣的:

  「臉煞白煞白的,就站在那,一雙眼珠子轉也不轉的看著我,身子看著僵硬的不行,跟個死人一樣,還要衝著我走過來呢,嚇的我趕緊就跑了。」

  「你說這小孩,平時我看著就陰沉沉的不合群,沒想到還招鬼。」

  她對著滿臉不相信和半信半疑聽著自己說話的人們信誓旦旦;「肯定是他爹上了兒子的身了,這可不行啊,得找個大師來看一看。」

  院子裡正在說的熱鬧,王秀紅回來了。

  她累的不行,也沒心思去聽這些人在說什麼,拖著疲憊的身子就要上樓,結果卻被金老太一口叫住。

  「段家的,你等等。」

  她這個高高在上的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回到了古代或者是民國,婆婆叫兒媳婦呢。

  王秀紅疑惑的轉身,就見著金老太直接道:「你兒子鬼上身了。」

  「我親眼見著的,臉煞白煞白的,嘴巴血紅血紅的,一雙眼黑的好像比煤炭還黑,就站在那看著人不說話。」

  「你男人是橫死,他這是不是死的不甘願,所以才跑到你兒子身上啊,這可不好,要我說,你還是請個大師來,好好超度超度,別再讓你男人把你兒子也給帶走了。」

  這幾乎是在明晃晃的詛咒她兒子早死了。

  王秀紅臉色不好看。

  她可以忍受別人說自己,怎麼說她都能忍,但是說她兒子就是不行。

  「金老太,我兒子只是身子虛弱所以臉白了點,嘴巴那是他本來就有的唇色,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在你眼前都長了七年了,眼睛,小孩子的眼睛不都是黑色的嗎?我兒子文靜不愛說話而已,你能不能別這麼說??」

  金老太冷哼一聲;「我可是親眼看見的,我跟他說了一大堆的話,他一聲不吭還是那個樣子,不是鬼上身是什麼。」

  旁邊有人見王秀紅氣的臉色發白的樣子,連忙說道:「青恩才七歲大,這麼大點孩子他懂個什麼啊,你跟他說話那就是對牛彈琴,他當然不會理你了。」

  金老太卻一口咬定了就是段青恩鬼上身了。

  那么小個孩子,怎麼能有那樣的眼神。

  幾人正爭執著,段青恩自己從樓上下來了。

  看見王秀紅正一副氣到爆|炸的模樣說著什麼,他跑過去,叫了一聲媽。

  別人一看,正主來了,連忙道:「青恩來了,我們直接問問青恩到底是怎麼回事不就行了。」

  說著,那個說話的阿姨問著段青恩;「青恩,你下午碰見金奶奶沒有?她和你說話的時候你是不是沒理她,就一直站在那看著她?」

  白白淨淨的小男孩臉上露出了怯怯神情,沒有回答,而是小心翼翼的躲在了母親身後,拽著她的衣角只露出半張臉。

  他本來就長得好看,當他微微仰頭,望著大人露出怯生生模樣的時候,足夠讓任何一個家裡有孩子的女人母性大發心裡一軟。

  至少這個想出對峙法子的阿姨聲音就比剛才溫柔了不是一點半點。

  「別害怕,你就說實話就行了。」

  金老太嗤笑一聲,這麼多人在這裡,她也不害怕了。

  反正只要她證明了段青恩被鬼上身了,再讓王秀紅花錢請個大師,把那個上身的鬼給驅趕走,不就沒事了。

  最好再讓段家賠償她一點錢,畢竟她受到驚嚇了。

  「他能說出什麼來,當時他都被鬼上身了,他知道個屁。」

  王秀紅擰著眉看了一眼嘴中不乾不淨的金老太,小心將兒子攬到了自己懷中,小心呵護住了,放柔了聲音,輕聲哄著:

  「青恩,別害怕,你跟媽媽說說,下午有沒有碰見金奶奶?」

  兒童版本的段青恩將臉藏在母親衣服里,聲音細細弱弱的,特別可憐:

  「我不敢說……」

  金老太一拍手,已然是一臉的塵埃落定:「看見了嗎?他不敢說,他自己也怕鬼,不然為什麼不敢說?」

  在場的人都可以看見,隨著金老太這句話,躲在母親懷裡的小男孩整個身子都是一顫。

  心疼的王秀紅連忙輕輕拍著兒子的背部哄著,一邊抬頭,第一次用上了厲聲:「你能不能別總是插嘴?我在問孩子話呢,沒看見孩子害怕嗎!」

  這還是王秀紅第一次用這種語氣對金老太說話,一下子就把金老太說愣了。

  以前她就是指著王秀紅的鼻子罵,也沒見她多硬氣啊。

  怎麼男人一死,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而還不等到她反應過來繼續發難,一直小心翼翼躲著的白淨男孩終於抬起了頭,他怯怯的望向了金老太,聲音小聲怯懦,卻口齒清晰到在場所有人都能聽清。

  「金奶奶說我是拖油瓶,還說我爸爸活該死,說我爸爸就算是不掉進河裡淹死,也會死在酒瓶子裡。」

  「她還說我這輩子都出息不了,說我媽媽肯定會不要我,我就成沒爹沒娘的孤兒了,我嚇得不敢說話,然後她就走了,她還說,讓我回去告訴我媽媽,說她說的都是實話。」

  在場的人都愣了。

  包括金老太都是。

  她是真的沒想到,段青恩這個小孩子記性會這麼好,而且他居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出來。

  之前說了那麼多話,現在讓金老太想一下自己具體說了什麼還真想不起來了,但是她可以確定,她說的時候肯定不是段青恩說的這麼個順序。

  「你這個小崽子,你……」

  「你罵誰呢!!!」

  一聲怒吼響起,不等其他人反應過來,王秀紅直接就撲了上去,伸出指甲惡狠狠的抓向了金老太的臉。

  做母親的,自己怎麼說怎麼被人欺負都沒關係,但是當自己的孩子被欺負時,就算是兔子急了都要咬人的。

  何況金老太實在是太過分了。

  她怎麼能這麼對著孩子說這樣惡毒的話,青恩才七歲啊,他一個小孩子他懂什麼。

  這些話要是他真的聽進去了,以後出個什麼事怎麼辦。

  說孩子沒出息也就算了,居然還說她也要拋棄青恩,說他會變成孤兒。

  這對於一個小孩子來說傷害太大了。

  王秀紅氣的臉漲紅,此刻她什麼都不顧了,心裡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撕了這個老虔婆的嘴。

  王秀紅到底是個年輕人,金老太嘴巴再怎麼厲害也只是一個老太太,兩人真打起來她還真不是王秀紅的對手。

  拉架的人倒是有,但是也沒人真的直接死拉硬扯的將王秀紅扯開。

  畢竟剛才孩子說的話大家都聽到了,金老太對著這么小的孩子說這種話,那就別怪人家親媽著急。

  王秀紅是個性子多麼好的人,這些住在這個院子筒子樓里的人誰不知道啊。

  但是性子再好的女人也護崽啊。

  這個金老太,平時嘴巴那麼臭,說又說不過,她又是個老人,打又打不起,別人就算是心底再怎麼不爽她,明面上也還是要擠出笑臉相迎來。

  現在好了,人家剛死了丈夫,就對著王秀紅才七歲的兒子說這種話,也怪不得王秀紅爆發了。

  拉架的人拉的不誠心,王秀紅又在氣頭上,恨不得新仇舊恨全都在現在算,金老太可算是吃了大虧了,一直等到其他人聽到動靜趕緊下樓拉架,一直被壓著打的她才能從地上爬起來。

  此刻,她臉上已經滿是血印了。

  王秀紅不會打架,抓臉,掐肉,要不是嫌棄這老太太髒,她恨不得直接上嘴咬,被拉開了還在喘著粗氣一個勁的要在別人的拉扯下過來。

  「你這個老虔婆!!你有本事過來啊!!看我不打死你看你以後還亂不亂說!」

  金老太是真沒想到王秀紅會打她。

  她同樣是呼哧呼哧喘著粗氣,腦子反應過來了,直接往地上一坐,開始拍這大|腿假哭:

  「誒喲喂,我這麼大把年紀了,居然還被人打,你們快出來看看啊,小年輕打老人了,打老人了,快出來看啊……」

  都是一個院子裡住著的,誰不知道誰啊。

  這金老太是個多麼兇狠又嘴臭還沒人品的他們都知道。

  反觀是王秀紅,那一向是院子裡數一數二脾氣好的,之前金老太那麼欺負她都沒見她怎麼樣,現在居然打人了?

  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麼事的居民都是差不多的反應。

  這金老太到底是做了什麼噁心事,居然能把老實人給逼成這樣。

  她自己哭的起勁,也沒人幫她譴責,也沒人說話,越來越多的人下來,都是尷尬的沉默著。

  這種情況也不好八卦,後下來的人就算是再怎麼好奇想要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不好意思直接當場問,於是只能站在那看著。

  金老太哭了半天,一個幫腔的都沒有,也覺得這麼哭著實在是太累又沒效果,索性拍拍身上的土,直接站了起來。

  「你把我當成這樣,賠錢!」

  「我呸!」

  也許真的是一件事有了開端,接下來就會容易很多。

  為母則強的王秀紅全然沒了往日的懦弱和好說話,直接惡狠狠的看向了金老太:「你是活該!我還嫌打的不夠重呢!」

  「你是良心被狗吃了還是怎麼著,對著我青恩說這種噁心人的話,小孩子你也欺負!」

  金老太咬死了要賠錢:「反正你把我當成這個樣子你就要賠錢,不然我報警,讓警|察把你給抓起來。」

  旁邊的人見居然鬧到了要報警的程度,連忙勸道;「算了算了,都是鄰居,別鬧得這麼難看。」

  「有這樣的鄰居我也是倒了血霉!你之前擠兌我就算了,我兒子這么小你都不放過,報警就報警,誰怕誰!」

  王秀紅卻根本不打算退讓。

  要是她被欺負也就算了,可現在被欺負的人是她的青恩。

  這孩子剛剛沒了爹,正是最脆弱的時候,金老太跟他說這種話是什麼意思??

  萬一把孩子給嚇出個好歹,她負責的了嗎?

  她絕對不能退,絕對要把金老太這口子邪火給壓下去,不然的話,現在又不能搬家,以後在一個院子裡住著,金老太再去對著青恩說這個說那個的怎麼辦。

  一直站在一邊滿臉怯怯往這邊看的小男孩帶著哭腔開口:「媽媽,找警|察叔叔,之前胡志叔叔還說他是老師,老師要講禮貌,可是他|媽媽不講禮貌,等到找完警|察叔叔,我們就去學校找胡志叔叔,讓他好好教金奶奶懂禮貌。」

  剛剛還在嚷嚷著要報警要索賠的金老太一聽見段青恩說的話立刻閉了嘴。

  胡志正是她的小兒子。

  是在市里一中的老師,她最得意的就是這個兒子,有知識,拿得出去,人家一說起來她兒子是老師,她就得意的不行。

  金老太不講理,但是不代表她不知道自己不占理。

  對著一個七歲孩子說這些話,要是王秀紅真的找到她小兒子學校里去,直接這麼一宣揚,有這樣一個媽,她小兒子還怎麼安心教書。

  想到這裡,滿臉血痕的金老太不得不放棄了索賠的想法,她捂著臉,狠狠瞪了一眼王秀紅:「你給我等著!」

  王秀紅能感受到自己的身子在顫抖,不知道是因為後知後覺的害怕,還是因為激動。

  但是這些顫抖在段青恩小小的身體撲到她懷裡後,又仿佛顫的沒那麼厲害了。

  她努力的讓自己的聲調拔高:「我等著!你下次還敢對著我兒子說三道四,我直接上你們家裡去找說法!」

  金老太罵罵咧咧的敲開了自家遠門回家了。

  是臉色難看的胡老頭給她開的門。

  胡老頭一直都特別要面子,金老太剛才那樣被人家壓在地上打他都沒出去幫忙就能看的出來。

  金老太對著別人可以理直氣壯,對著自己丈夫卻弱了下來,也不敢罵了,悄無聲息的閉了嘴。

  據說是她年輕的時候搬弄是非害的他們家和一個親戚家斷了來往,斷來往倒是沒什麼,最關鍵的是那個親戚四處去說胡老頭的壞話。

  氣的胡老頭抓著妻子就打,據說是生生把藤條都打斷了一根。

  然後從那之後,金老太就不敢招惹自己這個丈夫了。

  胡老頭也沒想讓她變得多溫柔,這個樣子爭好處的時候只要讓金老太去就行了,他就安安分分待在家裡,還能得個好名聲。

  倆人都不是什麼好鳥,只能說是什麼鍋配什麼蓋。

  王秀紅謝過了拉架和安慰的人們,這才帶著兒子上樓。

  走在無人的樓梯上,她發現自己連腿都是軟的。

  剛一回到家,打開家門,王秀紅就踉蹌著鞋也沒換,帶著兒子徑直坐在了沙發上。

  身子沒勁,手上卻還是死死地抱住了段青恩。

  這個從來都是柔弱,今天卻為了兒子直接上手的母親聲音里仿佛帶著一點泣音,語氣卻十分堅決:

  「別怕,別怕,青恩,媽會保護你的。」

  段青恩反手也抱住了她。

  「我也會保護媽媽的。」

  ****

  金老太的確是沒忘記這天的仇恨。

  從第二天開始,她就搬著板凳開始坐在樓下指桑罵槐了,反正她也不指名道姓,就是扯著嗓子罵。

  王秀紅下樓跟她理論,她就說自己自言自語,她是在院子裡罵的,這個院子是所有住戶的,王秀紅憑什麼趕她。

  王秀紅到底還年輕,別人一耍無賴,她就算是再怎麼想要反抗到底,也不知道該從哪裡反抗了。

  眼看著她氣的眼都要紅了,段青恩跟她要了錢,跑去小賣部打了電話。

  他找的是段奶奶。

  段家人其實真不壞,只是段父太混蛋了,才跟他斷絕關係。

  電話一撥通,白淨男孩的聲音就帶上了一點哭腔,可憐兮兮又委屈巴巴的:「奶奶,我是青恩……」

  那頭的段奶奶心一下子就化了,接著眼睛就紅了。

  祖孫兩個說了好一會才掛了電話。

  等到掛了電話,段青恩想了想,又給了一次錢。

  「姥姥,我是青恩,有壞人欺負我和媽媽……」

  第二天,兩個都是白頭髮灰撲撲衣服,在各在村里各自彪悍事跡的老太太就搬著板凳坐在了金老太家門口。

  兩人都挺有默契的清了清嗓子。

  開罵!

  嘹亮而又充滿了豐富內容的大罵聲響徹了整個院子,還是二重奏。

  兩人還挺有配合的,你一句我一句,省力氣了不說,又特別咄咄逼人。

  真是當他們孫兒/外孫好欺負了是吧!

  誰家還沒有個老太太了!